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要是真心喜欢的话,本皇子可以再多赐你几杯,你以为如何?”一脸认真的看着正在那里表演对他的赐茶感恩至深的胡老大夫,沈奕轩的心里笑抽了都快。
“啊?啊,这茶为五皇子亲赐,小老儿已经受之有愧,实在是不敢腆颜再受赐了!”胡老大夫这一惊可着实不小,但他也不是个傻子,自然听得出沈奕轩话里的玩弄,所以也还敢壮着胆子推拒。
哼!这只老狐狸!沈奕轩在心里恨恨的哼了一声,跟我玩太极?
“那好,既然胡太医已经喝足了这徐府的茶,也总该有一些什么表示吧?”不想再继续呆在这儿看着他的那一张老脸耗时间,沈奕轩一敛脸上的神情,打算开门见山的跟他挑明了说。
“这,小老儿愚昧,不明白五皇子之意。”胡老大夫一副年老昏聩的样子,呆愣愣的立在那里低着头,实则在盯着沈奕轩倒映在青石地转上的身影。
“我不喜欢说话藏头露尾的人,你多年不在御前行走,或许当真是不明白我的性情,但从现在起我告诉了你,要怎么办,你自己斟酌着行事,只是……”沈奕轩看着低头偷窥的胡老大夫,心里已经有了厌烦,故意把话音拉长:“到底要怎么做,你可要仔细掂量好了。”他的声音低下去,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得胡老大夫心颤。
“是,是是,小老儿明白了!小老儿不敢装傻,只是敢问五皇子,您的意思到底是怎样?只要五皇子明示了,小老儿定然会领命行事!”狐狸再老再狡猾,却也只是一只狐狸,可是那成了精的狐狸,却是会看猎者的本事能力来选择自己的退路的,既然躲已经是躲不过去了,装作充愣也行不通,那也只好及时的认了命,早早的归顺了或许才是最好出路。
“好!医果然不愧是当年太医院里的翘楚,这样明白事理又这样快人快语,真是甚得我心呐!”一拍椅柄,沈奕轩赞许的称赞了胡太医一声,“我的意思就是,请胡太医能尽全力的医治,不管当年是何情由,我只要你把徐夫人当作一个普通的病者去医治,医者仁心,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以你的医术,想来自然可以手到病除。你若治得好,我许你的事情自然作数,不过,你若没有尽心,或是治得不好,那……”
“啊小老儿不敢!只要五皇子吩咐,小老儿必当竭尽全力,只是……”胡太医犹豫了一下,看看沈奕轩的脸色接着说下去:“只是这徐夫人中毒时间太长,毒物已经渗入太深,再加上其本人身体先天孱弱,只怕——只怕就算小老儿尽了全力,也只能保她五六年之内无虞啊!”胡太医说完,也是一脸的惋惜无奈。
“你医术高明,又擅长此道,更何况当年此毒还是你亲制,如何会治不了?”沈奕轩见他犹豫还以为他又要趁机讨点好处,却不料他会有此一说,当下也是十分震惊。
“不瞒五皇子,这毒当年确为小老儿所制,但当年我也是情非得已被逼无奈才配制的,我不愿以此害人,更何况当年我师傅他老人家传我毒谱之时就曾再三叮嘱不可以所制之毒妄害无辜,所以我在制毒之时特意少加了一分剂量,这才令这位徐夫人即便中了毒,也能拖延至今活到现在。如若不是如此,只要中了此毒,虽然发效缓慢不易为人觉察,但只要连下三次,即便是再强健的身子,也必然出不了三年就已经毒发毙命。这毒徐夫人已经连服了两次,若只是服下了一次,身强体健之人尚可无甚大事,奈何这徐夫人本身身子就虚弱,更何况我师哥虽然没有得到毒谱不会配制此毒,但他也是一位制毒的高手,他向来对此毒垂涎已久,拿到我配制的毒药之后必然会细细研查,而以他的心计,更不知有没有因为防我而在里面再另行添加药物,如若那样的话,医治起来就更加的麻烦了。”胡太医娓娓道来,他之所以诊出了言殊所中之毒是自己当年所配制,却不肯医治也是因此,倒也不全是因为怕事情败露反遭追责。
