01
冬日的早晨,室外的温度已低至冰点,凛冽的寒风一个劲往人的脖子里钻,即便是戴着围巾都会冷得让人不自觉的缩起脖子。
西区警局里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过走廊,顶着一张宿醉面孔大步流星般的走进了刑警大队办公室。队里的气氛仍然安逸平静,对于陈浩来说也算难得过上这么几天悠闲的日子,但这空闲的时间一多也使他在酒吧出现的频率有大幅上升的趋势。整个警局里几乎没人不知道他私底下的放浪德性都早已见怪不怪,因为无论这位刑警队队长再怎么浪荡不羁,到了第二天上班照样能生龙活虎的抓贼打怪。
这俗话说得好,黑猫白猫抓的了老鼠就是好猫,陈浩就是警队里的那朵奇葩,你可能不喜欢他但又不得不服他。
正当陈浩快走到办公室门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是想起了某件事,便转身踱步到正专心看着资料嘴里还在啃一块煎饼果子的严洛一身后,用低哑浑浊的宿醉声懒懒的问道:“那谁?昨天让你买的咖啡买了吗?”
这嗓音听着跟怨鬼似的,严洛一被这么冷不丁的一惊差点没给噎死,鼓着一嘴的食物来不及说话只能眨巴着眼一个劲的点头。
陈浩瞧着他使劲吞咽的狼狈样子暗自发笑,不紧不慢的调侃道:“啧,慢点吃,要是不幸被噎死了可不算殉职。”说完后便心情愉悦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没想刚进办公室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把严洛一传唤了过去,然后瞟了瞟桌上的四包咖啡说道:“我只让你买两包而已,你犯不着为了拍马屁特地找别人再多买两包。”陈浩知道花芊店里的规矩一个人一次顶多就卖两包,除非找人代买,但以他的性格并不屑这样去做,搞得自己像在偷鸡摸狗似的。
他斜了一眼严洛一睥睨道:“年轻人心思多用在工作上,别成天动些个歪脑筋。”
严洛一霎时感觉血压一路飙升,一大早就莫名其妙的被扣上一顶马屁精的帽子。碍于陈浩毕竟还是他的上司,他只能憋气解释道:“队长我想你误会了,事实上那另外两包咖啡是老板送我的。因为我平时不喝咖啡所以才想到一起给你,没你说的那种歪脑筋,真是...”后面那句“狗咬吕洞宾”迫于理智还是硬给咽了回去。想起之前刚来局里那会儿常听队里的人说陈浩这人不怎么好相处,他本来并没怎么当回事,想来不过是下属对上司发点牢骚罢了,这下总算是领教到了。
陈浩满脸的狐疑,这小子居然认识那个姓花的,那女人可不会轻易对男人示好,怎么会平白无故的送两包咖啡给他?难倒他们俩关系不一般?
“你认识花芊?”他开口问道。
严洛一带着不爽的语气回答:“是啊,很早就认识了。”他一看陈浩脸上狐疑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我和花芊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反正咖啡我已经给你了,另外两包如果你不要我拿走就是了。”
没等陈浩反应过来严洛一已迅速从桌上拿走了另外两包咖啡,顺带着一肚子无名火回到了自己的那张办公桌。
而此时办公室里就剩下陈浩一个人还站在原地干瞪眼,随后他将信将疑的扫了一眼桌上剩下的两包咖啡,心里念叨:这小子看着一副书生样心气倒还挺大的,敢给上司甩脸子算他有种,不过他和姓花的应该不会是那种关系,两人差那么多岁好像也不太可能吧?难道真是我错怪他了?他一边想着边朝严洛一的方向望去,见他正恶狠狠地啃咬着刚才吃到一半的那块煎饼果子。陈浩咧嘴一笑,估摸着那小子是把自己当成那块煎饼果子了。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昨晚在酒吧喝的酒太烈到现在头还涨的很,本想戏弄一下新人缓解一下,结果一不小心把人家给惹毛了还连带损失了两包咖啡。
陈浩百无聊赖的站在运作中“咔咔”作响的咖啡机前长吁短叹,这没案子的日子实在太无聊,无聊到觉得自己都快变成门卫处的老大爷了。
可能是上天的神灵听到了他的不能为人民服务的怨言,没等杯子里的咖啡泡完桌上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喂...什么?!哪里?...好,我马上到!”陈浩挂上电话后急匆匆的走出办公室,对着严洛一的位置大声吼道:“那谁!有活儿干了,快跟上!”
