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我刚刚才好不容易觉出这趟有师兄同行的好处来,各处都无需我去打点,只要听着师兄吩咐坐享其成就行。但遗憾的是这种类似不用带脑子只需跟随的巨婴行动不过堪堪过了大半柱香的时间,我就被五师兄那席话打回了现实。
既然他已经将卖艺这种话说了出来,那么这事的结果就很明显了,这桩事的主导者定然只能非我莫属。
换句话说,卖艺归我,收钱有他。
至于为何会发生这档子事情,那自然是再明显不过了,不是五师兄以大欺小的颐指气使欺压我这个小师妹(这种事基本也就只有七师兄会做)而是他实在学艺不精。
不,事实上,以这种说辞拿去评价他着实也并不怎么公平。
归根究底学武这种事,其实也是要幼时练起的,算是童子功。一般在过了十六七岁后,再去投师基本就不太会有人或门派愿意收徒了。
五师兄便是如此,他彼时投入我师父门下之际已经是一十九岁的高龄,按照一般门派的做法和规矩断然是不会再收下这种年纪特别大的弟子的。毕竟这世上真正根骨天赋极佳的习武苗子少,多的是平平无奇却心比天高的芸芸众生。收了这种徒弟,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用处。
至于五师兄也不过是常人一个,以那般高龄再去习武基本硬件已经不允许了,全身骨头都发硬难扳了,就算练马步劈叉都是相当费力痛苦的一桩事了。
放眼我所知的那片小小江湖,也就是我师父那样的人不嫌弃他年纪大骨头硬收了当弟子。当然,我觉着师父彼时那样做也不是突然被动容这种事,泰半应当还是爱惜他那医药世家出生,医术不赖,更使得一手好针。
想着我四方阁地处偏僻,五师兄未到前也就一个胖厨娘专门喜欢折腾些生姜水来灌于我们喝,真到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太大作用。
这,应当就是五师兄之所以成为五师兄的最重要的原因。
不过就算师父那会人丑但却心善,以彼此成全的方式收了五师兄下来,如果故事只讲到这里,那基本可以称得上宾主皆欢。
不过我终究是这则故事的见证人,看到了后续的所有发展。
它的结果终究还是证明了一桩事,这世上百来年才得一个武学奇才。以我师父四方阁这头的规模和收受弟子的数量自然是得不到的这种珍贵的苗子的,五师兄也就是个普通人。
即便他在习武一事上相当吃苦耐劳不怕流汗更不惧血泪,起早贪黑的扎马步练内力,拿大顶刷刀枪。
可有些基础毕竟是要从小就打下的,非常遗憾的是勤能补拙却难以弥补天赋差异。
所以,这么些年下来五师兄也就成了我所有师兄中武功最差的一个,也就堪堪能和我交手得个平的结果。可我虽然在外功一向上难以称道,但是总归在内力这种逃跑功夫上还是颇为精进的。
整个师门除却了师父他老人家看起来深不见底外,其他师兄在逃命这件事上都是甘拜下风的。
这也是此前我和七师兄去后山之际,他追了我半天没追上的直接因素。不存在因为看我是小师妹谦让的说辞,不过是确确实实地撵不上我。
有鉴于如此现实,五师兄说了卖艺一事,自然也就只有我堪得承担如此要务了。
不过惯常的街头卖艺基本都是踩高跷、胸口碎大石一类的没有什么特殊技术要求,只要够胆就能上的项目。想来我毕竟是四方阁梅如意的关门女弟子,师父他老人家彼时在江湖上“天绝剑”也是有些小名气的,如此我就不能做的太过粗鄙,若不然将来传扬出去也少不得会成为师父威名的拖累。
不过,听完了我这番说辞,五师兄却挑了挑眉道:“都已经沦落到要卖艺筹措路费了,你觉得师父他老人家的名声还能好听到哪里去吗?所以,最好的做法自然是不提师父他老人家了。”
“师兄此言诧异。”我对他的建议并不赞同,“若是武林豪杰真有感念师父的音容宛在的,不应当主动过来为我们提供路费吗?”
五师兄盯着我看了半晌,幽幽叹了口气道:“染师妹,你这音容宛在不能瞎用,师父还健在呢。”
“……”
最终,因为五师兄的反对,我预备扯四方阁梅如意首徒这样的虎皮阴谋宣告破产。
“所以师兄难不成你真的要我去耍大刀、碎大石?”
我究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真让我学了那街头赤膊的汉子去做这种营生也实在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五师兄抬手扶额,“卖艺在你心里难不成就是菜市口那起子刷杂耍的艺人了?”
“那不然呢?”我反问,也是不解他的其中深意。
五师兄瞅了我一眼,再度露出了那般仿似狐狸的狡黠笑容,“很快你便能知道了。”
望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庞,我略略有些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