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朦胧地似是罩在了一层薄雾里,边缘逸出袅娜的青烟,无端的泛起几许清冷之意。
我和韩义虽说终于进入了端阳郡的驿站使馆里,但是因为疏忽之下我意外触及了那虬髯大汉的衣饰。然后,便有了中毒的可能性。
听着我哀哀戚戚的哭,韩义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宽慰之话,想来他应当也是在为自己担心。毕竟他手腕上亦有伤口,我碰了虬髯大汉,他又碰了我。
若说那毒药当着厉害的话,这般辗转依然也有可能发挥效力的。
可怎说,他都是间接碰了我,总也是有些生路。思及此,我抬了头去看他,韩义整个人浸在朦胧的月色里,便是生出了几许出尘的谪仙之姿。
我抽噎着诚心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不行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神色一紧,轻道:“你说。”
“我……我如果中毒了,你能不能答应我,把大富送回四方阁。”
话落,静默了好半晌,他突然低声喝道:“花夏染,你莫不是有毛病吧?!”
我被吓了一跳,怔怔看着他,“……我……我又怎么了?”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念着你的狗?我真是没有想到,梅如意这么个人怎么会收你这种货色?”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锥心之语,“又废又蠢,莫名其妙,无事生非。”
平白遭到这番言语攻击,我瞪大了眼,连因为怕死哭泣都忘了,自水井边站了起来,与他争辩道:“我……对,我是不聪明,但是哪里废?!哪里莫名其妙,无事生非了?”
韩义便是比我还理直气壮,咄咄逼人地质问,“你还不承认,方才为什么要去摸那死人?”
“那个毒……我师兄也是中了这种毒,我便是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不可以了?”
“是啊,你随便什么都要看看,怎么不看看自己的现下的情况?还担心你的狗,你先担心下自己能不能活着看到明晚的月亮吧。”
“……”绕来绕去,又到了可能中毒这样的话题,我再度跌坐回水井边。
夜风微凉,翻卷了衣带伴着我颊边零落的散发,在风中扬起。我觉得有些冷,略略缩了缩手脚。
韩义转了身往外走,我这时候已经连问一句的心思都没有了。结果他居然径自停了脚步,扭头朝我质疑,“你还不走坐在那里是准备投井去死了一了百了?可不要指望我帮你把狼犬送回四方阁的,这和我无关。”
兔子急了还咬人。我本来就不是属兔子的,先头已经被他平白呛了一通,这时候再受了这通编排我怒冲冲地站了起来反驳道:“谁给你说我要投井的?你放心,我就是死都不会要你收尸的,扫把星!”
这是我头一次对他言辞侮辱,平素便是再气这三个字也不过是腹诽从来没有说出口过。
他怔了怔,反问了句,“你叫我什么?”
索性已经这样了,我狠声道:“我叫你扫把星!自从遇到你就没有好事,一路鸡飞狗跳,这遭我便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韩义本是面色凝重地倾听,听我说到这里突然莞尔一笑。看着月色下他的笑颜,我心下一跳,避开了视线,闷声道:“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做鬼都要跟着我,那不如我们现在就拜个堂,如此你若是死了也好跟的名正言顺啊。”他说着,径自回头朝我走过来。
以我对他这段时间不长的接触来看,明知道很大可能是韩义胡扯吓唬我的,但我还是相当没种地连退数步,慌忙道:“你想都别想,我便是要拜堂也只和我忆知哥哥。”
“忆知哥哥?!”他狐疑地看我。
“对,他是金殿上帝君钦点的状元郎,便是比你好了千千万万倍。”
我这番话落,天际一抹乌云遮顶,四下里瞬间便暗了下来,只余了旁侧一盏灯笼,在这暗夜里散发着微弱的光晕,抵抗着暗夜的侵袭。
一抹灯火色落在韩义玄色的衣衫上,他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哦,便是如此,你怎么还不去当你的状元夫人,却与我在这里废话?”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我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