陈浩片刻都没等便朝大门外快步走去,严洛一一个激灵立刻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火速跟了上去。两人小跑着一同跳上了警车,陈浩拉响了警报器,红蓝色的警灯闪着突兀的光线随着刺耳的警鸣声驶向了目的地。
02
医科大学实验楼的天台上并排站着四五个人,三名老师还有两个保安,此刻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是提心吊胆的,脸上满是惊慌的表情。
天台的围栏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涨红着脸怒目圆瞪另一个冷汗直冒面色惨白。而此时面色惨白的那位腰间左下腹的伤口正不断的渗出鲜红的血,若不是他死死的按着伤口流出的血会更多更快。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教务处主任汪东,他焦急的说道:“罗凯,你放下刀好吗?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他谈。你是个优秀的学生将来前途一片光明,万一何教授有个三长两短的你的余生就要在监狱里过了,你觉得值吗?”
罗凯对他的话不以为然,斜眼看了看被他的手臂圈固着脖子的年长男子,阴狠的回答道:“值!他是玉我是石,让他给我陪葬怎么会不值呢?”
这招看来是无效了,汪东只好转打亲情牌,“罗凯,你还年轻,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里人想想吧,你父母好不容易把你送进大学,你就忍心这样回报他们吗?你要进了监狱你父母怎么办?谁来照顾他们?”汪东觉得这话应该多少能起点作用,谁知道罗凯听了居然嗤笑了起来,对着何教授颈动脉处的刀尖一点都没有远离的意思。
“我说汪老师,你刚才冲上来的时候大概没来得及看我的资料吧?”汪东一愣,罗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父母早就死了,你大可放心没人会为我难过的,不过我倒是可以考虑带这姓何的老家伙早点下去见他们。”汪东此刻显然有些词穷,只因事发突然,他匆忙跑上楼顶时的确没顾得上打听罗凯的家庭情况。既然眼下打什么牌都没用那就只能拖延时间等警察来了,汪东用力的咽了口唾沫,放慢了语气说道:“罗凯,你先放下刀,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尽力帮你好吗?”
“废话!我把人带上来自然有我的要求!我要你们现在就以学校的名义发邮件给医科院,马上把何俊杰发表的那篇论文换成我的名字,那是我写的论文!我写的!”说到最后罗凯歇斯底里的大声吼叫了起来,汪东和身旁的其他人都大吃一惊,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时实验楼下早已拥满了围观的人群,人群惴惴不安的抬头望向天台边两个伫立在护栏边的人影,随着人影的每一次动静都会跟着发出一声惊呼。
忽然,从人群中贯穿过两个人飞快的人影直接冲进了实验楼的大门,实验楼不算太高总共就六层,因为没有电梯严洛一和陈浩正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顶楼天台。
文静此刻正好也在人群中,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冲进大楼那两人的身影,其中有一个人的背影甚为眼熟。
“严洛一!”她大喊了一声,可惜距离太远对方并没有听到,她着急想跟着进去却无奈被保安拦在了门口。
严洛一憋着一口气直奔到了天台,等他赶到陈浩身旁时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浩朝他斜斜的鄙视了一眼,眼神里大概的意思是说:你怎么爬个楼梯都能累成这样,真丢人!
两人悄无声息的站在人墙后面听罗凯说着有关论文的事情,而陈浩此时并没有着急上前采取任何行动,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观察着罗凯。
“罗凯,这种事情可不能瞎说,何教授怎么会偷你的论文?”汪东将信将疑的问道。
罗凯轻蔑的笑了笑,“是啊,堂堂大教授怎么会偷学生的论文拿去发表?我一开始也不信,一个月前这个老家伙骗我说要帮我修改论文里的错漏让我把论文原稿交给他,然后我就傻乎乎的着了他的道,直到一周前我在医学杂志上看到了我的论文,但撰写人一栏竟然是他的名字!哈哈哈....”罗凯怨恨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笑声里充满着嘲讽的意味,嘲讽着自己的愚蠢和可笑。
话说到这里其实所有人都猜到了大概,从罗凯过激的举动上不难看出他说的话应该属实。一个思维逻辑正常的人不会无端端的光天化日之下拿刀捅人,除非是怨恨到了极点才会不计后果打算同归于尽。
陈浩观察了一会儿察觉到罗凯的状态有些异常,他用手肘戳了一下身旁的严洛一说道:“你看那个罗凯,有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
“不对劲?你指什么?”严洛一茫然不知。陈浩将头微微靠向了严洛一,对着他轻声耳语了两句。
“什么?!不会吧?”严洛一张大了眼睛一脸诧异的表情。
陈浩把手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小声说道:“你想办法接近他分散他注意力OK吗?”
