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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电梯门打开,耳边依旧传来服务员小姐姐亲切礼貌的迎客语,“您好,欢迎光临国贸滨江餐厅,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有,姓邢,订了靠窗位置。”估计是邢天的笑容杀伤力太大,严洛一隐约觉着这位小姐姐的脸似乎微微泛起了红晕。不过想来也正常,以邢天这种中西合璧的神仙颜值外加一米九的模特身材几乎就是个行走的荷尔蒙,而且还是迷死人不偿命那种。
想到此处严洛一不禁有些好奇,不知道邢天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又或许他已经结婚也说不定,毕竟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有个家室什么的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他并没有从邢天的手指上看到婚戒,所以心里多少有那么点不确定。
随后两人一同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严洛一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坐下来就开始欣赏起窗外的夜景。
“怎么样?这里的夜景还不错吧?”邢天一边脱下大衣递给服务员小姐姐一边问道。
“嗯,现在比以前更好看。”
的确像严洛一所说的那样,这十年的时间里江源市发展很快,特别是高楼大厦越盖越多,一到夜晚它们便换上一身亮闪闪的礼服在这黑夜中相互争奇斗艳,严洛一居高临下望去,满目华灯璀璨的景象不禁令他陶醉其中。
邢天望向那张在梦里曾出现过无数遍的侧脸,一种难以抑制的情感在心中翻涌、沸腾。虽然这张脸已褪去了从前的稚嫩,但清秀的五官却因时间被雕刻得更为立体,眉宇间的英气散发着男性特有的魅力。
“是啊,确实比以前更好看了。”邢天痴痴地注视着严洛一,眼中波光粼粼,对他来说此时此刻更好看的并非夜景,而是人。
当初为了让自己能尽快逃离这段感情,他消无声息地将自己彻底隔绝在严洛一的世界之外,因为他必须让自己离严洛一远远的,而且是越远越好。
曾经他天真的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却不想原来是自欺欺人,当一张与严洛一相似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那自以为内心坚不可破的防火墙便瞬间倒塌,只不过是一张相似的脸而已,竟足矣令他体内暗藏的欲.望如同星火燎原一般燃遍全身。
终于,情感战胜了理智,他选择利用那些代替品来填补自己内心的渴求,满足他如饥似渴般得相思之情,就算明知这样只会让自己越来越忘不掉严洛一。
但那又怎样呢,既然做不到彻底忘却,那干脆就让自己活在虚幻的快乐中,也能令他于愿足矣。
只是当年季达海带他回到美国后他心里一直有个心结始终都没有解开,那便是严洛一父亲严峰意外身亡的真相,因为无论结果如何,就算像季达海判断的那样是自己的父亲所为,至少也能让他的心死得明明白白,不会再有回头的余地。
所以就在他三年前正式坐上父亲的位子之后便暗中派人去调查有关严洛一父母的死因,只可惜时间相隔太久所以能调查到的线索并不多,只知道自己父亲年轻时曾和严洛一的父亲严峰之间是敌我关系。
两人的身份一个是贼一个是兵,那时的严峰是刑警队的一员,而他父亲则是黑道集团三海社中的三把手,这第二把手便是季达海。
严峰他当时千方百计想要扳倒三海社,为此还经常和社团里的人发生正面冲突,不仅如此还多次致使社团的利益蒙受严重损失。在这过程中他的父亲曾经被严峰逮捕过一次,幸好因为当时证据不足而被无罪释放了,要不然也不会成为三海社的继承人。
而当年的三海社也早已不再是从前仅生存在江源市里的一个小帮派,如今的山海集团早已改头换面,经过多年的洗白之后一跃成为了一个能在黑白两道间并存的跨国大型企业。虽然集团私下仍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但这些东西邢天其实并不想沾手,迫于集团里那些老臣子们的阻挠,暂时他还不能彻底将集团洗白,有待以后等他的位子坐稳之后再和他们翻脸也不迟。
可惜的是他至今都未能查出当年究竟是谁对严峰动得手,不过即便不是他父亲亲自动的手这其中也一定存在着某种牵连,所以当他此刻面对着严洛一的时候心里难免会生出些愧疚之意,想起严洛一身边应该还有个外婆,便关心道:“对了,你外婆现在身体还好吗?”
严洛一随即转过头将视线从绚烂的夜景中抽离了出来,笑容中带着微微的苦涩道:“噢,她挺好的,现在住的那家养老院有专人照顾身体倒还不错,只是这两年她的记忆越来越混乱了。”
“哦,你说的是...老年痴呆症吗?”邢天依稀记得当初严洛一有和他提起过这件事,好像是因为失去女儿后伤心过度才导致的。
“嗯,其实这病说来也挺有意思的,以前犯病时她根本不记得我是谁,现在认是认得了,只是把我认成我爸了,呵呵。”严洛一浅浅一笑,只是这笑容中带着些许心酸和无奈,而看在邢天眼里更是对严洛一多生了层怜爱之意,随即开口道:“改天我陪你去看看外婆吧?保不准她还能认得我。”
严洛一的笑容忽然顿了顿,他抬眼看向邢天,脑海中不禁想起当初邢天在不告而别之前陪着他一起去养老院探望外婆的情景。
时过境迁,严洛一此刻的心境已和当初不同,那时的邢天对他来说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他信任他,重视他,甚至希望能与他做一辈子的朋友永远不离不弃,结果不曾想到最后却是邢天亲手断绝了他们之间的情分,走得干净利落,并且毫无留恋。
严洛一很想现在就开口责问邢天当初不辞而别的原因,可是见邢天此刻一脸诚恳的表情他也不好当面拒绝,只好佯装客气道:“行啊,不过得等我哪天休假,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你还在不在这里。”他这话里显然带着某些小情绪,至于是什么样的小情绪邢天自是心知肚明。
邢天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随后双手伏在桌前将上半身往严洛一的面前靠拢,柔声低语道:“洛一,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发誓,当初我离开江源是迫不得已的,不是我不想联系你,而是不能。”最后的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眼神中闪烁着令人无法质疑的光芒。
严洛一没想到邢天会突然这么认真地和他说话,倏然间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应。其实他并不是不相信邢天有所苦衷,只是他更想知道的是那所谓的迫不得已是指什么,能令他如此决绝到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可还没等他开口问邢天便解释道:“对不起洛一,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将所有事情向你坦白,给我点时间,好吗?”
