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一向不能逗留女眷,如果南宫靖辰没有带别的女人过来,那这两个丫头一定就是叶静宜从宫里带出来的了。
“娘娘说的是,奴婢们的确是太子妃的人。”
“这个叶静宜,倒挺会享受,我就带了个灵月,她竟然带了两个?”
“不是的娘娘,除了我们,太子妃那儿还有四五个宫女侍候,是以少了我们两个,也无大碍。”
“……真是,不愧是太子妃,权力就是无限大……想我一个小小侧妃,只带了一个!”
“娘娘在说什么?”
“没什么,既然你们现在活动自由了,那就去把叶静宜给我找来!”
莹儿面现难色。
“这个……能不能换一个?”
这是打商量的语气,看来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些为难而已。
“不能!”
“可是,殿下说过,不许我们再回太子妃那儿,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就要嫁给外面那两个大胡子了!”
“……你们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现在就把那两个大胡子叫进来,直接入洞房!”
“啊!不要啊娘娘,月儿会想办法,莹儿,你快说啊……”
“莹儿,莹儿也愿意为娘娘办事,只要娘娘能保证,不要让太子殿下把我们家给他们!”
“没问题,成交!”
“莹儿,你到底行不行?”
月儿看着莹儿抖得不成样子的双手。
“要不我去吧,你把信给我。”
“别……万一要是出了事,一切都是我的责任,跟你无关!”
“莹儿……你真好!”
“谁让我们是好姐妹呢……你先躲远点,趁着他们不注意,我现在就冲进去!”
“好!”
“你们要去哪儿?”
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自他们的身后响起。
“殿,殿下……”
莹儿木然的回头。
“殿下!我,我们……我们想念太子妃,所以特地前去看看太子妃近来可好!”
月儿吓得头都不敢抬,只见南宫靖辰半天不说话,壮着胆子回头一看,只见他手中拿着关子宁的信,眉头皱的死死的。
“殿下你听奴婢解释……都是月儿!是月儿答应娘娘来送信的!”
莹儿就这样干干脆脆的出卖了自己的好基友,月儿气结。
说好的姐妹情深呢?!
“好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当孤没来过,明白吗?”
南宫靖辰把信折好,又递给了莹儿,莹儿一愣,呆呆的说。
“殿下的意思是,还要我们把这封信送过去?”
“嗯。但要是问起来,不要说孤看过了这信,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月儿再抬头的时候,南宫靖辰早就走远了。
“呼……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让我送信?”
“莹儿,你过来。”
“呃,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说啊!啊……”
“这是关子宁送过来的?你们怎么进来的,没在路上碰到殿下的人吗?”
“没,没碰到。可能是运气好吧……”
“门外的守卫也没拦着?”
经过昨晚的一遭,叶静宜算是知道了南宫靖辰的手段,现在看什么都有阴谋。
“我们在一边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他们去撒尿的时候,才趁机进来的!”
“嗯,是这样的……”
叶静宜不再多问,因为她已经开始看信了。
“里面写的什么啊娘娘,为什么你们看了都皱眉头?”
月儿忍不住问了一嘴。
“你们?还有谁看过这信?”
“呃,是……莹儿!莹儿刚刚偷看过,但是她说什么都不给我看!”
“你们两个胆子大得很,竟然还敢看我的信?!”
“娘娘恕罪,下次再也不敢了……”
“好了,这信上也没写什么……”
叶静宜扬了扬手中的信,只见上面只歪歪扭扭写了一句话。
“我是关子宁,有空过来一叙……”
“关子宁,你真的在这里,我差点儿以为这不过是南宫靖辰放出的烟雾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来了也不说一声,昨晚上都快吓死我了!”
“南宫靖辰蔫儿坏蔫儿坏的,怎么可能让我联络到你……不过你竟然真的来了,你难道不怀疑这一次又是他故意的?”
叶静宜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你也知道,我跟贺天择一直都有书信联络,是我从他那儿得知你可能在这儿,但是那几天我并不能准确得知你的具体位置,后来我确定了位置之后,就马上修书一封,告诉了贺天择。”
“怪不得,南宫靖辰突然半夜将我叫醒,让我转移到了这个帐篷里,他这是在玩瓮中捉鳖的游戏啊!”
“我也不知道贺天择会亲自前来……看来,你对他很重要啊!”
“那当然,我可是……”
“可是什么?”
“我是,他的狗头军师啊,我可是不止会看手相,还能预测未来!”