“分散注意力?”严洛一在短短的几秒内脑袋高速运转,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03
被捅了一刀的何俊杰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已快体力不支,整个人正慢慢的往下沉,眼前的人影也越发模糊不清。谁都看得出如果再这样拖延下去恐怕不妙,现在耽误至极必须先把人质救出来。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罗凯的那把刀上,刀虽小但却是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刀身紧挨着何俊杰的动脉,对于罗凯这样主修临床专业的学生来说找准致命的位置割一刀简直是轻而易举,所以谁也不敢冒然轻举妄动。
“你想要的我有办法帮你。”严洛一从汪东的身后缓步走到了罗凯面前沉声说道。
汪东和罗凯都同时吃了一惊。汪东惊讶的看着严洛一,从外表上误以为他也是学校的学生,故而生怕他乱说话再度刺激到罗凯,于是压低着嗓子小声呵斥道:“你瞎掺和什么呢!这里危险,快退到后面去!”严洛一完全没搭理汪东的警告反倒是镇定自若的站到了罗凯面前。
罗凯颈部的肌肉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他看上去异常消瘦,要不是外面裹着层人皮几乎跟具骷髅没什么区别。也许是失眠已久,他眼里布满血丝,远远看去好似一双赤瞳,看得让人不由得令人背脊发凉。
“你是谁?!你凭什么能帮我?”他紧咬着后槽牙厉声道。
严洛一依旧保持着镇定,“我是警察,如果我都不能帮你那就没人能帮你了。”
罗凯咧嘴冷笑,“哼...警察?很好!我要你们把这个姓何的做的龌龊事公之于众!你能做的到吗?”
“当然可以,你搞出那么大动静不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道貌岸然的何教授背地里是什么样的人吗?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真相大白可何教授却已经被你残忍杀害了,人们会更同情谁?即便论文是你写的到时候会有人认可你吗?一个杀人犯吗?”
严洛一的话似乎对罗凯起了效果,原本处于异常亢奋的情绪稍稍冷却了下来。于是严洛一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罗凯,如果你真的那么恨他就应该让他痛苦的活,而不是痛快的死。他死了一了百了,可是你呢?不但为了他背上了一个杀人犯的头衔,你苦心写出来的东西最后也只不过成为了一堆呈堂证供,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痛苦的活...痛苦的活...”罗凯目无焦距不断的低声呢喃,就像是陷入了一种自我挣扎的矛盾状态中。忽然,他垂眼望向在自己挟持下濒死的何俊杰,呼吸越发急促,脸上的表情开始慢慢变得扭曲狰狞,那只紧握着手术刀的手不住的颤抖。所有人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儿,一时间鸦雀无声,谁也无法预料罗凯的刀下一秒会不会直接朝何俊杰的脖子割下去,紧张的气氛瞬间被推至顶点。
严洛一虽然有八成把握他不会动手,可是以罗凯现在的精神状态来看随时都有失去理智的可能,所以眼下不能用正常思维来做判断,只有夺下他手中的刀子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而陈浩早就趁严洛一和罗凯交谈的时机蹿到了离罗凯最近的一处可藏身的位置暗中等待出手的时机。所以当他看到罗凯的脸转向何俊杰的一瞬他知道机会来了,陈浩光速般的冲向罗凯,罗凯听见脚步声时猛地回头却已经躲闪不及被陈浩一个“擒腕夺刀”秒杀后直接按倒在地。
短短数秒的时间形式已完全逆转,在场的人都惊出了一声冷汗,汪东被吓白的脸上瞬间恢复了点血色,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倒在地上已奄奄一息的何俊杰身旁,“何教授!何教授!”汪东轻拍着那张惨白到发灰的脸,尝试呼唤几乎快失去意识的何俊杰。
“快把救护人员叫进来!”陈浩一声令喝,离门天台门最近的一个老师迅速推开了天台大门,门后站着早就被陈浩安排好的急救人员。
这时的罗凯已被陈浩反手扣住已经动弹不得,他并没有剧烈的挣扎和反抗,只是侧着脸伏在地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救护人员麻利的将何俊杰抬上了担架。严洛一发觉他脸上先前的那股杀气突然不见了,反而形成了一种很不自然的平静,他心里感觉有点怪怪的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罗凯像是听见了陈浩从口袋掏手铐的声音,哑声道:“警官,能先别拷我吗?我想先抽根烟再跟你走,行吗?”他说话的语气很温和,相较之前癫狂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没有人质的威胁陈浩不怕他出什么幺蛾子,随即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术刀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像拎小猫小狗似的将罗凯从地上拽了起来。
“也罢,那就抽一根再跟我走吧!”
“警官,我身边没烟,要不你借我一根吧?”
陈浩嘴里“啧”了一声,不耐烦的伸手去掏口袋里的香烟。然而就在他低头掏烟的那一刹那罗凯突然猛一转身朝天台边上冲去,随后抓住护栏纵身一跃。
不好!他想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