严洛一呆呆地望着邢天那张诚恳的面孔,听他说着同样诚恳的话语,原本憋在肚子里的那些疑问一下子就被消化得干干净净。
这种好似被人看穿的感觉着实令人尴尬,而严洛一到现在都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邢天总能一眼看穿他内心的想法,从前便是如此,没想过了十年还是这样,到底是他脸上会冒字还是邢天确实学过什么读心术之类的秘技?其实仔细想想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现在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又何必再去翻出曾经那些不开心的事儿呢。
严洛一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似乎过于较真了,再说人家才刚救了自己一次,若继续刨根问底的话未免显得太没气度,何不一笑了之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毕竟这顿饭的目的是为了答谢邢天救命之恩,就是再有什么怨言也不适合现在提。
“得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先叫服务员来点菜。”严洛一释然地笑了笑,但刚准备向一旁的服务员挥手时就被邢天叫住了。
“不用忙,我来之前已经点好了,你等着他们上菜就行。”果然话音刚落,一位女服务员微笑着走来端上了前菜,待临走前邢天特地点了一瓶95年的波尔多,严洛一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敢情是要被掏空钱包的节奏啊,“呃...咱点一杯不行吗?”他弱弱地问道。
邢天被严洛一一脸窘迫的模样给逗乐了,不忍心再折腾这个铁公鸡,掩面一笑,说道:“好了,瞧把你紧张的,这顿饭算我的,钱我已经付过了,你就安心吃吧。”
“啊...?”严洛一懵了懵,待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邢天给戏弄了,明明这家伙早就把钱付了还故意点瓶红酒吓唬他,“你丫故意的吧?!”他气鼓鼓地朝邢天白了一眼。
“是啊,你瞧,现在的你才是我认识的那个严洛一,这样多好。”邢天的话看似玩笑,其实他一开始便察觉出严洛一对他的态度似乎过于拘谨,亦或是在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而对于他这种早就习惯与豺狼虎豹打交道的人来说严洛一在他面前几乎就是透明的,干净到一尘不染。
他知道自己当初的不辞而别定会让严洛一对他感到很失望,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他了,那时的他太年轻,即没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也没能力与自己的敌人抗衡,更何况严洛一原本就是无辜的,不该因为他而受到任何伤害。
自己的心思再一次被看穿后严洛一倒也波澜不惊,就像邢天认为的那样,他确实有些不敢靠近,不仅仅是因为分别太久而产生的生疏感,还因为心里有根刺一直扎在他内心深处,即使忽略了但终究还是存在着。
“好吧,既然你还当我是朋友那我也不逼你,反正无论什么原因你我现在日子不都过得挺好的。对了,其实有件事我还是想问问你。”
“什么事?”邢天大约已经猜到他想问什么。
“你认识季节这个人吗?四季的季,节日的节。”
果然如他所料严洛一还是想到了那茬,不过他并不打算否认,便坦然地回答道:“认识,他是我公司的副总。”
“那他自己在红叶山开了一间酒庄的事你知道吗?”
“嗯,知道,不过那是他自己的副业我从不干涉。”邢天这话确是实话,他知道季节偏爱喝红酒,并且早前就在法国买下了一个葡萄园,但他并不清楚季节为何要特地跑来江源市开个酒庄,只记得先前听季节提起过一次,好像是碰巧得知有人要低价抛售一栋红叶山上的别墅,所以便趁机买了下来做起了红酒生意。
事实上邢天确实不太过问季节的私生活,特别是自他接手了集团生意之后更是无暇顾及,从某种角度来说,季节会变得如此放肆无度或许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失职造成。
记得那时他初中还没毕业就被突然送去了美国念书,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认识了当时只有六岁的季节。
季节幼时便失去了母亲,父亲季达海因忙于工作也很少和自己这个性格孤僻的儿子交流,久而久之父子之间的感情显得格外生分。
在遇到邢天之前季节就被医生诊断出患有轻度自闭症,而恰巧这时邢天出现了,于是季达海便想着让季节跟邢天住在一起,一来是为了让季节能多与人交流,二来让两个孩子住一起也方便照应,结果没想到邢天来了不久后季节的病情竟逐渐好转起来,见此情形之后季达海便索性将儿子托付给了邢天,让季节认了他做哥哥。
虽然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邢天却是真心把季节当成亲弟弟般看待,许是因为同情心作祟吧,邢天内心总把季节当成一个没妈的可怜孩子,就算是偶尔犯了过错他也从不苛责,几乎可以说处处包容事事迁就,从而导致季节行事愈加地肆无忌惮横行霸道。
可是,再多的宽容也是会有例外的,而这个例外就是严洛一。
当邢天下定决心要将失去的爱人找回来的那一刻起,严洛一便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他发誓再不会让任何人或任何事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父子也好兄弟也罢,这世上唯一能阻拦他的人从来就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