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躺在病床上的陈浩被一场梦给惊醒了，梦中的场景如此真实，真实到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和严洛一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不知道严洛一现在怎么样了，他伤得严不严重？陈浩微微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只见吴凯杰正斜靠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打着瞌睡。陈浩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左臂根本抬不起来，但幸好右手还能动，不过就是有点使不上劲。他心里急切地想知道严洛一目前伤势如何，就算能看他一眼也好，可干哑的喉咙使他根本发不出声音，而吴凯杰坐着的位置离他有点远，导致他极其费力地伸出右手够了半天都够不着人。
陈浩这下火气就上来了，抬眼看到床边的柜子上有个玻璃水杯，便直接将杯子推到了地上。
啪！玻璃杯碎了一地。
这声响终于惊醒了睡梦中的吴凯杰，他一个激灵坐直身体对着陈浩惊呼道：“呀！头儿你醒啦？”他看了一眼地上无辜被害的玻璃杯，叹气道：“你是想喝水吗？唉，你怎么不叫我呢，瞧这一地的玻璃渣。”陈浩气得两眼直冒火星，当初他大概是脑子进水了才把这二货留在刑警队的吧。
“水...我要...喝水。”陈浩憋着一肚子脏话想骂结果还是省略掉了，先挑了最要紧的说。
“呃...你等等啊，我去给你再找个杯子。”吴凯杰立刻起身四处搜寻能用的杯子，刚才摔碎的那个是他好不容易问服务台的护士小姐姐要来的，如今碎成这样他也没脸再去借，只好找找还有什么能用来装水喝的容器，最后转悠了半天终于在垃圾桶瞥见自己之前刚吃完的那盒泡面，索性将里面剩余的汤倒掉直接拿来盛水用。
“来了来了，喝吧。”吴凯杰慢慢扶起陈浩绑着绷带的头将泡面盒递到了他嘴边。
陈浩眉头一皱，闻着一股子泡面味的水恨不得从床上跳起来直接把吴凯杰从阳台一脚踹出去，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就是再怎么不爽也得把这怪味水给喝下去。
咳咳...他喝得太急忍不住咳了两声，感觉自己的喉咙能正常使用后立即问道：“严洛一呢？他怎么样了？”虽然他能正常说话但声音听上去还是有些沙哑。
“嗯？严洛一？”吴凯杰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莫名奇妙，“他不是一直请假在家吗？你怎么想起他来了？”
陈浩心脏骤然一紧，不对！车祸当时严洛一明明跟自己在一起的怎么会没人看见？！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救我的时候没看到严洛一也在车里吗？”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陈浩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啊？没..没啊，救护车送来的只有你一个人啊！怎么？严洛一当时也和你在一起吗？”吴凯杰从陈浩惊慌失措的神情中猜测严洛一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陈浩这么激动的样子，而第一次也同样是在严洛一突然失踪的时候。
“快！送我回警局！”陈浩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猛地拔掉手上的输液管，结果一不留神撑到了自己那条绑着石膏的左臂，“啊——！”他哀嚎一声差点倒回床上，但他没时间理会这条胳膊带来的疼痛，一心只想着快点回警局找出严洛一现在的位置。
“哎！别啊，你起来干嘛？”一旁的吴凯杰见状吓得立即伸手将他拦了下来，毕竟陈浩自己身上的伤也不轻，这万一要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便急忙安抚道：“头儿你冷静一点，你看你现在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干些什么呀？这样吧，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安排我和大飞哥去就行，跑腿的活儿就让我们干吧，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往外跑啊，你说是吧？”
陈浩犹豫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石膏，摸了摸头上缠着的那层厚厚的纱布，不用照镜子他也能猜到自己现在是啥鬼样子。吴凯杰说的没错，他就算回警局除了呆坐在办公室等消息之外确实什么都做不了。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打消了回警局的念头，愁眉不展地坐在床上向周围扫了一眼，问道：“我躺了多久了？”
“哦，都已经躺了两天了。”
“什么？！”陈浩惊讶地瞪大眼睛，他没想到自己竟在医院躺了这么久，那也就意味着早已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顷刻间，他脑子里刚刚计划好的营救方案瞬间就被一键清空，过了这么久搞不好人不在已经被...