关子宁觉得自己现在有必要重操旧业,不然的话,都快要丧失功能了。
现在关子宁梳的是少、妇的发式,是露着额头的,所以叶静宜清晰的看到了她额间的印记。
“你这印记,我上次的时候也看到过,本来还想着,这个女人好生土气,贴了这么精致的花钿,却用那三两绺头发遮了起来……”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
“原来,这不是花钿……是原本就有的吗?”
“这个不重要!”
关子宁一把拨拉掉她的手。
“重要的是,贺天择现在情况很不好,你能不能给他写一封信,我想知道他现在还好吗。”
“还用你说,我早就写信过去了,如果情况好的话,明后天就能收到回信了。对了,我听她们说,你怀孕了,而且你梳的头发也不是少女时候的样子……你嫁人了?谁啊?”
关子宁转了转眼珠,想了半天,竟然想不出一个背锅的人。
这种时候肯定不能跟她说实话了,容易殒命!
“这个也不是重点……”
“那,他们都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南宫靖辰的,但是你们之前不是不认识的吗,你为什么躲躲闪闪的,难道,你们之前真的……”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看起来,难道像是和南宫靖辰有一腿的样子吗?
“好了,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只要你不会背叛贺天择,其他的我也不想知道。”
“真的?”
难道,连她和贺天择的关系也不想知道?
后面这话关子宁并没有说出口,她不想没事找事。
“当然,我对你的事没兴趣。你不是有超凡的能力呢,那你就看一看,这一战,到底谁赢谁输?”
“呃……这个,恐怕有点儿困难,因为……”
“因为什么?”
关子宁总不能告诉她,她的超能力对谁都有用,唯独对贺天择跟那个沈嘉年毛用都没有吧?
“算了,所幸还有南宫靖辰……”
“你在说什么,到底能不能看?”
“能,当然能。”
说着,关子宁怕露了馅,索性就直接闭上眼。
叶静宜一直在旁边静静的观察她,一直到她睁开眼。
“怎么样,看到没有?”
“看到了,不过……”
她看到的,还是南宫靖辰躺在雪地里的情景。
是啊,她早就应该想到的,他都那样狼狈的,一个人躺在雪地里,谁赢谁输,还不显而易见吗?
“不过什么,你快说啊!”
叶静宜急得要命。
“不过,我并不知道谁赢谁输,只知道,贺天择暂时没事。”
“暂时没事,那也就是说,以后会有事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巫师,又不是预言家,我说他没事,他就能没事的话,我还用呆在这里!”
“那你这个巫师也没什么用嘛!根本就不能改变现状,只能看到,还看的不全!”
雪花纷飞,寒风刺骨。
“哟,谁家的小子?”
四岁的朔回穿着破烂脏旧的衣服,一双深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可怜娃,算了,和大叔回家不?”
六岁时候,春天,草长莺飞。
“呀,好俊俏的男孩儿。”
“这个男孩儿我要了,反正你也养不起,来人,给他钱。”
“乖,跟我回去吧。”
十岁,巡抚府新年,张灯结彩。
熟悉的声音传来:“咦?娘,这是?”
“哦,你三婶养的孩子。”
“养的?”
“似乎是见他可怜,从一户民户家带回来的。”
燕惠年轻的模样十分好看,她微微一笑,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仔细地瞧着他,良久,道:“娘,我想带他回去。”
沈岚愣住:“什么?!”
冬天,漫天雪地,安都。
一个清俊的男人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站在门口。
“娘亲,这是谁啊?”
“你的黑靴子好神气!我一直想要的……”
“阿礼哥哥!”
“阿礼!”
房内点着昏暗的灯,关子宁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黑发在枕上散开,浑浑噩噩间,脑海中,却依旧有一个清楚的身影。
他紧闭着眼睛开口,干涩道:“小……仪……”
坐在他身边的朔玉微微颦眉,看向苏然:“小仪是谁?”
苏然道:“应该是亲王在南楚认的兄弟,名唤贺天择。”
朔玉若有所思,道:“南楚那边,还是莫要惊动,这段时间对于王兄来说非常关键。”
苏然道:“属下明白,早已经派人模仿了亲王的笔迹,按照时间传书去南楚安都那边。”
朔玉点了点头,看向依旧昏迷的关子宁,道:“王兄如果不接受,便给他服药。”
苏然一惊,抬眸看了一眼朔玉,他俊秀的侧脸在灯火中不甚清明,他点头,道:“遵命。”
三月,阳光晴朗,锦和苑。
“威武!”