沈奕轩听完,看胡太医神色所言倒也不像有假,可是文嫣对自己抱了那么大的希望,如今却是这么一个结果,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跟她交待了。
见沈奕轩没有接话,胡太医觑着他的神色又犹豫着说:“五皇子能认出小老儿来,想必对文妃娘娘所中之毒早已明了,且暗中也必然调查过此事。只是小老儿当年确实是被逼无奈才配制给他的,实实的并不知晓他要去害何人,还是后来事后听人说起文妃娘娘的情状,才推断那药是被他用在了文妃娘娘的身上。因不知他要害谁,也实在不想害人才暗中做了手脚,当时我只配了一人份给师兄,我本以为他已经悉数用在了文妃娘娘身上,当时我又已经离了太医院不知具体情形,还一直奇怪怎么我调少了剂量文妃娘娘中毒还会如此之深,药效发作的那样迅猛,如今看来,当年我配制的药却是被投在了这位徐夫人身上,而文妃娘娘身上所中之毒,只怕还是师哥他研查了我的配药自行配制的。因着他没有把握住药性及配量,所以才毒性发做明显落了痕迹,而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杀人于无形。”
沈奕轩的手指几乎掐进了自己的手心肉里,钻心的疼痛让他的思维却格外的清晰清醒。的确,当年自己的生母文妃的确是毒发暴死,死状之惨让人不忍目睹,那一年,他才年仅五岁。而父皇为了掩饰这桩皇室皇宫中争斗的丑闻,事后只是简单的对外宣称文妃突染恶疾暴病而亡,就将这一惊天大案遮掩了过去,而这件事件所牵涉到的人员,竟也全都毫发无损的得以全身而退。
这本是他不为人言的痛,这痛是长到了心里的刺,拨不出来,只要一有触动,便会痛得他昼夜难安椎心入骨。但是当年下令封锁消息不准追查的人是他的父皇,那个万众之上的父皇的命令,无人胆敢违抗。也因了自己母妃的死,外祖一家深受牵累,罢官的罢官,免职的免职,曾在朝堂内举足轻重的重臣大多都选择了解甲归田告老还乡,虽然看起来是荣归故里,实则却是为了避祸而不得不隐退乡野。
他自然不能对此事善罢干休不闻不问,但是外祖临走之时,曾暗中见过他一面,一再的要他忍耐,要他善自保全自己的性命,遇事必先自保而后图,要引而不发,要卧薪尝胆。小小的一个五岁孩童,他却过早的有了深沉的心机城府,也过早的学会了演戏,给父皇看,也给那些暗中窥伺他的人看,不再有朝堂上的坚强后台,他顽劣,不务正业眠花宿柳,无心皇位,虽空有皇上的宠爱却再无威胁,种种难继大统的劣性让那些人放了心再不将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不再视他为必欲除去而后快的心腹大患,而父皇对他的那份宠爱,却也让那些人不敢轻易动他。他明里做着他的快活王爷,背地里,他却从没有一天放弃过对当年事情真相的追查。
而第一个让他注意的,便是胡太医。因为有了皇上的旨意,当年的事情被处理的极为隐密干净,几乎到了无迹可寻的地步。为了搜寻线索,他把重点对象锁定在了当年事发前后的太医院。母妃中毒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蹊跷,要知道,皇宫中的太医院中个个都是医中翘楚,平时分管着东西六宫,发生中毒这种大事,太医院首当其冲。而奇怪的是那段时间太医院里风平浪静,没有人被问罪,也没有人被罢黜,除了有几个太医告病还乡及报了丁忧的,没有任何的异常。然而也就是这太过于异常的正常让他产生了怀疑,于是暗中一个一个的去重新查过,竟然就被他查到了胡太医,当然,他相当懂得自保,查得也格外的小心谨慎,力保不惊动任何不应该惊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