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大人,快救洒家。”
被我反手钳制住了脉门之后,那内监着慌的大喊起来,之后尚忆知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本以为笃定的身后出了事。
南宫慕合的现身是最后隐藏的一步棋,前方是我师父和爹爹,后头有南宫慕合还兼带了一个被我挟持住的内监作为人质。我想这一幕对尚忆知而言,必然是个极大的考验。
特别是南宫慕合在场的情况下,以他身边的这些兵力而言已经不可能再抓住我了。
不知为何,我对那扫帚星就有这样不知从何而来的底气。
只要他在场,不管是多糟糕的情况下,似乎都能转危为安。
虽然,我想我并不太喜欢这个人。但是,我却依赖上了这份油然而生的心安。掐着内监的命脉,我半坐在地上,望向了月色下尚忆知的那张脸。
我不吱声,他也从发现到自己两年境地之后没有开过口。
身侧的兵差便是俱都拔了佩刀兵刃出来,可是也被这前后夹击的态势弄得措手不及,便是有些惊惧地前后转了圈,跟着下意识以尚忆知为中心地围了上来,四下朝着两处警戒。
“……”
周遭的变故在那一刻却是仿佛瞬间消失了,我与他隔着重重的人群对视。像是穿越了那些梦境和万水千山的迷雾和遮蔽,真真切切的四目相对。
月色下,尚忆知的脸色便也显得格外凝重。虽然眼下没有镜子,不过我想自己的脸色这会也定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中了银针暗器之后大失血,再到这一路的担惊受冻,怕是灰败不堪。
但是,眼下这一切都不是多么重要的。重要的部分,其实在于这幕我往日里怎么都不可能想见到的结局。
毕竟,我曾经满心满眼的都是我的忆知哥哥,即便想过他可能并不太钟意于我。可是因为我爹爹救了他爹爹这档子事,作为知恩图报的读书人家,他自当是要舍身娶我来全了这份名声的。
至于旁的感情这种事,待得日久相处之下必是能够生情的。
可是可是,这些向往便从来都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因为这世上,感情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一切。
有些关系也不是感情能够全部弥补的,没有感情的人不一定能在一起,但是有感情的人也不一定会走到最后。命运怕不是才是这所有一切的魔手,我和尚忆知,终于渐行渐远走到了这么个地步。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恨他,我只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到了当下这么个不得不对向站位的情况下,我还是不愿意去恨他。
他在我心里永远都是脱不了那初次见面的那个端正明亮的小少爷,紧抿唇角的小小少年,执了一管笔墨,在宣纸上临摹字帖。
那时候窗外的夜漪花盛放,风吹花落,碎雪初晴。那一瞬日光当头,洒落的那一楼光亮就此也种在了我心里。
小哥哥白净的面庞,如墨汁晕染的眼眸,端的是儒雅自矜。
这是尚忆知,是我的忆知哥哥。
所以,即便之前已经清楚地知道,他和南宫慕合这个扫帚星并没有本质不同,也是同样在利用于我。可是我也宁可去信,他做了这些是有那么多的不得已,是无奈也是被迫。
可是,所有的梦境总有清醒的一日。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闭上眼,然后转了身去,挥了手之后,原本大部分警戒对着我们的官兵再度聚拢过去一致面向了站在前方的我的师父和爹爹。
“帝君旨意,只要剿灭四方阁的乱匪,至于死活并不强求。”尚忆知那句话听上去似乎是对我说的解释,可是他却并没有看我一眼。
“你也不管这位大人生死了?”我终于抑制不住发声了,经历了这整夜的折腾,我的声音早已嘶哑不堪。仿似是后院胖厨娘让我拉的那个风扇,整个破败又难听的动静。
“帝君旨意,死活并不强求。”他没再看我,将右手缓缓抬了起来。
于是,我眼看着不少原本执了刀剑兵刃的官兵放下了原本的武器,自背后取了弓箭下来。然后搭箭拉弓。
“你想要做什么?尚忆知,你不能这样做,那是我爹爹和师父。”
“那是与定王结党营私意图颠覆国本的匪首。”尚忆知没有习过武,那声音在夜风中自然被吹散了。可是托了我那该死的耳力的福,我依旧还是听清楚了这席话。
眼看他抬在耳际的那只手眼看着就要挥落,我一把就推开了面前的内监。
下一瞬却有人将我的手臂扯住了,然后我意识到自己跟着离地跃起。
万箭齐发,射向我师父和爹爹伫立的位置。
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视线被盈泪的水色模糊扭曲,便似是在眼前笼起了层薄纱。
爹爹,师父?!
尚忆知。
为何,我们,为何一定要走到这样的反目成仇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