“厉害!真是厉害!”
热热闹闹的人群围在武楼的擂台边呐喊助威,贺天择和傅三易扒在护栏前,扯着嗓子为台上的尹子重打气。
“老尹,攻他下盘!哎呦,小心那!”
“对呀!打那打那!他还欠我们三两银子呢!”
台上的阮培不由一脸黑线,没错,他也是武生,别看他表面上似乎文文弱弱,事实上那副看似瘦削的身板里总有着惊人的爆发力。
擂台上进行的时间不短了,尹子重觉得有些无聊,他面无表情地一拳招呼了过去,阮培灵活闪开,一个扫腿,尹子重瞥了他一眼,抽身,瞄准目标,狠狠踩下。
“啊!!”
一声惨叫,原本吵吵闹闹的擂台一片寂静。
阮培抱着自己的脚,泪水涌出:“哥,你也太狠了吧!”
尹子重扯唇一笑,带着说不出的俊朗,脚下却毫不留情地狠狠一踢。
“咚”——方才“金鸡独立”抱着脚的阮培倒了下去。
众人震惊良久。
尹子重一扫人群,霎时,掌声雷动。
散了场,去领了礼品——裕泰酒楼的饭劵,以及一把雪亮锋利的宝刀。
傅三易屁颠屁颠地跑到擂台上去“安慰”了阮培一番,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问:“老尹,你怎么不狠狠揍他一顿。”
尹子重道:“犯不着。”
贺天择想起阮培眼泪汪汪的模样,问:“他是你弟弟?”
尹子重摇头,片刻点头:“他可以叫我哥。”
傅三易道:“之前看你俩打的还挺正经的,怎么到后来……”
尹子重打量着刀,漫不经心道:“给他一点面子。”
傅三易,贺天择:“……”
三人去了裕泰酒楼,拿着饭券大吃大喝一顿,懒洋洋地在大街上散步。
傅三易道:“每次吃完饭,都是极为快乐的时候。”
贺天择道:“还是武楼实在,上次你赢的马车券还放着没用吧。”
傅三易叹气道:“没办法,我们这么懒,马车券压根用不着。”
尹子重道:“贺天择,你上次的书券用完了没?”
贺天择道:“还有些,你要不?”
尹子重道:“嗯。”
傅三易哈哈大笑:“真是天上下红雨啊,你都看书了?”
尹子重抬起结实的拳头,看了看。
傅三易缩回了头:“……”
三人回了西荷居,各自开始忙活。
贺天择在房间创作琴曲,偶尔抬头,哼哼调子。
傅三易开始埋头看书,过几天他们似乎有一次测试。
尹子重拿着贺天择的书券去书市买书,也不知道他要买什么。
到了傍晚时分,贺天择敲敲傅三易的门:“三易,吃饭了。”
傅三易从书堆里跳了出来:“来啦来啦!”
尹子重将筷子递给傅三易,嗤笑:“吃饭最积极。”
傅三易笑呵呵地吃着鱼,嘴巴塞得鼓鼓的。
贺天择好奇地看着尹子重的大包裹:“你去书市买了什么?”
尹子重道:“自己看。”
贺天择将碗筷放在一边,傅三易见少了个竞争对手,迅速抢走盘子里大片的酱牛肉。
“《养龟心得》?”贺天择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书。
尹子重脸似乎有些红,他绷着脸道:“不是养了两只乌龟么,怕养死了。”
傅三易吃吃笑了:“别说,咱三人里就老尹最仁爱,前几天还偷偷喂野猫吃饭呢。”
尹子重怒了,颀长的手指头“噔”的一声弹在他头上:“吃你的饭!”
傅三易吃痛,眼睛却促狭地朝贺天择眨眨。
贺天择笑着继续翻,发现买了不少笔墨纸砚,除此之外便是各种武学相关的书籍。
“这么多东西,书券够用吗?”
尹子重摇摇头:“自己也付了钱。”
吃完饭,三人聚集在傅三易的乌龟盆前看。
傅三易伸出手指,轻轻地在沙土里拨弄,轻声说:“我看看钻哪儿去了?”
不一会儿,露出了小半片龟壳。
贺天择小声说:“还在睡觉呢。”
尹子低声道:“估计到夏天总该醒了吧。”
傅三易又拨弄着,不一会儿,又找到了另一只小乌龟,他神情慈善,一边摸着两只乌龟的龟壳,一边念叨:“小乖乖,快点醒来,醒来给你们吃饭饭~~”
贺天择:“……”
尹子重:“……能不恶心人么?”
