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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阴谋诡计(四)

作者:潇潇暮雨丶|发布时间:2022-01-14 09:58|字数:8901

  军中一向不能逗留女眷,如果南宫靖辰没有带别的女人过来,那这两个丫头一定就是叶静宜从宫里带出来的了。

  “娘娘说的是,奴婢们的确是太子妃的人。”

  “这个叶静宜,倒挺会享受,我就带了个灵月,她竟然带了两个?”

  “不是的娘娘,除了我们,太子妃那儿还有四五个宫女侍候,是以少了我们两个,也无大碍。”

  “……真是,不愧是太子妃,权力就是无限大……想我一个小小侧妃,只带了一个!”

  “娘娘在说什么?”

  “没什么,既然你们现在活动自由了,那就去把叶静宜给我找来!”

  莹儿面现难色。

  “这个……能不能换一个?”

  这是打商量的语气,看来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些为难而已。

  “不能!”

  “可是,殿下说过,不许我们再回太子妃那儿,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就要嫁给外面那两个大胡子了!”

  “……你们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现在就把那两个大胡子叫进来,直接入洞房!”

  “啊!不要啊娘娘,月儿会想办法,莹儿,你快说啊……”

  “莹儿,莹儿也愿意为娘娘办事,只要娘娘能保证,不要让太子殿下把我们家给他们!”

  “没问题,成交!”

  “莹儿,你到底行不行?”

  月儿看着莹儿抖得不成样子的双手。

  “要不我去吧,你把信给我。”

  “别……万一要是出了事,一切都是我的责任,跟你无关!”

  “莹儿……你真好!”

  “谁让我们是好姐妹呢……你先躲远点,趁着他们不注意,我现在就冲进去!”

  “好!”

  “你们要去哪儿?”

  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自他们的身后响起。

  “殿,殿下……”

  莹儿木然的回头。

  “殿下!我,我们……我们想念太子妃,所以特地前去看看太子妃近来可好!”

  月儿吓得头都不敢抬,只见南宫靖辰半天不说话,壮着胆子回头一看,只见他手中拿着关子宁的信,眉头皱的死死的。

  “殿下你听奴婢解释……都是月儿!是月儿答应娘娘来送信的!”

  莹儿就这样干干脆脆的出卖了自己的好基友,月儿气结。

  说好的姐妹情深呢?!

  “好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当孤没来过,明白吗?”

  南宫靖辰把信折好,又递给了莹儿,莹儿一愣,呆呆的说。

  “殿下的意思是,还要我们把这封信送过去?”

  “嗯。但要是问起来,不要说孤看过了这信,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月儿再抬头的时候,南宫靖辰早就走远了。

  “呼……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让我送信?”

  “莹儿,你过来。”

  “呃,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说啊!啊……”

  “这是关子宁送过来的?你们怎么进来的,没在路上碰到殿下的人吗?”

  “没,没碰到。可能是运气好吧……”

  “门外的守卫也没拦着?”

  经过昨晚的一遭,叶静宜算是知道了南宫靖辰的手段,现在看什么都有阴谋。

  “我们在一边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他们去撒尿的时候,才趁机进来的!”

  “嗯,是这样的……”

  叶静宜不再多问,因为她已经开始看信了。

  “里面写的什么啊娘娘,为什么你们看了都皱眉头?”

  月儿忍不住问了一嘴。

  “你们?还有谁看过这信?”

  “呃,是……莹儿!莹儿刚刚偷看过,但是她说什么都不给我看!”

  “你们两个胆子大得很,竟然还敢看我的信?!”

  “娘娘恕罪,下次再也不敢了……”

  “好了,这信上也没写什么……”

  叶静宜扬了扬手中的信,只见上面只歪歪扭扭写了一句话。

  “我是关子宁,有空过来一叙……”

  “关子宁,你真的在这里,我差点儿以为这不过是南宫靖辰放出的烟雾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来了也不说一声,昨晚上都快吓死我了!”

