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根本就没有人注意鲁承礼的白酒,在座的所有人都各怀心事,陈彬要极力挽回失去的面子,所以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白酒上,陈晨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宴会会有一个出乎意料的主题。
至于付老师则认为陈彬的宴请给足了自己面子,所有现在完全不能把陈彬当成曾经的学生,或者是一个后生晚辈看待。
陈心娅不必说,她的心里正压着陈晨直觉里预感到的出乎意料的主题;唯一轻松的是刘晓飞,但是他在担心陈晨,在他心里陈晨就是他的老大,这个想法自他认识陈晨第一天起就根深蒂固,从来不成改变过。
鲁承礼逐渐发觉并没有人在意他的白酒,于是更加大胆地躲酒,不过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他必须得多说话来掩饰躲酒的事实。
陈彬终于喝大了,舌头开始打结,而后慢慢转硬,说话已经开始不当家。陈心娅很焦急,越是提醒陈彬喝醉了,不如今天就到这儿,以后再找机会聚。
凡是喝醉酒的人没有一个会承认自己喝醉的,陈彬自然不会例外,他脸红脖子粗地反驳陈心娅,这才哪到哪儿,早着呢,接着喝,待会还有见大事要宣布呢!
陈彬说到有大事的时候陈心娅的脸色陡然一变,脸也涨红了。
不过陈心娅转变的很快,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向付老师说:“老师,我已经决定了,最近就回杂技团!”
付老师没想到陈心娅会在这个场合突然提到这件事,虽然是个大喜讯,可是现在陈心娅是在陈彬的公司上班,当着他的面提起到杂技团去当然不合适。
付老师僵在那里,陈彬因为喝多了,没有注意到陈心娅在说什么。刘晓飞和鲁承礼却听的很清楚,两个人的情绪顿时高涨起来,刘晓飞马上举杯敬了陈心娅一杯,然后又敬付老师,恭喜付老师又添了一员虎将。
这次鲁承礼也没含糊,也主动敬了陈心娅一杯,然后也敬了付老师。
付老师心里有一万个尴尬却说不出口,幸好他看出陈彬喝多了,才勉强接受了弟子的敬酒,但是他的眼神明显在制止刘晓飞和鲁承礼,让他们不要张扬。
陈晨听到陈心娅的决定,心中一震,可是他不能表达出来,所以他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可是心里早已翻腾了起来。
陈彬还在兀自说着自己的话题,也不管有没有人听,他看到大家在互相敬酒,突然兴高采烈地站起来举杯说:“我现在要宣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大家听好了,再过几天我就会和心娅订婚了,到时候付老师和各位无论如何都要赏光,在这里我先干为敬!”
陈彬说过之后干了满满一大杯白酒,不胜酒力的他坐下之后颓然歪在椅子上不停打着酒嗝。
陈彬这句话对于陈晨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尤其是在陈心娅刚刚说过要回杂技团,他对自己的直觉正在修正之际,心理上没有任何防备,所以他突然愣住了。
愣住的还有刘晓飞和鲁承礼,付老师作为过来人已经完全能接受眼前的事实,暂且不说陈晨和陈心娅已经分开多年,只要看现在陈彬的实力就知道陈晨已经完全没有和陈彬匹敌的能力。
但是鲁承礼却不这么想,陈晨和陈心娅的爱情他是从始至终的见证者,所以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鲁承礼实在无法接受,他忽地一声站了起来,但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不过手已经抬起来指着陈彬,浑身颤抖。
陈彬虽然醉了,但是还是发觉了鲁承礼指着自己,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酒精的挥发正是迅速的时候,他一拍桌子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这个结果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鲁承礼这个家伙虽然平时嬉皮笑脸,而且能屈能伸,但是一旦遇到触犯陈晨利益的事,他是绝不会含糊的。
鲁承礼质问陈彬,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陈彬还以颜色说:“我自己的事我不清楚难道你比我还清楚,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鲁承礼再也按捺不住,踢开椅子,直奔陈彬而去,在座的各位当然不能让他们两个打起来,于是纷纷站起来劝阻,可是大家都已经喝的差不多,只有鲁承礼喝的最少,他脚步稳健地冲到陈彬面前把夹在中间的刘晓飞和付老师都撞的直趄趔。
鲁承礼挥起拳头直捣向陈彬面门,可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拳头被一只大手握住了,鲁承礼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陈晨,他留着眼泪说:“晨哥,你难道就不能说句话吗?”
