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师父那头祖师祠堂出来,在外头遇见了我大师兄。
明晃晃的日头下,他听着我提及到了未婚妻子,神色有几分怅然。我唬了一跳,当是有了什么事端,结果他竟是反而将我调侃了一通。
还小师侄?!
如果那劳什子的《云舒卷》当真有什么驻颜的效用的话,怕不是他年纪都要比你们都大吧。我一边腹诽,一边却还是只能面上干干地笑。
我怎么去对他说那四个月的境遇?!
不能说的,有些事实其实是应该烂在肚子里的。
扭了头,我转身就走。
大师兄没有追,只袖着手在廊下唤了我一声,“小师妹,听师兄一声劝,小白脸靠不住。”
叹了口气,我早知道这小白脸完全靠不住。
一路溜达回我住的小院,我打算去打个瞌睡。
但是,却在那地方遇到了个不速之客。
大富蹲在那,眯眼昂着头在候着。
听到我过来的动静立马警觉地睁了眼,随即撒丫子奔了过来。
未防被它扑倒,我立马出声喝止。
“大富!”
它果然竖起耳朵停下脚步了,只拿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将我望着。
那瞬间我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转过头,看着骑楼阴影里缓步踱出来的人。
一寸寸日光落到了他身上,从眼尾眉梢浸染到了每根发丝。
虽然这地方并没有旁人在,但是我亦忍不住讽刺地出声了,“小师侄,为何在此处等小师叔?”
“师侄是想要来向小师叔赔礼道歉的,方才在众师叔和师兄们面前叫小师叔难做了。”他没有半分迟疑,抬手作揖,只是面色眼神全然不是人前那样木讷的状态,还透了些许阴冷的算计。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原本尚算平和的心境仿似被人凭空燃了把火,轰的一声整个被点燃了。怒从心底起,我疾步掠过去,揪了他的衣襟,“南宫慕合,你究竟还想玩什么?”
他只比我略高了小半个头,我踮脚凑上去与他鼻尖差不到半寸,抵近了质疑,“从即墨镇下开始,你一路跟着我步步紧逼,还要怎么样?我已经应承你,如果我拿到《云舒卷》定然会给你,但是我师门的那半卷你不是已经拿到了?那并不是你要的,那么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罢休?!”
“很简单,我不信你。”南宫慕合望着我,那双融在光影下的琉璃色眸中透出的是十足十的冷厉之色。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拿到过。”我真的是要发疯了,“究竟要怎么说你才能信?”
“我不会信的,花夏染。这世上,本没有一个人一桩事会比眼见为实这四个字让我笃定的。”他一字一顿,声音清冷。
“所以你是要这么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等我发现云舒卷的下落了。”
“你又要杀人了?”我想到了雨夜下那一汪染了血色的水塘,亦想到了月光下暗沉的血迹蔓延到脚下的感觉。
大富吻部的腥臭味,似乎再度回到了鼻端。我胃中翻搅着不适,突然有些想吐。
这时候,南宫慕合抬了手。
我只看到他抬了手,而后听到他突然凑到我耳边,冷声道了句:“我不喜欢这样被人抓着,花夏染,你也不能例外。”
话落的同时我只觉得腕间一麻自然不得不松开了方才揪着的他的前襟,怔怔地看着手腕部分,我心下开始恐惧起来。
因为我完全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是他的动作太快?还是因为我在那一刻被他突然亲昵的态度引导而失察了?
我说不出什么来,按着心口感觉到那擂鼓的心跳,脑内飞速想着。
三条人命,加上端阳郡的是第四条。
如果,在那运粮船上不是我及时反应过来的话,那船工许是会成为那第五个。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思考方向不对劲,应当是船工是第一个,接下来是那小兵,最后才是三个捕快。
然后我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他说过,对旁人的仁慈就是自身的残忍。
我只是当面保下了那个船工,可是在我转身之后却并不知道他的后来。南宫慕合那时候也并不是与我时时刻刻待在一起的。他日里常常不在,那么以他的功夫和这份嗜血的狠厉性子,折回去杀个船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时候,我抬了头,与他望着,“后头那个船工,你是不是也动了手?”
“当然。”他全然没有隐瞒地意思,即便有些许迟疑也断然和愧疚这种情绪无关,那大概率只是因为南宫慕合忘记了这个人,然后花了些时间才想起来。
“所以,你也要在四方阁杀人吗?”
这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这里的师兄和师侄便是我除了爹爹外最亲最亲的人,我自然是不会容许他对这些人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眼前更现实的部分在于,我根本无法与他对上超过五招。
迎着我的视线,南宫慕合微微扯了嘴角,流露出了几许鄙夷的意思,“就算是梅如意我也不放在眼里。不想看到四方阁血流成河的话,我劝你还是依旧保持这个糊涂样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