傅三易当做没听见,又将沙土盖了回去。
从此以后,乌龟盆前总是蹲着三个人,那两只小乌龟如果知道它们在睡觉的时候被三个人这么惦记着,估计以后也不敢这么安然的冬眠了。
过了几天,桃花开了,傅三易吆喝着去东边的小树林那边赏景。
此刻锦和苑的不少人都到这里来了,天和日丽,微风吹拂,桃花的淡淡甜香萦绕在一片绿色里,三人踏着小草坪悠悠然地向桃花林深处走去。
尹子重随意看了看,没什么兴趣。
傅三易道:“咱们去个没人的地方睡觉去。”
贺天择伸了个懒腰,道:“好,这地方舒服。”
三人走到一处桃花树下,风轻轻拂过,淡粉色的桃花瓣零落在地上,贺天择眼睛发亮:“好漂亮。”
尹子重往绿地上坐下,道:“不错,暖和。”
阳光从桃花树枝间跃下,照耀在尹子重的黑发上,反射亮亮的光。
三人并肩躺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不出的闲适。
锦和苑一派闲适,然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晋王宫里,却是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此时门外下着细密小雨,房间阴沉沉的,关子宁靠着床榻上,不允许任何人点灯。
他的黑发到了腰间,没有束起,披散在身上,像是被包裹住了一样。
走近了看,发现这个十九岁的男儿抱着膝盖,头埋在双膝间——如果任何一个人看了, 相信都会觉得,此时的关子宁,有些脆弱。
阴雨一直下着,湿冷的空气蔓延在这个布置奢华的房间里。
床下,是一面破碎的镜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地抬起头,脸上残留着泪水,他睁开了双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赫然是深紫色的瞳孔!
“吱呀”一声,门开了。
灯被一盏一盏地点起,不一会儿,这个房间又变得温暖些许。
朔玉的眼神里带着激动与满意:“王兄。”
苏然示意朔玉看床下破碎的镜子,朔玉神色有些复杂。
关子宁从床上起身,笔直地站立在床边,道:“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朔玉点了点头,道:“王兄请加一件外衣,咱们来书房。”
关子宁顺从的从苏然手里接过一件大衣,披在了身上。
书房里点着明亮的灯火,甚至还生了暖炉,苏然站在一旁,朔玉和关子宁对面坐着。
朔玉道:“本王知道,王兄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本王不急。”
关子宁摇了摇头,喝了一口热茶。
朔玉看了苏然一眼,苏然会意,去了门口守着。
关子宁放下了紫砂茶杯,道:“我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做着一个梦。”
朔玉道:“和小时候的事情有关吗?”
关子宁微微点头,低声说:“我是在十岁之时到了安都,记忆似乎从那里才开始,而之前的事情,似乎被我有意识的遗忘了一些。”
朔玉苦笑道:“看来,安都的那个家庭对王兄不错,王兄反而不愿意记起自己真正的身世了。”
关子宁微微一笑:“或许吧。”
朔玉道:“王兄有何打算。”
关子宁看向朔玉道:“既然记起了自己的身份,我自然不会辜负父亲的遗愿,也不会任由北晋的内廷紊乱。但是,在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回去。”
朔玉一惊,追问:“回去?回哪儿去?休城才是王兄的归宿!”
关子宁表情坚定:“安都。”
朔玉定定地看着关子宁,良久,开口道:“你是北晋王室之人,怎么能去南楚?!”
关子宁神色淡淡:“我之前也是北晋之人,不照样在南楚长大?”
朔玉叹气道:“暂且不讨论此事,王兄,本王还是向你说说朝中之事。 ”
关子宁点了点头。
朔玉从身上掏出一个小丝绒盒子,递给关子宁:“对了王兄,这是你的。”
关子宁挑眉,接过,里面是一块玉珏,刻着和朔玉背上有些相似的图案。
朔玉看了一眼:“那是我们的图腾,这块玉珏是你母亲留下的。”
关子宁细细的看着玉珏,玉珏在灯火下反射出莹润的光泽。
“朔玉,我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她,在那晚自刎了。”
沉默了一阵。
关子宁开口:“没有一起走吗?”
