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说完就自摇了摇头,“就算你真是月华门人实在也没多大干系。”
毕竟以我的所知,也就局限在这个门派地处天朝北境,与蛮族颇有渊源,入教既出家。可是这个门派又不像是少林圣僧,声名在外。月华门人看起来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听说却无人探知其内里,故此不太为江湖正派所容。
当然话说回来我亦觉得师门所在的岱山四方阁也不是什么入流的门派,估摸着离了即墨镇那个地方也便叫不上名号了。
话本子上早写了,若是那种宗门大派必然是人丁兴旺、仿若少林武当那般呼喝个门派便能叫人俯首叹服。但是可怜我那师门四方阁内除了八个师兄并余下那三四个师侄辈外,也就止一个胖厨娘。
当然山门前来往人丁倒是不少,不过除却那部分来瞧大师兄的小娘子大媳妇以及某些对后山灵草起意的蟊贼之外,俱都是岱山附近的农户或猎手。
来往师门不过是歇个脚,讨杯水喝罢了。
实际按照我师兄们的说法,以及韩义几次提及的部分,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我师父梅如意老人家他,虽然长相凶恶可怖容易吓哭女娃娃,但是在盛年时绝对是江湖上闻名遐迩的代表人物。
只是,何至于他这么号人物会突然跑去岱山创立四方阁呢?
眼下这便是又一个问题,但是于面前的事情比起来并不是多要紧。
对于我提及月华门后又不作数的言论他倒是也没别的反应,只专注同我讲解道:“你所中的毒,是蛮荒戈壁特有的毒物淬白草加上蝎子蜈蚣等毒虫专门炼制调配而成。这种毒,只走血脉合并上头,中毒之人除却外貌更改外,实际毒发时间并不固定。”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迎着我的质疑,韩义看了我一眼才道:“端阳郡内那处勾栏院是月华门布下的联络暗桩,此毒亦是其门派特有的。”
这段话,除却点出了毒物的来源也让我确认了,他应当不是月华门人。
我面色凝重地点了头,“这么说我们要回去端阳郡?”
在离开前韩义杀了宵禁夜巡的士兵,此时天光大亮再兜回去就是件细思恐极的事情了。
“不必。”他摇头,给了我颗定心丸的同时又跟着插了把刀,“你现下这幅尊荣回去,怕是益发引人注目了。”
这是中毒至今,韩义初次用我那副奇葩的外貌来开玩笑。照着我平素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现下里看在他毕竟是我半个救命恩人的份上,我没有与他计较。接下来我们两人一犬,终于踏上了前往寻找解药的路程。
因为知道了毒物的主要配方以及月华门之间的关系,事实上,这个当下我觉着已经可以洗清我身上这桩人命官司的嫌隙了。
虬髯大汉中毒身死的尸首便是明证,断然与我毫无关系。只不过,碍于韩义的身世,我无法报官鸣冤。此际当然最好就是抓了月华门的人来,不单可以逼出解药还能送抵官府做出一石二鸟之用。
接下来,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成了寻觅此门派的行踪。
作为正派人士口中的魔教,月华门素日里的行事其实并没有对外公开过,起码此间门派立世也有好几十年,却没有什么故事为我所知。当然也就不像那种江湖大派会有什么分舵抑或是联络处这种地方了。
而且按照我从师父那头了解到的只言片语,这个门派因为特殊的内功心法是不能娶妻生子的。
“所以,为何他们会想到用勾栏院来当做掩人耳目的暗桩之地呢?”我冥思苦想想不通,就想与人探讨。
韩义正递了个水袋给我,听了这问题眼角就有些抽搐,“那么你以为如何?”
