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马路上已经形成可以淹没寸高鞋跟的积水,路边的下边道口已经被完全淹没,根本看不见道口铁栅,只有时不时出现的小旋涡,还证明那下水道正在发挥自己的作用。
此时,整个城市街道上的人车几乎都消失了,只有数量不多的出租车还顶风冒雨地来回跑着载客,下暴雨的时候,通常也是出租生意最好的时候。
不过,随着雨越下越大,连出租车们都有些吃不消了。
厚重的雨幕遮断了司机的视线,再勉强跑下去,说不定一起连环追尾事故,就能将这一时的好收成全部葬送掉。
更何况,金钱诚宝贵,生命价更高。
与街道上寥落的情景不同,花城市党政大楼在灰暗的雨幕中显得灯火辉煌,从第一到第十五层,大楼正反两面的每个窗户都亮着灯,使得这栋楼本身好像成为大海上狂风暴雨中巍然不动的灯塔,为花城这座巨型轮船指引着方向。
九楼东头的大会议室里,烟雾弥漫,花城市委的十三位常委领导全部在座,而投影光屏旁边,正站着一位头发上油光闪亮,脸上水光闪亮的中年白胖男人,他在屏幕上指指画画,不停地向常委们说明着什么。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按我们水利局作的预测备案,这样的大暴雨,如果今晚就停歇下来,那么主城区和城郊的防洪都是没问题的,只是下面的县乡需要提高警惕。如果大暴雨持续到明天上午,主城区会有积水,但基本交通还可以保障。但如果这种程度的大暴雨持续到明天下午或晚上,那么主城区里某些低洼地区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内涝,对交通的影响会很大,而且未进行城市改造的旧居民区,那些老旧的房子经不住暴雨太长时间的冲刷,很可能会发生垮塌,危及到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白胖男子说明完实际情况,抽空抹了一下额头,手掌上全是水,但他仍然没有离开,就等在那里准备回答常委们的提问。
会议室里沉默片刻,左边第三个黑着脸的常委刚准备发问,会议室的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年青的小伙子紧走两步来到会议桌前首的市委李书记身旁,附在他耳朵上快速说了几句话。
室内的所有人都注意到,李书记瞬间便黑了脸色,皱了眉头,他轻轻挥挥手,那个年青小伙子便立即退了出去。
“祝局长,时间紧迫,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面对这种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你们水利上的同志,对花城的防洪工作到底有没有信心,敢不敢保证让花城安然通过这次自然灾害的严峻考验?”李书记的脸色很沉,讲话很慢,但每一个字出口,都非常有力度,仿佛柄柄重锤敲打在在坐常委和防洪相关工作人员的心坎上。
尤其是“百年一遇”“敢不敢”两句话出口,会议室里一下就陷入寂静,而那位屏幕前的祝姓水利局长,表情都好像快要哭出来,在所有大人物的注视下,他咬着牙,恨恨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敢”!
“很好!”李书记点点头,“那么,此次花城防洪指挥小组由我挂名组长,杜市长为常务副组长,主持日常工作,各常委都挂副组长,各种防洪物资的抽调统统向杜市长汇报就行。
各位,省委领导非常关注花城的防洪工作,我现在就要过去开会。
之后的事,请杜组长负起责来。
大家要发挥出花城市委的战斗力,一定要把这场花城保卫战打响打好。”
说完后,李书记没管身边杜市长等几位常委的困惑不解的目光,立即宣布会议由市长继续主持,然后当先快步走出。
当他走进书记办公室时,刚才进入会场的那个年青人已经等在那里了,除他之外,花城警察局长也等在外间。
见书记进来,他们俩立即跳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死了多少人?”李书记沉声问道。
“李书记,出大案子了,科北路那里一间地下停车场发生火拼,死了二十六个人,受伤昏迷两个……”,警察局长黄大声压着嗓子报告道,脸色相当难看。
李书记脸色大变:“二十六个!黄大声,你没搞错吧,说话是要负责的!”
黄大声满脸汗水,他一边不停擦拭,一边叫苦道:“书记,这种事我怎么敢乱说,还不止如此,火拼的两方头目都是华美集团的高层,是黑豹和文乡鸣两位副总,不过他们都没死,只是中枪昏迷了。”
李书记的脸色黑得像锅底,思考几秒后他又问道:“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获得正式报告的目前只有您,但现场的刑警有近二十个,消息封锁不了多久的。”黄大声苦笑着回答。
“你等一下。”李书记眯了眯眼睛,甩下一句话快步走进里间,关上门。
很快,里面传来隐隐约约地说话声。
片刻后,他又走出来,脸色看着轻松了不少的样子,干净利落地向黄大声命令道:“把你的人全部撒出去,监视华美的高层。
尤其是宋黑虎,给我盯死了,绝不能让他脱离我们的视线,如果发现他有离开的倾向,不必请示,直接拦下来。
还有,华美这些年做得那些龌龊事儿你们应该都有档案,该抓的抓,该控制的控制,不要手软,除非是上级命令,否则谁说情都不要管。”
“啊!”黄大声闻言腿软了一下,他的脸都要苦出水儿来了,伸手指了指天上,小声道,“书记,宋黑虎头上可是有能大闹天宫的人物啊!”