朔玉摇了摇头:“没有。”
关子宁将玉珏收在了怀里。
朔玉道:“王兄,你名朔回,待到四月之时,我就公开你的身份。”
关子宁点了点头。
朔玉道:“现在,我来说说朝中之事。”
关子宁静静地听着。
过了一个时辰,朔玉道:“朝政上的事情,王兄或许还不是非常熟练,王兄原本在南楚的军校学习过几年,不如先带些兵试试。”
关子宁道:“可以。”
朔玉笑了:“有王兄在,至少让我舒了一口气。”
关子宁定定地看着他。
朔玉疑惑,说:“怎么了?”
关子宁道:“你的南楚话越来越顺了。”
朔玉笑了:“我的北晋话和西宋话最好,南楚也还行,最头痛的是东丹话,说着说着舌头就打结了。”
关子宁哈哈笑了。
两人笑了一会儿,朔玉正色道:“这些日子,我会让苏然来教王兄一些到时候要用上的话,如果别人问话,王兄就不回答。”
关子宁点了点头。
两人并没有再提紫瞳之事,朔玉和苏然离开了。
关子宁回了房,房间早已被打扫一新,桌上摆着一面新的镜子。
朔玉为了保密,派来的都是心腹,关子宁平日走动,却也没有看见那些人。
关子宁面色漠然地看着镜子,镜中的人眉目深邃,鼻梁挺直,坚毅的一张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既然上天告诉了他的身世,他自然不会放任北晋的王室衰败下去,相反,还要帮助朔玉稳住根基,无论多么艰辛,他也不会放弃。
他睁开双眼,眉目里含着一丝柔情,做完这些事情后,他就会回到贺天择身边,好好宠着他一辈子。
关子宁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他拉着小仪去了后山,那时候还没有去繁城,站在高高的望天台上,看繁星满天。
“小仪……”
“怎么?”
“我如果去了繁城,便不会轻易回来。”
“……为什么?”
他记得自己这么说:“安都,会是我一生认定的故乡。而你,也是我一生认定的弟弟。这些,无论何时,何事,都无法改变。”
贺天择愣了一会儿,哈哈笑了。
脑海中浮现那张笑脸,关子宁勾起了嘴角。
他拿出了那只玉珏,看了看,放在了枕边,又拿出了和贺天择交换过的铃铛,上面的锈已经被关子宁清理掉了,铃铛依旧闪亮。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在房中响起,关子宁温柔地看了一会儿,放回了衣服里。
三月底,朔玉来了一次,说是安排妥当了。
关子宁看着朔玉道:“放心。”
朔玉道:“西宋算是北晋的友国,对外就宣布是从西宋的军校回来的。”
关子宁默许。
朔玉来回踱步:“我和贺丞相商量过,到时候,趁热打铁,我就将西宋边境的兵队派给王兄。”
关子宁道:“不必,先将城内的内、外侍卫军队派给我。”
朔玉皱着眉头道:“这有些过急了,恐怕……”这么一来,牵动了几个武官,想必也会受到异党的重视。
他想了想,迎上关子宁的目光,朔玉担忧道:“王兄,那你小心安全。”
关子宁点了点头:“我知道。”
四月,北晋晋王宣布了一个天大的喜讯——晋王的手足从西宋的军校回来了!
休城全城欢呼,一派喜气洋洋,百姓们纷纷聚集在大街上想看看从西宋回来的亲王。
关子宁骑在高头大马上,穿一身黑色戎装,鲜红色的披风滚着毛边,英姿飒爽,俊美不凡。一路上气氛喜庆热烈,车队张扬地绕着休城转了一圈,直直驶进了王宫。
文武百官早就在礼殿外等候。
“恭迎亲王回朝!”贺功站在百官之首,大声宣告。
官员们一愣,各自交换了眼神,却也只好齐声道:“恭迎亲王回朝!”
关子宁飞身下马,高挑的身材站在红马前,更显得威武挺拔。
此时,关子宁用地地道道的北晋语道:“有劳各位大臣。”
大臣们立马开始叽里呱啦,不知所云,贺天择面色严肃,笔挺地站着,时而点点头。
礼乐声响起,朔玉穿着一身绣着图腾的金丝礼袍,站在大殿之上,修长的身形展露无遗,他向礼官示意。
礼官道:“奏乐!”