“我以为,便是所谓以毒攻毒,越是不可能的地方就越是有问题。”我一本正经,“所以我觉得我们应当往下一个郡集走,然后去哪里寻了勾栏去探。”
韩义摆出了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我的筹谋,“你别想了,离这头最近的郡集是即墨镇,再来便是滁州了,此地离滁州就算骑马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脚程,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大约走到三分之二处也就交代了。若是水道许是可以快些,但是你的大富又经不得水路颠簸。”
他说的虽然乍听上去有些诛心,但确实是话糙理不糙。
“那照你这么说,我就别走了,索性直接寻个青山绿水的好地界,你给我埋了算了。”我又有些泄气了。
“你不梦里都念着你的情郎哥哥,就这么孤零零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甘心?”
我以为,韩义这个人是真的颇为可怕的。他拿了尚忆知来说事,我自然是不愿意的。
“那你说说要怎么办?”
“当然是用脑子想了。”韩义横了我一眼。
随后手腕一个反转,掌心里多了截小指长的扇柄,“你还认得此物?”
“当然!”三日前在端阳郡勾栏院里,我就是被这半截扇柄戳伤的,其后便是韩义义父出面带了我们混进了驿站使馆,再跟着就是我意外触碰了虬髯大汉的尸首不幸染毒。
事情倒是环环紧扣,仿佛是有人专门设计好了坑我一般。
“唉。”重重叹了口气,我伸了手取过了他掌心的那截扇柄,“这东西有什么神奇的吗?和脑子又有什么关系?”
“你仔细看看上头可有什么发现?”
经过韩义的提醒,我翻到了扇柄底部,看到了一枚小巧的阴刻纹样。
“你觉得这有什么用吗?”
韩义难掩鄙夷地摇头,“你平时看着倒是不笨,结果全是不中用的,关键时刻表现地就这么迟钝。底部这处既然是阴刻,那就是权作印章之用的。那日里你在那勾栏院闹过一番后,便是被围了起来,这柄扇子的主人也就暂时传不出去消息。即便传出去了消息,想来她还不至于会考虑到,我们会发觉这扇柄上的秘密。”
“哦!”我恍然大悟状,“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借了这柄扇柄的印章来行事。”
“不是你,是我!”韩义并不打算将我算在行动人员里。
“为什么?!”我不甘心。
“我一早便说了,就你现在这副尊荣,别人不抓你也都吓跑了。”
摸了摸的自己的脸,我姑且就依了他的说辞,我们赶了大半天的路,来到了端阳郡旁的一处小镇。
虽然与即墨一般名为镇,但实际上它与即墨镇不管是在形制亦或是整体上都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即墨镇是和端阳郡一样的郡属地,而这处夜丰镇就是个边陲小镇。
但是也因着真正的郡集端阳是军事重地,夜丰镇反倒成了端阳镇大军驻扎的物资粮草中转之地,因此倒是也算热闹。不过,究竟这处城镇布防是远远不及即墨和端阳郡的。我们两个进镇什么身份证明都没给,只予了那守城官差些铜钱。
说起来,我身上的这些银钱全是素日里攒下来的,这么耗费了几日几近见了底。好在我包袱里还有那日宿在尚家时穿戴的那身行头,衣服料子都是上乘的苏绣,有支发簪还是羊脂玉的,多少都能换些钱。
于是在进入这夜丰镇后我就进了个当铺。
“伙计!”我拍了拍高过自己半头的长柜以示意自己的存在,柜里的伙计抬眸看了我一眼,当即就吓白了脸。
“您……您,您……小……小”
“我是小姐!”赶在伙计开口前,我先自证了性别。
“……这位小姐,您有何贵干?”伙计显是被我那张猪头脸吓得不轻,一头抹汗,一头往柜后缩了缩。
“我要当东西!”
“您……小姐稍候。”伙计留了这么句话,当即就飞速往柜后跑了。
半盏茶功夫后,他又回来了,只畏畏缩缩的样子不敢抬头,“您……您……您要多少银子便说吧。”
“你不要看看我当的东西吗?”我愣住了。
“不不不,不需要东西,小店……小的也是混口饭吃,您……您还是行行好吧。拿了这些银子,就……就请吧。”
说着,伙计将些银钱摆在了柜上。
我后知后觉,敢情这家当铺的伙计是当我仗着这幅猪头脸打家劫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