  “南宫靖辰蔫儿坏蔫儿坏的,怎么可能让我联络到你……不过你竟然真的来了,你难道不怀疑这一次又是他故意的?”

  叶静宜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你也知道,我跟贺天择一直都有书信联络,是我从他那儿得知你可能在这儿,但是那几天我并不能准确得知你的具体位置,后来我确定了位置之后,就马上修书一封,告诉了贺天择。”

  “怪不得,南宫靖辰突然半夜将我叫醒,让我转移到了这个帐篷里,他这是在玩瓮中捉鳖的游戏啊!”

  “我也不知道贺天择会亲自前来……看来,你对他很重要啊!”

  “那当然,我可是……”

  “可是什么?”

  “我是,他的狗头军师啊,我可是不止会看手相,还能预测未来!”

  关子宁觉得自己现在有必要重操旧业,不然的话,都快要丧失功能了。

  现在关子宁梳的是少、妇的发式,是露着额头的,所以叶静宜清晰的看到了她额间的印记。

  “你这印记,我上次的时候也看到过,本来还想着,这个女人好生土气,贴了这么精致的花钿,却用那三两绺头发遮了起来……”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

  “原来,这不是花钿……是原本就有的吗?”

  “这个不重要!”

  关子宁一把拨拉掉她的手。

  “重要的是,贺天择现在情况很不好,你能不能给他写一封信,我想知道他现在还好吗。”

  “还用你说,我早就写信过去了,如果情况好的话,明后天就能收到回信了。对了,我听她们说,你怀孕了,而且你梳的头发也不是少女时候的样子……你嫁人了?谁啊?”

  关子宁转了转眼珠,想了半天,竟然想不出一个背锅的人。

  这种时候肯定不能跟她说实话了,容易殒命!

  “这个也不是重点……”

  “那,他们都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南宫靖辰的,但是你们之前不是不认识的吗,你为什么躲躲闪闪的,难道,你们之前真的……”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看起来,难道像是和南宫靖辰有一腿的样子吗?

  “好了,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只要你不会背叛贺天择,其他的我也不想知道。”

  “真的?”

  难道,连她和贺天择的关系也不想知道?

  后面这话关子宁并没有说出口,她不想没事找事。

  “当然,我对你的事没兴趣。你不是有超凡的能力呢,那你就看一看,这一战,到底谁赢谁输?”

  “呃……这个,恐怕有点儿困难,因为……”

  “因为什么?”

  关子宁总不能告诉她,她的超能力对谁都有用,唯独对贺天择跟那个沈嘉年毛用都没有吧?

  “算了,所幸还有南宫靖辰……”

  “你在说什么,到底能不能看?”

  “能,当然能。”

  说着,关子宁怕露了馅,索性就直接闭上眼。

  叶静宜一直在旁边静静的观察她,一直到她睁开眼。

  “怎么样,看到没有?”

  “看到了,不过……”

  她看到的,还是南宫靖辰躺在雪地里的情景。

  是啊,她早就应该想到的,他都那样狼狈的,一个人躺在雪地里,谁赢谁输,还不显而易见吗?

  “不过什么,你快说啊!”

  叶静宜急得要命。

  “不过,我并不知道谁赢谁输,只知道,贺天择暂时没事。”

  “暂时没事,那也就是说,以后会有事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巫师,又不是预言家,我说他没事,他就能没事的话,我还用呆在这里!”

  “那你这个巫师也没什么用嘛!根本就不能改变现状,只能看到,还看的不全!”

  雪花纷飞,寒风刺骨。

  “哟,谁家的小子?”

  四岁的朔回穿着破烂脏旧的衣服,一双深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可怜娃,算了,和大叔回家不?”

  六岁时候,春天,草长莺飞。

  “呀,好俊俏的男孩儿。”

  “这个男孩儿我要了,反正你也养不起,来人,给他钱。”

  “乖,跟我回去吧。”

  十岁,巡抚府新年,张灯结彩。

  熟悉的声音传来:“咦?娘,这是?”