鼓点敲响,“咚咚咚”震耳欲聋。
号角声随即吹响,低沉的号角声端正威严,大殿上的人们纷纷肃然。
在雄浑的号角声中,关子宁走上了大殿,司仪为他解下红色滚毛边披风,换上华丽的礼袍。
大殿铺着光滑的花纹石板,绣着繁复纹路的地毯一直眼神到白玉阶梯之下,此时开始祈福,司仪走到大殿中央开始吟诵。
关子宁同他们一样,开始跟着念叨,至于念叨的是什么,也只有身旁的朔玉听得见了。
祈福过后,朔玉走上高台,大声道:“亲王行事低调,想必众爱卿不曾熟悉,今日,亲王于西宋归来。此后,亲王将辅助本王,壮大北晋,恭迎盛世!”
百官齐声道:“壮大北晋,恭迎盛世!”
关子宁走到朔玉身旁。
丞相贺功接受到了朔玉的眼神,走到大殿中央,道:“今日一见亲王的风采,只觉得威武无双,听闻亲王武艺了得,且颇有大将之风,若要辅助我王,不如先将休城今年的军事演习交给亲王负责,让亲王展示一番。”
个头高大的月石霸恶狠狠地瞪了贺功一眼:个死老头,瞎说什么。
贺功说完,朔玉笑道:“亲王认为如何?”
关子宁语言不通,看着朔玉眨了眨右眼,便口齿清晰地回答:“好。”
此时,大殿上鸦雀无声,关子宁的声音很是响亮。
月石霸着急了:往年的军事演习可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
月石霸出列道:“我王,臣下认为,亲王刚从军校回来,并没有实际经验,况且休城的军事演习一向重要,若是亲王因为经验不足,操办的不好,恐怕会得非议。”
朔玉听完,朗声大笑:“月石大人不仅仗打得好,心思也细,不如这样,就让卫氏十八将辅佐亲王,如何?卫一!”
卫一立马站出列,笑容满面道:“臣下十分荣幸,自当尽绵薄之力辅助亲王。”
月石霸瞪大双眼,身旁的东成禾递给他一个眼神,月石霸会意退下。
东成禾出列,道:“臣下认为十分合适,不如就这样安排。”
朔玉点了点头,道:“东成大人既然也赞同,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如何?”
几个难缠的老狐狸不再做声,朔玉心底叹息,看来只能点到为止了。
朔玉一挥手:“如此,便退了吧,今晚王宫设宴,请众爱卿赏脸了。”
百官齐声道:“谢王恩典。”
米录阁,茶香袅袅,三人对坐,苏然充当翻译。
贺功掀开茶盖,道:“至少成功了一半,从月石霸手中将休城的演习兵要了出来也不容易,何况还有卫氏的人听候差遣。”
朔玉道:“演习的兵不多,若是能将休城内外的精兵弄到手,本王便舒口气了。”
贺功笑了:“王莫急,上次和其他几位大人聊了聊,听说里如大人家目前闹得不可开交,估计是没什么力气再折腾了。”
朔玉哈哈大笑:“都怪那老家伙自己找罪受。”
两人对视一眼,又相继大笑起来。
听完苏然翻译,关子宁道:“怎么了?”
苏然看了那两人,朔玉道:“里如德今年六十大寿时,娶了三房美妾,如今被他那大夫人折腾得不得安宁。”
苏然道:“今日大殿之上,臣瞧见里如大人脸上还有淤青。”
几人又笑了,贺功摆了摆手道:“如今月石,东成,里如这三支都不好对付,趁着亲王刚回来不如多揽些民心。”
朔玉点了点头,道:“有理,休城的人大多对王兄不太了解,不如抓住机会好好积累一些名望。”
两人商议了一番,贺功道:“臣回去和尚书大人再商量商量。”
朔玉道:“有劳您了,对了,下次您和辞翰大人一起过来。”
贺功顿了顿,笑了:“好,告辞。”
贺功走后,朔玉似乎在想什么心事,面色犹豫不定,关子宁盯着朔玉的脸。
朔玉发觉,换回南楚话:“怎么了?”
关子宁道:“辞翰大人是?”
朔玉答:“是学士……不说了,王兄,你该好好学习北晋话了。”
关子宁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知道了。”
朔玉无可奈何,鼓励地看向苏然。
苏然道:“亲王聪颖,再过几月便熟悉了。”
关子宁一扬手:“基本的差不多了,明日找几个人陪我多练练。”
夜晚,王宫,晚宴。
酒筹交错,人影模糊,烟花在夜空中散开。
关子宁在湖边驻足,看着远处盛开的烟花闪着光飞速绽放,之后又落下,变成了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