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感觉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越想就揪得越紧，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喃喃自语道：“不行...再晚就来不及了，我得去找他。”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意志力使他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一股脑地跳下病床准备往门外冲。
“头儿！你冷静...冷静！”吴凯杰急忙上前死命地拖住陈浩，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确实太TM吓人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刑警队队长吗？怎么搞得跟天要塌了似的。
陈浩此时显然听不进任何话，他只知道严洛一又一次在自己的手里丢了，曾经他还那样信誓旦旦地发誓要豁出性命保护严洛一，可结果呢？
这次他绝不能食言，绝不能！
陈浩用力想要掰开被吴凯杰紧紧箍住自己的双手，但以他目前虚弱乏力的状态根本就使不上力气，何况自己一只左手还是残的，“松手！...你TM给我松手！让我出去！”失控之下的陈浩大声咆哮着，过度地挣扎致使他血气上涌，血丝蔓延至双目。
吴凯杰虽然不明白陈浩为什么会突然失去理智，但他知道陈浩在这种精神状态下出去是非常危险的，既然好言相劝起不了作用那只好用蛮力生拉硬拽，反正能拖一时是一时。
两人跌跌撞撞你拉我扯地一路往病房大门的方向匍匐前进，陈浩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竟能强行挣扎到门口，就在他拖着残缺的身躯即将摸到着门把手时门突然自己开了。
一个人影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门后正半跪在地板上以用一种奇怪的姿势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不明所以地问道：“我说你们俩这是干嘛呢？”
陈浩与吴凯杰两人听见这个着声音同时抬头一看，刹那间原地石化。
吴凯杰像是见了救星一般瞪大了眼睛，双臂扔紧紧箍着陈浩的大腿不敢松手，最后终于两手一摊仰天长叹道：“哎哟额的神啊，这叫什么事儿啊！！”
陈浩愣了半天才回过神，高举的右手始终停留在半空中，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支吾道：“严...你...怎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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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浩被吴凯杰从地上搀扶起来重新躺回到病床上，过程中他的视线就没从严洛一的身上移开过，无数个疑问在脑袋瓜里不停打转，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呀！地上哪儿来的血啊这是？”吴凯杰瞅着地上的血渍惊呼道，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这血是从是陈浩的脚底上流出的，想必是刚才下床太急没留意到地上的玻璃碎片一脚踩了上去。
陈浩自己倒并不在意，颇有些不耐烦地冲着吴凯杰说道：“划一小口子罢了，你瞎嚷嚷什么呢，找护士给我消消毒就行了呗。”
“啧，我说头儿你也真是的，瞧把自己给折腾的，你看人家洛一现在不好好的站你面前吗？”吴凯杰皱着眉站在床边忍不住念叨起来，心想陈浩从前也不是这么神经质的人怎么现在突然变成这样了，“我说你怎么...”他本想再开口抱怨两句，不料被陈浩的一记眼刀吓得他立刻噤声，在留下一声叹息后便走出病房找他的护士小姐姐去了。
严洛一将手中的一袋饭菜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把打包好的饭菜一盒盒拿了出来。其实在严洛一来之前已经打过电话给孟飞，并从他那里了解了陈浩的伤势情况，知晓他的伤得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严重，况且无论怎么说这次的车祸都是因自己而起，为此严洛一心里还是感到挺过意不去的，所以才特地带了饭菜来慰问伤员。
“你现在尽量别下床走动，要好好养伤。”严洛一一边打开饭盒一边发自内心的关爱道。
陈浩心头忽然泛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浪花，这是他第一次被严洛一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嘘寒问暖，一时间竟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很知道严洛一在这两天里到底遭遇了什么，结果刚想开口就瞥见吴凯杰领着一名护士走了进来，便只好悻悻地将话咽回了肚里。
大约五分钟后护士处理完陈浩脚底的伤口，并嘱咐他伤口不要沾水也别多走动，两天后再来给他拆线。虽说陈浩现在手残脚残的但心情却是格外的好，特别是当严洛一将饭菜端到他面前准备给他亲手喂饭时心里乐得都放烟花了。
“哎你等等！”没想吴凯杰站在一旁突然喊了这么一嗓子，严洛一和陈浩同时一楞，差一厘米就递进陈浩嘴里的那一勺饭菜硬是被拦了下来。
“怎么了？”严洛一一脸疑惑地问道。
吴凯杰生怕又惹陈浩不悦，只好先把严洛一拉到一旁，然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头儿不吃红烧肉，他最忌讳吃这个，你等会儿，我去楼下买点别的。”
“哦，好。”严洛一尴尬地点了点头，暗忖着之前怎么没听陈浩提过这茬，上次在自己家的时候他还吃了一大碗呢。
说完吴凯杰憨憨地朝陈浩笑了笑，解释道：“没事没事，我就是看洛一菜带有点少，我也正好没吃饭想下去再买点，头儿你稍等啊，我马上就回来。”
“不用，你直接回警局吧，不用回来。”陈浩当下就决定马上把这个没眼力见儿的给打发走，免得他打扰自己的二人世界。
吴凯杰楞楞地“哦”了一声，就陈浩那阴晴不定的怪脾气他早也见怪不怪了，既然有别人伺候那他也乐得轻松，“那洛一我走了啊，明天下午小徐会来替你的，头儿今天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了啊。”
“好，没问题，那也辛苦你了，路上小心。”严洛一微笑着目送吴凯杰离开后又瞅了一眼碗里的红烧肉，心想若真像吴凯杰说的那样自己岂不是无意中做了件强人所难的事情，虽然陈浩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陈浩靠在床头心痒难耐地等着吃上那口饭，见严洛一正站在一旁捧着饭碗发呆，便催促道：“那谁，你这饭还喂不喂了？”
严洛一回过神，表情显得有些尴尬，抿了抿嘴道：“我看还是去楼下给你买点别的吧，光是吃肉营养不够。”说着迅速将手中的碗放到床头柜上。
“啊？不用去，我——”没等陈浩把话说完严洛一即刻转身一溜烟出了病房，留下陈浩一人独坐在病床上一脸茫然地对着空气半张着嘴，衔接道：“我勒个去...”