陈晨苦笑着冲鲁承礼摇了摇头,鲁承礼向来就只听陈晨一个人的,这时候也不例外,可是他正心有不甘地愣在原地。正在这时,陈心娅站了起来,哭着跑了出去。
陈晨丢下包间里纷乱的局面,追着陈心娅跑了出去。
陈心娅一路跑到一条大河边,这是珠江的支流,穿整个城市而过,河道两边被政府因地制宜扩建成了商业步行街,此时已近零点,虽然商铺依旧灯火通明,但是往来的人流却很稀少,因为夜生活的场所并不在这里。
陈晨追到河边的时候陈心娅正面对着茫茫河水站着,微风吹起她的披肩长发让陈晨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风吹长发的细节在陈晨心里一直保留着,因为这个场景是他们两个在表演空中飞人时的诸多场景之一。
陈晨慢慢凑上去,和陈心娅并肩站在了一起,陈心娅没有转头看他,而是自顾说起了离开杂技团之后的生活。
陈心娅离开杂技团真的是万般无奈,那时候她母亲病重,已经无法支撑了,虽然此前在杂技学校的时候有朋友帮着表演赚过一点医药费,但是那一点微薄的收入怎么能填上家里欠下的巨大的窟窿,所以她父亲才让她到珠海来打工。
到了珠海之后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而且她除了练杂技练出来的一身技巧,对如今社会上的工作兼职就是一窍不通,她在珠海漫无目的地浪荡了半个月也没有找到工作,直到巧遇了陈彬。
三年前的陈彬已经开始接触公司的核心业务,已经不是当初蹬三轮的送货小子了,陈彬一眼就认出了陈心娅,但是陈心娅并没有认出他来。
陈彬将陈心娅带回了公司,手把手教她电脑、贸易、对账和凭证核销,硬是将她教的精通了一切公司流程及业务。不过陈心娅对于工作并不热心,她只是把工作当做赚钱的工具,只要每个月能按时寄钱回家就行了,她魂牵梦系的还是杂技表演。
可是母亲病情的持续恶化断绝了她的杂技梦,陈彬主动拿出了一笔钱来给她母亲治病,虽然最终并没能挽留住母亲的性命,但是陈心娅不能不感激陈彬在危难之处的援手,她对陈彬满怀的感激,而此时的陈彬却对她产生了爱情。
陈心娅没有想到世界真的很小,自己还会和陈晨重逢,而且重逢之后才知道自己对于杂技的爱火依然熊熊燃烧,虽然三年没有登台,可是她依然对那个舞台充满向往。
她向往空中飞人,两个人牙咬着丝带,腾空飞舞,那种感觉就是自身已经不属于这个现实的世界,而是生活在虚幻里,这个虚幻就是美好的总和。舞台上的她就是自己梦想的化身,虽然每天的梦想只是台上短短的半小时,可是就是那半小时就能让她满足,不是满足于观众赋予的掌声,而是自己对于世俗的短暂逃脱。
其实陈晨何尝不是有着同样的感受,他们的息息相通不就是怀揣着同样的梦想和激情?
陈晨听着陈心娅的叙述,眼睛离蓄满了泪水,这些事情陈心娅从来没有给自己提过,她是一个多么坚强的姑娘,宁愿一个人默默忍受着无尽的忧伤、无助和痛苦,却从来不愿意累积别人,哪怕是自己的男朋友。
陈晨看着陈心娅的侧脸终于鼓足勇气问:“你真的决定嫁给陈彬?”
陈心娅依然没有动,只是浅浅地说到:“我的决定真的重要吗,社会就是这样,处处都有言不由衷的话和身不由己的事,你我能逃开这命运的羁绊吗?”
陈晨无法回答陈心娅如此深奥的话题,不过陈心娅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说:“不过我决定暂时先回杂技团一段时间,哪怕是短短几天,为也要在对生活彻底失望之前,再重温一下激情的旧梦。”
陈心娅的语气是无奈的,但是却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