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儿臣的错!”宫雪墨跪在地上道,“还望母妃说出详情,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徳太妃重复这句话笑了,“申离应该和你说了大概吧?”
“儿臣不信,希望母妃详情告知。”宫雪墨低声道,那声音带着哀求,不过不是对于知道真相的哀求,而是祈求徳太妃说出不一样的详情的哀求。
“很简单,光远三年初,上巳节,你娘亲应了我的要求来御花园赏花,遇到了你的父亲。”徳太妃笑着说出了与申离相差不远的话,“当时她正怀有两月余的身孕。”
宫雪墨听到这话面色一白,连跪都跪不住了,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徳太妃见宫雪墨这么大的反应继续道:“当年皇后惧我便将你父皇当年还是王爷时荒唐留下的孩子宫长夜养在膝下作为养子,只不过她还觉得不够,便想培养一些女人固宠。”
宫雪墨听到这话,只觉得自己离答案越来越近了。徳太妃见宫雪墨那般模样便叹了一声细细地将当时后宫发生的事情捋了清楚。当年皇后送过去的女人宫璟是一个不落地全接受了,只不过幸了一两次后就没了兴趣。这样的情况让皇后快要疯了,她不想失去他的皇后凤座,于是她在宫璟的身边安插了一个钉子。那个钉子和她禀告道宫璟今日在御花园中遇到了一个妇人,似乎对她大有兴趣。
皇后听到了这个消息怎么会坐得住呢?她稍稍打听了一下 便知道那女人是户部侍郎之女,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夫人。这样的女人让皇后很放心了,她可不会在乎这个女人是否嫁为人妻,只要能够讨好宫璟就行了。再者范文图不过是一个普通书生,背景又普通,纳了他的女儿他应该高兴才对。皇后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当天晚上妍贵太妃就被送到了宫璟的床上。
徳太妃慢慢将前因讲清楚了:“将妍妍送到你父皇的床上,这件事情确实让皇后得了莫大的好处。首先你父皇撤掉了我的协理后宫之权,其次他晋了皇后兄长的官位。吃到了这一次甜头,皇后就开始处理这件事的烂摊子?”
“什么烂摊子?”宫雪墨哑着声音问道。
“什么烂摊子?你娘亲又不是无家之人,怎么会不引起怀疑?只不过当天传来的消息却是以我的名义将她留了一晚罢了。”徳太妃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一天还好,之后呢?父皇是不会将娘亲交出去的。”宫雪墨的声音更加沙哑了。
“之后?”徳太妃听到这话轻哼了一声,之后的事情就更让人气愤了。妍贵太妃以死相逼想要出去,可是被皇后牢牢地锁住了。皇后苦口婆心地劝妍贵太妃,可是妍贵太妃怎么会答应那屈辱的要求。皇后没了法子,只好将妍贵太妃交给了宫璟。
一块正感兴趣的肉,宫璟怎么会放过呢?妍贵太妃的身子当时又弱,孩子都有滑胎的危险,最后在宫璟的一声令下,那个孩子就这样没了。徳太妃冷笑一声:“你的娘亲就是这样被你父亲得到手了,她从入宫开始就是被囚禁的。而外头的传出来的消息却是范家女儿在宫中犯了事,不到一个月就没了。”
宫雪墨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当时遭受无妄之灾的娘亲有多绝望,可是那一种痛苦却是实实在在地砸在了他的欣赏。
“当年你的外公知道这个消息后,不敢闹大他私自去找了你父皇。谈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范文图一头碰死在了元辰殿的盘龙大柱上。”徳太妃说道这话,眼中不由得泛了一道泪光,范文图是她最尊敬的长辈啊。
宫雪墨不语,接下来的事情他如何会不知道?闻彧以叛国的罪名在菜市口当众腰斩,反复上下百余口人,流放地流放,死的死,再也没有了音讯。没有人知道那个破败的小院子中曾经养过一个芳华绝代的美人,她令一个君王痴恋一生。
宫雪墨站起身来,沈知雨连忙将他掺住,宫雪墨甩开了沈知雨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沈知雨赶忙跟上,她还未靠近,那宫雪墨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面上,那一摊血迹渗进了泥土中滋润了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这孩子终于有一个能放在他眼中的人了,就是不知是福是祸啊!”徳太妃看着宫雪墨身后的沈知雨低声道。
“主子,您既然想三王爷好,为什么不让他了了心愿?哪怕多让他见见妍贵太妃也好啊。”梅姨有一些疑惑地问。
“让他多见妍妍,你是想要将妍妍逼疯不成?”徳太妃哼了一声,“只希望他知道往事后不要多打扰妍妍。”
梅姨听到这话叹息一声,她看着那滩血迹,只觉得那牡丹花好像更加艳了呢。
清苦的药香在一间屋子静静地绕着,旧香未去又添新香,两者竟然混合出了一种好闻的气息。沈知雨端着药碗,摇醒了半睡不醒的宫雪墨。宫雪墨睁开眼睛,抖着手想要接碗过来,却被沈知雨避开了:“你先能稳住你自己的手再来做这事吧!”