严洛一记得他来时在医院门口看到有许多小饭馆，心里吃不准陈浩他到底是不吃猪肉还是不吃酱油，身边也没手机否则还能打电话问问吴凯杰。正发愁时忽然瞄见马路对面有块清真牛肉面的招牌，想了想还是保险点打包碗牛肉面算了。
就在严洛一一路小跑着准备过马路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辆车，这辆黑色的悍马体型很大，停在马路边上显得尤其突兀。他缓步走向那辆悍马，靠近车窗后才发现驾驶座上那位貌似在闭目养神。车上的人比十年前看上去更为俊朗，那令人妒忌的五官依旧棱角分明，只是不知为何严洛一总觉得在他的眉宇间相比从前多了几分沧桑以及某种说不出所以然的...深邃。
叩叩，严洛一弯曲着指关节轻轻地敲了两下那扇密不透风的车窗。
驾驶座上的人似乎不喜欢被人打扰自己的小憩，他眉头微微一蹙，慢慢睁开眼睛，当他看见车窗外的人时，眉间那股子潜藏的戾气顷刻间化成了一股暖阳。
“你不是去看探病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邢天降下车窗慵懒地伸了伸脊梁骨。
“我准备去对面给他买碗牛肉面。”
“嗯？你不是已经带红烧肉了吗？看不出你这朋友胃口还挺大的。”
说到这个严洛一表情略显尴尬，扯了扯嘴角，“呃...他好像不爱吃红烧肉。”被邢天一打岔他差点忘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马上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怎么还不回去？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吗？”
严洛一自打昨夜在走廊上昏过去之后一直到今天上午才醒过来，醒来后他诧异地发现自己躺在一家私人诊所里，而更令他诧异的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但事实上他除了诧异之外内心更多的则是感到欣喜，原本他以为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张脸只是一个幻觉或是一个梦境，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会是真的，站在他面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邢天，如假包换。
邢天抬手看了看手表，下午两点。就像严洛一问的那样他的确没睡好，更准确的说是从昨夜一直到将严洛一送到医院的这段时间里他几乎就没有睡过。这次意外的重逢使他一直处在一种矛盾的心态中，理智与情感间的较量将他折磨得一夜无眠。
“噢，没有，可能下午这个时间人容易犯困就眯了一会儿。”脑中的理智在告诫邢天应该马上离开，离得越远越好，可心中的情感却将他牢牢拴住，栓得他动弹不得。
严洛一的存在对他来说像一个巨大的旋涡，一旦靠近必将越陷越深，直至万劫不复。
望着身旁那张温润如玉的脸，邢天的思绪变得一片混沌，理智正在逐渐情感被吞没，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轻唤道：“洛一...”
“嗯？怎么？”严洛一稍稍凑上前回应道。
“我想...要不待会我送你回去吧，我怕你自己回去不安全。”
“不用，你回去吧，我今晚得留在医院照顾他，估计明天再回去。”
“可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我担心那帮人还会来找你。”一想到这里邢天深知自己确实有必要找季节谈谈了，尽快断了他继续找严洛一麻烦的念头才行，所以在这之前他并不想让严洛一知道自己和季节之间的关系，以免他会多想。
严洛一淡然一笑，“放心吧，医院里还有我同事们在，量他们也不敢乱来。”
“那...好吧。”
“对了，你明天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严洛一脸上的微笑像一抹是春风，吹得邢天心尖一颤。
其实严洛一一方面想答谢邢天的相救，另一方面还有很多事情他想问问清楚，包括邢天昨晚的突然出现，还包括他曾经的突然消失，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他都要想知道。
“好，那我明天来接你，地点你选。”邢天看似回答得颇为随意，实则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却蕴藏着浪涛翻涌。
“成，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还得回医院给里头的病号送饭呢。”
“嗯。”邢天点了点头，会心一笑。
待两人相互交换了电话号码后严洛一便笑着向邢天挥手道别，而后转身向着马路对面的小饭馆疾步走去。
望着严洛一逐渐远离的身影，邢天如寒冰的双眸中燃起了一丝异样的火花。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