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慕合是我扫帚星这种事,再度以现实的情况证明到了。
因为室内水雾缭绕加风雪裹缠的缘故,被人误会我这屋子里走水了。于是,就有人冲进来浇水灭火,而我就惨被人一桶水从头淋到脚,透心凉了。
之后,我自然就毫无意外的感染了风寒。
这之后就又卧病躺尸状过了数日,连着灌了好些苦涩的汤药,那滋味倒是叫我想起了胖厨娘的生姜汤。
也许人就是这样,颇有些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意思。
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了的时候,却又觉得怀念万分。
师门遭此巨变,我不知道除了那晚我看到的七师兄大师兄和师父并爹爹之外,胖厨娘和我其他师兄及几个师侄又究竟身在何方。他们是否被这件事影响,又是否真的如同之前扫帚星和我说过的,早被师父打发远离了这场厄运。
徐浒进来给我诊脉的时候,我正倚在床头出神。听着动静才回神望过去,现在我再看着他的时候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愤恨的情绪了。
我讨厌他,却也不这么讨厌他了。
南宫慕合的故事让我知道了,师父许是早知道了月华门的人在师门里的存在。
虽然他没有方丈念佛经超度世人的大度,但是却另有一副悲天悯人的情怀吧。他没有对南宫慕合混入我师门之际做些什么,甚至在彼时我属意要前往泗阳的时候,专门吩咐了徐浒陪同我一道离开。
我并不确定,师父他老人家究竟知道这内里多少。
可是,他终究还是安排了徐浒陪我下山。
泗阳……
天下第一庄昔年所在。
是我身上所有故事开端的地方,遥远模糊的全然无从琢磨的起源之地。
迎着我略有些呆滞的眼神,徐浒突然开了口,“之前你想知道的那些事情,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的,其实我也不知道。”
顿了顿,他轻叹了口气,捏了捏手掌。
“虽然我现在说这种话,在你听起来,大概率更像是狡辩或者旁的什么,那都不是多要紧的事情。不够,我还是想说,其实四方阁出事,我也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可以完全置身事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张了张口,可终究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继续那份沉默。
按照徐浒的说法,他也对师门担心,可是,却又如他所说,他并不是个叛徒。他只不过是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四方阁的人罢了,他来自月华门的。
潜伏进四方阁这么久,却也是为了《云舒卷》而来。
本来,按照师父与我说的那个故事,在这件事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对错与否。毕竟《云舒卷》本就不属于月华门所有。
可是,在知道了南宫慕合所讲述的那端补充内容之后,我却益发疑惑了。
诚然,那卷书依旧还是归属于那间境外不知名的小庙所有。可是,突然我发现,其实它并不像我原来理解中的那样是被硬夺的。或许是命运的使然,最终它落到了月华门初代门主的手中。
叹了口气,我觉得不对,但是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整个情势的转变和眼下我自处的境地,都让我无法理解。
现在这样的时候,我确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处,又要怎么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四方阁,师父,爹爹……还有尚忆知。
我过去一十六年的所有记忆和生活,都与这些人有关,可是如今,却是已经渐行渐远的样子。师门消息不明,师父和我爹爹生死未卜。
至于那个我曾经以为会成为良人的那个人,却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我埋首掌中,只觉得眼眶酸涩。
过去已然消失,未来却也毫无进展。
没有目标,亦没有概念。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下里留在这个地方苟延残喘的意义又是什么?
可是,若是南宫慕合不肯放我离开,我实际上也压根不能再去做什么。
“染师妹,师父和你爹爹现下都被押在牢中,有专门的皇城司看守。即墨镇里外现在也有不少皇城司的人游走,为的是什么我想你应当很清楚。所以,这个时候务必注意不能乱来。”说着话,他伸了手落到了我的发尾。
“还有,关押他们在牢里这件事却也得不到什么证据确认。不排除,是另一种形式的引人上钩。”
我抬了头,望入他眼中。
曾经,他是我的五师兄。
亦是被我视作亲人的存在,可是眼下,他却也不再是我可以全然信任的人了。
可是,他这番言论却又叫我觉得有些话中有话的意思。
引人上钩?
究竟,他是不是如同我的猜测,另有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