  “哦,你三婶养的孩子。”

  “养的?”

  “似乎是见他可怜,从一户民户家带回来的。”

  燕惠年轻的模样十分好看,她微微一笑,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仔细地瞧着他,良久,道:“娘,我想带他回去。”

  沈岚愣住:“什么?!”

  冬天,漫天雪地,安都。

  一个清俊的男人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站在门口。

  “娘亲,这是谁啊?”

  “你的黑靴子好神气!我一直想要的……”

  “阿礼哥哥!”

  “阿礼!”

  房内点着昏暗的灯,关子宁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黑发在枕上散开,浑浑噩噩间,脑海中,却依旧有一个清楚的身影。

  他紧闭着眼睛开口,干涩道:“小……仪……”

  坐在他身边的朔玉微微颦眉,看向苏然:“小仪是谁?”

  苏然道:“应该是亲王在南楚认的兄弟,名唤贺天择。”

  朔玉若有所思,道:“南楚那边,还是莫要惊动,这段时间对于王兄来说非常关键。”

  苏然道:“属下明白,早已经派人模仿了亲王的笔迹,按照时间传书去南楚安都那边。”

  朔玉点了点头,看向依旧昏迷的关子宁,道:“王兄如果不接受,便给他服药。”

  苏然一惊,抬眸看了一眼朔玉,他俊秀的侧脸在灯火中不甚清明,他点头,道:“遵命。”

  三月,阳光晴朗,锦和苑。

  “威武!”

  “厉害!真是厉害!”

  热热闹闹的人群围在武楼的擂台边呐喊助威,贺天择和傅三易扒在护栏前,扯着嗓子为台上的尹子重打气。

  “老尹,攻他下盘!哎呦,小心那!”

  “对呀!打那打那!他还欠我们三两银子呢!”

  台上的阮培不由一脸黑线,没错,他也是武生,别看他表面上似乎文文弱弱,事实上那副看似瘦削的身板里总有着惊人的爆发力。

  擂台上进行的时间不短了,尹子重觉得有些无聊,他面无表情地一拳招呼了过去,阮培灵活闪开,一个扫腿,尹子重瞥了他一眼,抽身,瞄准目标,狠狠踩下。

  “啊!!”

  一声惨叫,原本吵吵闹闹的擂台一片寂静。

  阮培抱着自己的脚,泪水涌出:“哥,你也太狠了吧!”

  尹子重扯唇一笑,带着说不出的俊朗,脚下却毫不留情地狠狠一踢。

  “咚”——方才“金鸡独立”抱着脚的阮培倒了下去。

  众人震惊良久。

  尹子重一扫人群,霎时,掌声雷动。

  散了场,去领了礼品——裕泰酒楼的饭劵,以及一把雪亮锋利的宝刀。

  傅三易屁颠屁颠地跑到擂台上去“安慰”了阮培一番,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问:“老尹,你怎么不狠狠揍他一顿。”

  尹子重道:“犯不着。”

  贺天择想起阮培眼泪汪汪的模样,问:“他是你弟弟?”

  尹子重摇头,片刻点头:“他可以叫我哥。”

  傅三易道:“之前看你俩打的还挺正经的,怎么到后来……”

  尹子重打量着刀,漫不经心道:“给他一点面子。”

  傅三易,贺天择:“……”

  三人去了裕泰酒楼,拿着饭券大吃大喝一顿,懒洋洋地在大街上散步。

  傅三易道:“每次吃完饭,都是极为快乐的时候。”

  贺天择道:“还是武楼实在,上次你赢的马车券还放着没用吧。”

  傅三易叹气道:“没办法,我们这么懒,马车券压根用不着。”

  尹子重道:“贺天择,你上次的书券用完了没?”

  贺天择道:“还有些,你要不?”

  尹子重道:“嗯。”

  傅三易哈哈大笑:“真是天上下红雨啊,你都看书了?”