宫雪墨看了看自己颤抖的手露出了一抹苦笑,他张了张嘴,沈知雨将一勺药汁伸进了他的嘴中。宫雪墨的舌头刚刚一接触那勺药汁,他的脸就皱成了一团。宫雪墨怒气冲冲地瞪了沈知雨一眼:“这是加了多少黄连,竟然这么苦?”
“难道就只有黄连是苦的不成?”沈知雨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宫雪墨。
宫雪墨忍住了那口气,直接劈手就将沈知雨手中的药碗夺了过来,他闷头就灌了一大碗,差点没有吐
“父皇在我心中一只是一个大英雄,他的背影永远是高大的。他喜欢在元辰殿的西北方看夕阳,因为那是灵犀殿的位置。”宫雪墨对沈知雨喃喃道,“在我的眼中,父亲每每谈起母亲都像是一个傻子,滔滔不绝地说着娘亲有多好?她是世间最美的女人,也是世间最温柔的女人。他在我的心中勾勒出了一个柔美的女人,可是现实却给了我一个致命的打击。”
沈知雨没有说话,她知道每到这个时候她只要静静地听就行了。宫雪墨笑着说:“当时她没有说话,我喊了她一句娘,她却平静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宫雪墨一口气将药汁灌进了嘴中,眼中沁出了泪花。沈知雨连忙往他的嘴巴里塞了一块蜂糕,这才没有让他将药吐出来。宫雪墨抿了抿口中的糕点,他将那蜂糕细细地嚼了嚼苦笑道:“还是甜东西好吃啊,这样就不会觉得苦了。从小到大,父亲就是这样和我说的,我从此就对苦东西厌恶至极。”
沈知雨没有说话,宫雪墨继续道:“你呢,你那时候最喜欢吃什么?”
沈知雨听到宫雪墨这样问,她的面上就多出了一抹怀念的笑容“西南的药材丰富可是粮食并没有多少,蛇虫瘴气又多,哪里还能有什么好吃的?我就记得那时候听哥哥提起过一次糖葫芦,我就嚷着让父亲买给我。商队又少,冰糖作为必需品能匀出来的不多。入侵经不住我闹,就让拿他三日的分量给我用一颗山楂做了一个糖葫芦,其实那糖葫芦的味道并不好,太腻了,可是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沈知雨轻笑一声,再到后来,她回到了京都,吃遍了无数支糖葫芦可是再也找不出当年那个味道了。
宫雪墨笑了:“你和我都有一个好父亲。”
“是啊,他是最好的父亲,你的父亲也不错。虽说他做错了事情,可他终究是你的好父亲。”沈知雨看着宫雪墨认真地说。
“是的,无论怎么样他都是我的父亲,他犯的错,我尽力弥补就是了。”宫雪墨稳了稳心神笑道,可是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