李书记突然笑了,他拍拍黄大声的肩膀,语气肯定地说道:“大声,不必担心,有如来佛看着呢,他闹不起来。小艾,替我送黄局长。”
随着黄局长的离去,花城的警察力量仿佛休眠巨兽被倾盆大雨淋醒,猛得动了起来。
在短短一天内,华美集团下属全部七家与黄赌毒有所沾染的娱乐会所相继被警察破门而入,场地被封,人员被抓。理由五花八门,消防、涉黄、涉赌都成为警察们最常用的借口。
会所所在辖区的派出所一时间人满为患,而分局乃至总局门口的大街上仍然不停有警车队伍冲破雨幕,进进出出。
易龙正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摸出来一看,却是马娇娇的号码。
易龙蹙了蹙眉头,心中腹诽:这个时间打电话,不知道很可能会被监听的吗?
不过,易龙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易总,您得帮帮我啊。”刚刚接通,手机话筒里就传来马娇娇惊慌失措地声音。
“怎么回事?”易龙语气平静地问道。
“有人在监视我,好像是警察,我可是已经听您的吩咐把证据都准备好了,没必要把我再抓进去吧,看守所里会死人的。”听马娇娇哽咽的声音,她应该已经哭了出来,可见外面的情况已经严峻到什么地步,就连马娇娇这种已经暗中反水的人都吓成这样,舒云出手的力度可想而知。
至少,易龙都隐隐为之心惊。
在雷霆息止以后,他已经把小鬼头们都派了出去,他们所看到的情景易龙都看得到。
那些闪烁着蓝红色耀眼厉芒奔驰着的警车,大批被押走的黑道混混,还有被雨浇得通透的外表狼狈不堪的华美涉案职员……这一段段影像出现在易龙脑海后,对于舒云的力量,他也为之咂舌。
“不用怕,你的功劳我记着呢,放松一些,很快会有人找你,把证据交出来,我保你平安。”易龙淡淡说道。
他毫无压力的声音大概也影响到了手机那边的马娇娇,反正他说完这番话后,对面传过来的抽泣声一下小了很多。
“请您快一点,我真得很害怕,宋黑虎快疯了,刚刚他把总裁室里最珍贵的那件价值三百多万的雍正朝御用瓷器龙纹盘都给砸了。
他已经在准备逃走了,但是他走之前,一定会把我杀掉的。
求您了,我不想死。”
“放心,他杀不了你!”易龙斩钉截铁地回道,“你就在办公室等着,半个小时后,就会有人带你离开。”说完,易龙直接挂了电话。
随即,他掐决念咒,一直留在玉府中修炼的羊角辫儿水丫头和冲天辫儿火丫头便马上从易龙胸口冲了出来,由小变大,笑嘻嘻地列队在易龙面前不远处。
“小四小五,去这个地方保护这个女人,不要让她受到伤害。若有人想伤害她,我允许你们用五行雷。不过不许弄死人哈,打晕就行。”看见孩子们,易龙总是会很高兴,他先摸了摸女儿们柔嫩光滑的小脸,然后笑着吩咐道。
女儿们高兴得在空中翻了几圈,点点头,转身消失不见。
“喂,舒夫人吗?”接着,易龙又拨通一个电话。
“又有证据?”话筒里传来舒云语气轻松的声音。
“华美的马副总会提供一份至关重要的证据给你,给我个面子,放她一马吧。”易龙笑道。
“马娇娇?你要捞她上岸?难道你喜欢成熟少妇?”对面舒云先是惊呼三声,然后立即没了声音。
“哪有的事?”易龙闻言苦笑,他已经在脑海中想像出舒云脸上的些微尴尬表情,“不过是我怕麻烦,而马娇娇比较有眼色罢了,各取所需。而且,马娇娇那种胆小鬼,走私贩毒都没沾过,放一放也无所谓吧,就当我还她个人情。”
“你对她倒了解不少,”手机传来舒云语气怪异的声音,没等易龙说话,她接着说道,“人在哪儿,如果证据真的有用,我就给你面子放她一马。要是份量不够,那她至少得出来污点证人。”
易龙胸有成竹地笑道:“放心吧,帮你压死那个孙猴子绰绰有余。”
手机那边沉默了,片刻后,带着淡淡不满的语气才再度传来:“易龙,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应该窥探的。”说完,对方哐得挂了电话。
易龙连忙让手机远离耳朵,苦笑着自言自语道:“这才刚刚走出围城,怎么就一点温柔样儿都没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