  尹子重抬起结实的拳头,看了看。

  傅三易缩回了头:“……”

  三人回了西荷居,各自开始忙活。

  贺天择在房间创作琴曲,偶尔抬头,哼哼调子。

  傅三易开始埋头看书,过几天他们似乎有一次测试。

  尹子重拿着贺天择的书券去书市买书,也不知道他要买什么。

  到了傍晚时分,贺天择敲敲傅三易的门:“三易,吃饭了。”

  傅三易从书堆里跳了出来:“来啦来啦!”

  尹子重将筷子递给傅三易,嗤笑:“吃饭最积极。”

  傅三易笑呵呵地吃着鱼,嘴巴塞得鼓鼓的。

  贺天择好奇地看着尹子重的大包裹:“你去书市买了什么?”

  尹子重道:“自己看。”

  贺天择将碗筷放在一边,傅三易见少了个竞争对手,迅速抢走盘子里大片的酱牛肉。

  “《养龟心得》?”贺天择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书。

  尹子重脸似乎有些红,他绷着脸道:“不是养了两只乌龟么,怕养死了。”

  傅三易吃吃笑了:“别说,咱三人里就老尹最仁爱,前几天还偷偷喂野猫吃饭呢。”

  尹子重怒了,颀长的手指头“噔”的一声弹在他头上:“吃你的饭!”

  傅三易吃痛,眼睛却促狭地朝贺天择眨眨。

  贺天择笑着继续翻,发现买了不少笔墨纸砚,除此之外便是各种武学相关的书籍。

  “这么多东西,书券够用吗?”

  尹子重摇摇头:“自己也付了钱。”

  吃完饭,三人聚集在傅三易的乌龟盆前看。

  傅三易伸出手指,轻轻地在沙土里拨弄,轻声说:“我看看钻哪儿去了?”

  不一会儿,露出了小半片龟壳。

  贺天择小声说:“还在睡觉呢。”

  尹子低声道:“估计到夏天总该醒了吧。”

  傅三易又拨弄着,不一会儿,又找到了另一只小乌龟,他神情慈善,一边摸着两只乌龟的龟壳,一边念叨:“小乖乖,快点醒来,醒来给你们吃饭饭~~”

  贺天择:“……”

  尹子重:“……能不恶心人么?”

  傅三易当做没听见,又将沙土盖了回去。

  从此以后,乌龟盆前总是蹲着三个人,那两只小乌龟如果知道它们在睡觉的时候被三个人这么惦记着,估计以后也不敢这么安然的冬眠了。

  过了几天,桃花开了,傅三易吆喝着去东边的小树林那边赏景。

  此刻锦和苑的不少人都到这里来了,天和日丽,微风吹拂,桃花的淡淡甜香萦绕在一片绿色里,三人踏着小草坪悠悠然地向桃花林深处走去。

  尹子重随意看了看,没什么兴趣。

  傅三易道:“咱们去个没人的地方睡觉去。”

  贺天择伸了个懒腰,道:“好,这地方舒服。”

  三人走到一处桃花树下,风轻轻拂过,淡粉色的桃花瓣零落在地上,贺天择眼睛发亮:“好漂亮。”

  尹子重往绿地上坐下,道:“不错,暖和。”

  阳光从桃花树枝间跃下,照耀在尹子重的黑发上,反射亮亮的光。

  三人并肩躺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不出的闲适。

  锦和苑一派闲适,然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晋王宫里,却是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此时门外下着细密小雨,房间阴沉沉的,关子宁靠着床榻上,不允许任何人点灯。

  他的黑发到了腰间,没有束起,披散在身上,像是被包裹住了一样。

  走近了看,发现这个十九岁的男儿抱着膝盖,头埋在双膝间——如果任何一个人看了, 相信都会觉得,此时的关子宁,有些脆弱。

  阴雨一直下着,湿冷的空气蔓延在这个布置奢华的房间里。

  床下,是一面破碎的镜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地抬起头,脸上残留着泪水,他睁开了双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赫然是深紫色的瞳孔!

