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孟娴婉第一次觉得一段路其实还挺短的,不过说了两句便到了。
这是个有些破旧的院子,还未进门,里头就打开来,走出一对夫妇,妇人正揪着男子的耳朵,“我说你这么些日子的工钱怎么越来越少了呢,原来是被狐狸精给迷住了,我告诉你,今儿不将银子全拿回来,老娘头给你拧下来。”
走出门的时候,妇人看见孟娴婉下意识的怒瞪她一眼,故意往她身上撞去。
温临忙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护在身后,不悦的看向对方。
大抵是看着身边的人瞬间爆发出的气场有些吓人,妇人便不敢造次,继续骂骂咧咧的走了。
“没考虑周全,吓到你了。”人一走,温临忙跟孟娴婉道歉。
孟娴婉摇摇头,“没事,就是突然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下温临没敢让人离自己两步远,自己率先进去,确定安全了再让然跟着自己进门。
里头的人听见有人进来,都抬头看了两眼,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这院子里每个房间似乎都住着人,吵吵闹闹的,是孟娴婉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穿过走廊,在最后头没什么光亮的一处房门口站定,温临敲门,“子言兄可在?”
没一会儿,里头走出一个书生,身上穿着订着补丁的衣服,很寒酸,但是很干净。
目光在孟娴婉身上一转,便很快转回去了。
“照水今日带着嫂夫人来我这寒酸的院子做什么?莫不是还想要我给份子钱?银钱我是没有,屋中你瞧瞧有什么能看得上的,自己拿去便是了。”
温临面露尴尬,“胡说什么,这是普众学馆的四姑娘,今日我也是受人之托前来寻你。”
忙又跟孟娴婉解释,“别放在心上,我与子言兄时常说笑,他是误会了。”
孟娴婉点点头,宽厚的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屋内光线并不好,只有一个窗户勉强能够照进光亮,屋内也简单,除了画卷便是书籍,还有一床一桌一椅,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四——姑娘?随便坐,寒舍简陋。”
“书中自有黄金屋,先生的家中藏书颇多,已经比过许多的房屋瓦舍。”孟娴婉用最温和的声音回答,让温临一怔,转头震惊的看她。
为什么对别人说话可以这么温柔,简直就能精准的掐住他的心脏,让温临呼吸都乱了半拍。
闻言,许子言正眼看向她,难得遇上一个如此接地气的姑娘,倒是有些特别,“不知四姑娘今日过来,所谓何事?”
孟娴婉看向温临,温临忙将来意给解释了一通。
“我对宜城并不熟悉,只能拜托温大人帮忙代为介绍寻找能够胜任夫子的人,今儿才不请自来,叨扰先生,请先生勿怪,也希望能请得先生出山,教更多的孩子能有机会接触到书中自在的一番天地。”
话说得漂亮,只是许子言依旧皱起了眉头,“我不过是个名落孙山之人,岂能去教坏那些孩童。”
“每年几千上万的读书人进京赶考,好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走上金銮殿的不过凤毛麟角,又何必以是否成为进士论英雄长短。
温大人既然能推荐先生,那先生必然也是有才华有能力之人,只是运气未到,也许三年之后的大考,先生就能功成名就了呢?
普众学馆便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希望能普及芸芸大众,让读书成为一个国家最为正常的事情,让每个人识字,是我们创立学馆的目的。
先生说自己没能力,那至少比我这个小女子读过更多的书吧?我在燕京城时,也敢坐下来教授孩子们绘画,孩子们求知若渴,我也许能力不足,但将他们带入门却是简单的事情,剩余的,就交给天赋,交给未来更厉害的人。”
孟娴婉指着桌面上绘制了一半的残荷,“先生知道你这幅图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
“在哪里?”许子言没将画画完,就是因为左看右看,总有哪里不对味。
“先生闭门造车,缺少了生活。雨打残荷,秋日寂寥,你着墨在残荷在寂寥,但若是在小径之中,多一个孤寂的背影,是否更能衬托出孤寂。
或是水中依旧悠游着鱼儿,不知悲伤欢喜,那一抹鱼儿的亮色,便会像是希望,一眼便落入观者眼中。好比刘禹锡的‘病树前头万木春’。”
许子言愣住,上前盯着自己的画卷,半晌,飞快的磨墨,调色,落笔……
站了小半个时辰,许子言收起笔,看着焕然一新,迸发着别样生机的画卷,不由对着孟娴婉抱拳作揖,“四姑娘一言,胜过子言读书千万。”
“那去学馆做夫子一事——”
“行,自然行,唯独希望不会辱没了四姑娘的信任。”
见他打印,孟娴婉也松了一口气,与温临相视一笑。
等出了许子言的院子,温临转头看着孟娴婉,仔仔细细的打量她。
“我脸上有东西?”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孟娴婉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脸。
“有,一种吸引人的光芒。”
孟娴婉捂嘴笑起来,“温大人别说笑了,我有那光芒,岂不是成了仙子。”
“与仙子无差,比仙子更接地气。”温临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跳动,火热的,鲜活的,涌起想要靠近的冲动。
他想要问问哥哥们,这是不是就是书中的情爱,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他就这么做了,回去便写了几封长长的信,寄往太原,还有一封寄到了燕京城。
燕京城中的孟初妍接到信件,不可思议的看完通篇,愣神半晌。
“这是怎么了?肚子不舒服?”正巧林氏和祝未央带着孩子在王府做客,不由紧张的问道。
孟初妍摇摇头,“前些日子那安慎言不是求上门问咱们娴婉的去处吗?我们的意见是不告诉他,娘说要让他们想清楚,万一真的是娴婉的缘分,总不能给人断了。”
“可不是吗?怎么,有进展了?他们误会说清楚了?”林氏八卦的问道。
“是不是安慎言,是瑾安瑾堂堂兄母家那边的兄弟,温临可是还记得,他问我四妹妹可是有婚约在身。”
一席话出,炸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