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尚忆知要迎娶元初公主那个事情是源自于要救我之后,他就没再像之前这般来探望我了。
土墙顶上的那扇手掌宽的透气窗缝里每日都是有阳光透进来的,可是我依旧还是没有具体的概念,自己究竟是在这地方待了有多久。室内的光线不显,便是时时刻刻要仰仗烛火的照明。
于是,鼻端就总是泛着一股子难言的焦糊气息。
我说不出来这究竟是怎样的味道,只是虽然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却始终都不能如常。拍蟑螂也总有觉得无趣的那天,靠抵着土墙的壁沿,我圈抱起了自己,埋首在膝盖间。
“吃饭了!”外头狱卒敲击了监室的木制围栏,饶是他用的劲头并不是很大,但还是联动着墙面,将那些落灰碎屑抖落到了我满头满脸。
自尚忆知打过招呼专门交代之后,我的吃食实际上已经算相当不错了。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平素在四方阁里头时吃的也多是家常之物,当然隔三差五也有机会去打牙祭吃野味。
不过总体来说确实也算不得什么。
所以,在这监室里能吃到白面馒头和新鲜的青菜实在也算是不错了。
我不挑食,即便不提旁的什么,计算只是为了自己的身体我也要好好吃饭。特别是,知道尚忆知为了我做的那些事情之后,我就益发笃定。
自己万务要保重,定然不能再生出别的事端来。
咽着眼泪吃了那些馒头,狱卒过来收拾了离开。与他同班的狱卒大约是新来的,看了我一眼跟着好奇问了句,“那女囚什么来头?怎么还有这么好的吃食?”
“你打听这么多作甚,只要顾好自己手底下那些活就是了。”
年长些的狱卒摇了头,端了肃穆神色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这狱卒因为当差时间长了便是极为注意这些个言论,基本不在我们这处监室外头道什么是非。至于元初公主下嫁尚忆知的事情也不是他透出来的,而是另一班当差的狱卒。
那几个人都是要年轻些,会在这监室外头躲起来喝酒打牌,于是那些话也就这么露了出来。
不过我想即便不是这几个狱卒我也总会知道的一天,毕竟成亲这种事情,是完全不可能隐瞒处理的。除非我从此再不会即墨镇或者四方阁,否则那大红花轿在镇上绕一圈的风光,总会传扬出来。
我也便会有听到的那一天。
不若这种时候,早做了准备,即便难过也能靠着眼下困顿的束缚时光一点点去消磨掉。
感觉到眼角的湿气,我努力地深呼吸,最终将那股子哽咽强自压了回去。
我想着,即便尚忆知这回没有迎娶公主最后也不一定会娶我做妻子,毕竟事关他的未来和前途。这样的情况传回到尚老太太耳里,就是尚忆知肯,她也定然会反对的。
这世道便是由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
我再度埋首膝间,将那些余睫的盈泪抹进了旁人看不住的暗处。
花夏染可以为了疼痛哭,也可以为了恐惧哭,那些说穿了都是没什么大不了。只有这一样,不能为了这件事去哭。
尚忆知是我心心念念的人,我总以为自己与他就算做不成恩爱夫妻也定是会白首偕老的。可是,最终的最终我所有的以为都化作了落花随水而逝。
我把自己搞进了这大牢之中,不见天日。并且有口难言,我无法择清自己,无人愿意相信,我和那《云舒卷》其实便是半分联系都没有。
而唯一同我有联系的尚忆知,很快也便要迎娶金枝玉叶。
这样的现实很苦涩,苦涩的叫人难受。我虽并没有标榜自己如何坚强,但是自从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就时不时开始独坐落泪。有时候便是睡梦里也会哭着醒来,就算记不清梦境也残留着那样悲戚绝望的心境。
可是,造成这种境地的罪魁祸首实是我自己。
即便是那个扫帚星南宫慕合亦曾与我警告过,官府从来都不是可以说道理的地方。我就算最后把他都出卖了也完全没有任何转圜。
帝君不信,帝君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云舒卷》。
于是,宁可错杀一切也绝不能放过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