  “吱呀”一声,门开了。

  灯被一盏一盏地点起,不一会儿,这个房间又变得温暖些许。

  朔玉的眼神里带着激动与满意:“王兄。”

  苏然示意朔玉看床下破碎的镜子,朔玉神色有些复杂。

  关子宁从床上起身,笔直地站立在床边,道:“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朔玉点了点头,道:“王兄请加一件外衣,咱们来书房。”

  关子宁顺从的从苏然手里接过一件大衣,披在了身上。

  书房里点着明亮的灯火,甚至还生了暖炉,苏然站在一旁,朔玉和关子宁对面坐着。

  朔玉道:“本王知道,王兄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本王不急。”

  关子宁摇了摇头,喝了一口热茶。

  朔玉看了苏然一眼,苏然会意,去了门口守着。

  关子宁放下了紫砂茶杯,道:“我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做着一个梦。”

  朔玉道:“和小时候的事情有关吗?”

  关子宁微微点头,低声说:“我是在十岁之时到了安都,记忆似乎从那里才开始,而之前的事情,似乎被我有意识的遗忘了一些。”

  朔玉苦笑道:“看来,安都的那个家庭对王兄不错,王兄反而不愿意记起自己真正的身世了。”

  关子宁微微一笑:“或许吧。”

  朔玉道:“王兄有何打算。”

  关子宁看向朔玉道:“既然记起了自己的身份,我自然不会辜负父亲的遗愿,也不会任由北晋的内廷紊乱。但是,在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回去。”

  朔玉一惊,追问:“回去?回哪儿去?休城才是王兄的归宿!”

  关子宁表情坚定:“安都。”

  朔玉定定地看着关子宁,良久,开口道:“你是北晋王室之人,怎么能去南楚?!”

  关子宁神色淡淡:“我之前也是北晋之人,不照样在南楚长大?”

  朔玉叹气道:“暂且不讨论此事,王兄,本王还是向你说说朝中之事。 ”

  关子宁点了点头。

  朔玉从身上掏出一个小丝绒盒子,递给关子宁:“对了王兄,这是你的。”

  关子宁挑眉,接过,里面是一块玉珏,刻着和朔玉背上有些相似的图案。

  朔玉看了一眼:“那是我们的图腾,这块玉珏是你母亲留下的。”

  关子宁细细的看着玉珏,玉珏在灯火下反射出莹润的光泽。

  “朔玉,我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她,在那晚自刎了。”

  沉默了一阵。

  关子宁开口:“没有一起走吗?”

  朔玉摇了摇头:“没有。”

  关子宁将玉珏收在了怀里。

  朔玉道:“王兄,你名朔回,待到四月之时,我就公开你的身份。”

  关子宁点了点头。

  朔玉道:“现在,我来说说朝中之事。”

  关子宁静静地听着。

  过了一个时辰,朔玉道:“朝政上的事情,王兄或许还不是非常熟练,王兄原本在南楚的军校学习过几年,不如先带些兵试试。”

  关子宁道:“可以。”

  朔玉笑了:“有王兄在,至少让我舒了一口气。”

  关子宁定定地看着他。

  朔玉疑惑,说:“怎么了?”

  关子宁道:“你的南楚话越来越顺了。”

  朔玉笑了:“我的北晋话和西宋话最好,南楚也还行,最头痛的是东丹话,说着说着舌头就打结了。”

  关子宁哈哈笑了。

  两人笑了一会儿,朔玉正色道:“这些日子,我会让苏然来教王兄一些到时候要用上的话,如果别人问话,王兄就不回答。”

  关子宁点了点头。

  两人并没有再提紫瞳之事,朔玉和苏然离开了。

  关子宁回了房,房间早已被打扫一新,桌上摆着一面新的镜子。

  朔玉为了保密,派来的都是心腹,关子宁平日走动,却也没有看见那些人。

  关子宁面色漠然地看着镜子,镜中的人眉目深邃,鼻梁挺直,坚毅的一张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既然上天告诉了他的身世,他自然不会放任北晋的王室衰败下去,相反,还要帮助朔玉稳住根基,无论多么艰辛,他也不会放弃。

  他睁开双眼,眉目里含着一丝柔情,做完这些事情后,他就会回到贺天择身边,好好宠着他一辈子。

  关子宁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他拉着小仪去了后山,那时候还没有去繁城,站在高高的望天台上,看繁星满天。

  “小仪……”

  “怎么?”

  “我如果去了繁城,便不会轻易回来。”

  “……为什么?”

  他记得自己这么说:“安都,会是我一生认定的故乡。而你,也是我一生认定的弟弟。这些,无论何时,何事,都无法改变。”

  贺天择愣了一会儿,哈哈笑了。

  脑海中浮现那张笑脸,关子宁勾起了嘴角。

  他拿出了那只玉珏,看了看,放在了枕边,又拿出了和贺天择交换过的铃铛,上面的锈已经被关子宁清理掉了,铃铛依旧闪亮。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在房中响起,关子宁温柔地看了一会儿,放回了衣服里。

  三月底,朔玉来了一次,说是安排妥当了。

  关子宁看着朔玉道:“放心。”

  朔玉道:“西宋算是北晋的友国,对外就宣布是从西宋的军校回来的。”

  关子宁默许。

  朔玉来回踱步:“我和贺丞相商量过,到时候,趁热打铁,我就将西宋边境的兵队派给王兄。”

  关子宁道:“不必,先将城内的内、外侍卫军队派给我。”

  朔玉皱着眉头道:“这有些过急了,恐怕……”这么一来,牵动了几个武官,想必也会受到异党的重视。

  他想了想,迎上关子宁的目光,朔玉担忧道:“王兄,那你小心安全。”

  关子宁点了点头:“我知道。”

  四月,北晋晋王宣布了一个天大的喜讯——晋王的手足从西宋的军校回来了!

  休城全城欢呼,一派喜气洋洋,百姓们纷纷聚集在大街上想看看从西宋回来的亲王。

  关子宁骑在高头大马上,穿一身黑色戎装,鲜红色的披风滚着毛边,英姿飒爽,俊美不凡。一路上气氛喜庆热烈,车队张扬地绕着休城转了一圈,直直驶进了王宫。

  文武百官早就在礼殿外等候。

  “恭迎亲王回朝!”贺功站在百官之首,大声宣告。

  官员们一愣,各自交换了眼神,却也只好齐声道:“恭迎亲王回朝!”

  关子宁飞身下马,高挑的身材站在红马前,更显得威武挺拔。

  此时,关子宁用地地道道的北晋语道:“有劳各位大臣。”

  大臣们立马开始叽里呱啦,不知所云,贺天择面色严肃,笔挺地站着,时而点点头。

  礼乐声响起,朔玉穿着一身绣着图腾的金丝礼袍,站在大殿之上,修长的身形展露无遗,他向礼官示意。

  礼官道:“奏乐!”

  鼓点敲响,“咚咚咚”震耳欲聋。

  号角声随即吹响,低沉的号角声端正威严,大殿上的人们纷纷肃然。

  在雄浑的号角声中,关子宁走上了大殿,司仪为他解下红色滚毛边披风,换上华丽的礼袍。

  大殿铺着光滑的花纹石板,绣着繁复纹路的地毯一直眼神到白玉阶梯之下,此时开始祈福,司仪走到大殿中央开始吟诵。

  关子宁同他们一样,开始跟着念叨,至于念叨的是什么,也只有身旁的朔玉听得见了。

  祈福过后,朔玉走上高台,大声道:“亲王行事低调,想必众爱卿不曾熟悉,今日,亲王于西宋归来。此后,亲王将辅助本王,壮大北晋,恭迎盛世!”

  百官齐声道:“壮大北晋,恭迎盛世!”

  关子宁走到朔玉身旁。

  丞相贺功接受到了朔玉的眼神,走到大殿中央,道:“今日一见亲王的风采,只觉得威武无双,听闻亲王武艺了得,且颇有大将之风,若要辅助我王,不如先将休城今年的军事演习交给亲王负责,让亲王展示一番。”

  个头高大的月石霸恶狠狠地瞪了贺功一眼:个死老头,瞎说什么。

  贺功说完,朔玉笑道:“亲王认为如何?”

  关子宁语言不通,看着朔玉眨了眨右眼,便口齿清晰地回答:“好。”

  此时,大殿上鸦雀无声,关子宁的声音很是响亮。

  月石霸着急了:往年的军事演习可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

  月石霸出列道:“我王,臣下认为,亲王刚从军校回来,并没有实际经验,况且休城的军事演习一向重要,若是亲王因为经验不足,操办的不好,恐怕会得非议。”

  朔玉听完,朗声大笑:“月石大人不仅仗打得好,心思也细,不如这样,就让卫氏十八将辅佐亲王,如何?卫一!”

  卫一立马站出列,笑容满面道:“臣下十分荣幸,自当尽绵薄之力辅助亲王。”

  月石霸瞪大双眼,身旁的东成禾递给他一个眼神,月石霸会意退下。

  东成禾出列,道:“臣下认为十分合适,不如就这样安排。”

  朔玉点了点头,道:“东成大人既然也赞同,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如何?”

  几个难缠的老狐狸不再做声,朔玉心底叹息,看来只能点到为止了。

  朔玉一挥手:“如此,便退了吧,今晚王宫设宴,请众爱卿赏脸了。”

  百官齐声道:“谢王恩典。”

  米录阁,茶香袅袅,三人对坐,苏然充当翻译。

  贺功掀开茶盖,道:“至少成功了一半,从月石霸手中将休城的演习兵要了出来也不容易,何况还有卫氏的人听候差遣。”

  朔玉道:“演习的兵不多,若是能将休城内外的精兵弄到手,本王便舒口气了。”

  贺功笑了:“王莫急,上次和其他几位大人聊了聊,听说里如大人家目前闹得不可开交,估计是没什么力气再折腾了。”

  朔玉哈哈大笑:“都怪那老家伙自己找罪受。”

  两人对视一眼,又相继大笑起来。

  听完苏然翻译,关子宁道:“怎么了?”

  苏然看了那两人,朔玉道:“里如德今年六十大寿时,娶了三房美妾,如今被他那大夫人折腾得不得安宁。”

  苏然道:“今日大殿之上,臣瞧见里如大人脸上还有淤青。”

  几人又笑了,贺功摆了摆手道:“如今月石,东成,里如这三支都不好对付,趁着亲王刚回来不如多揽些民心。”

  朔玉点了点头,道:“有理,休城的人大多对王兄不太了解,不如抓住机会好好积累一些名望。”

  两人商议了一番,贺功道:“臣回去和尚书大人再商量商量。”

  朔玉道:“有劳您了,对了,下次您和辞翰大人一起过来。”

  贺功顿了顿,笑了:“好,告辞。”

  贺功走后,朔玉似乎在想什么心事,面色犹豫不定,关子宁盯着朔玉的脸。

  朔玉发觉,换回南楚话:“怎么了?”

  关子宁道:“辞翰大人是?”

  朔玉答:“是学士……不说了,王兄,你该好好学习北晋话了。”

  关子宁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知道了。”

  朔玉无可奈何,鼓励地看向苏然。

  苏然道:“亲王聪颖,再过几月便熟悉了。”

  关子宁一扬手:“基本的差不多了,明日找几个人陪我多练练。”

  夜晚,王宫,晚宴。

  酒筹交错,人影模糊,烟花在夜空中散开。

  关子宁在湖边驻足,看着远处盛开的烟花闪着光飞速绽放,之后又落下,变成了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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