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大约是有些过分了,积了三天的灯油之后,把乐坊的一片屋子都点了起来。
本来就是浇了灯油,火随油走,瞬间就点燃了我那间屋子,那起火的架势是突然起来的。我虽说早有了准备却依旧还是被这可怕的架势吓到了,甚至火苗差点燃到了我的衣角。
数九隆冬,气温确实不高。但是却也是风干物燥,火势很快就蔓延到了连排的屋子。
想来当年这乐坊建设的时候本没有想过怎么防火的问题,基本是连片建的屋子,再有植被装饰,火势大的似乎连空气都被点燃了。
灼热的气浪层层叠叠往人脸上扑,我裹着大氅看着那张扬的烈焰只觉得仿佛进入了炼狱。
终于,如我所料,官府留意到了乐坊。大火骤起,众人喊着走水奔走尖叫。
不过,终究是没有救下。
这把火基本将乐坊这地界的屋瓦摆设点的都差不多了,南宫慕合也不负那贵公子的调调,负手立在我面前,脸色暗沉。
徐浒和先头那美人歌姬亦都是一副肃穆脸。
我自火场里逃出来的时候没有忘记抱了个手炉,这回虽然焐在怀里是暖融融的,但是我却并不敢看对面那群月华门的人。
说句实话,起先我并没有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眼下,只怕是连过夜的地方都没有了的样子。
我只得扫帚星怕是一早猜到这把火定然是我放的,但是他的反应却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黑脸归黑脸却并没有找我对峙这种事情。
此外,这把火火势着实太大,自然就引来了官府的注意。
再是与相关的官差有交情,依旧顶不住在这种非常时期发生近乎火烧即墨城的意外。所以,官差不出意外的上门了。
虽然这地方也是有密道这种的,不过事发突然总有那么些没有烧干净掩饰好的马脚,乐坊被官府认定是四方阁余孽,抓了大批人走。
等我和南宫慕合徐浒等人从密道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乐坊的人抓的抓赶得赶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此外,怕是会担心有人留下来当马后炮,废墟上还另外驻扎了十数人的小队。
初时我进这乐坊见到的那位美人歌姬冷笑了声,不待其他人反应就动了杀招。衣袂飘飘,十几人当即就身首异处,血溅三尺。
被火烧过的焦黑墙体上,飞溅了鲜红的血色。
我调开了眼,捏紧了拳头。
“怕了?”
南宫慕合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将视线转了过去,看到他双眼直视前方对那幕血腥杀戮仿似习以为常的样子,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只冷静地道:“你动手的时候就该明白,这世间的事情不可能都是犹如你所料想的那样。既然已经选择了去做,那么就要有勇气和毅力去面对所有的一切后果。”
“是,火是我放的。是我想要官府的人注意到乐坊,但是既然你一早就已经猜到了的话,为什么你不朝我动手?”
“向你动手,做什么?”
“我毁了你的乐坊,你不应该找我偿命吗?为什么要对那些人下毒手?”
我指了那边尚未散开的血腥雾气。
南宫慕合的视线终于转到了我身上,似是有些意外于我的话,唇边噙了抹冷笑,“花夏染,你能不能收起你那些可笑幼稚的怜悯心?!你又不是个修习佛经的尼姑子,还指望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事吗?你可曾想过这群你想着可怜的官差,当日里也都是上岱山围剿你们四方阁的人。他们朝着你师兄师父等人下杀手的时候,可曾指望过他们会手下留情?”
我被他的话问住了,一时间便是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来。
凌晨时分,夜风扑面而来,冰寒刺骨。
呜呜的风声仿似鬼怪狰狞凄厉的惨嚎,在耳畔叫嚣。
美人回转过来的时候,一袭素色的宫装上犹自没有染上半点血色。她惯是对南宫慕合恭敬又畏惧的,这次过来亦是不敢抬头,双膝跪下后便自伏低道:“门主。”
“起来吧。”南宫慕合没再搭理我,难得与下跪是美人属下交代了声。
这时候徐浒也跟着单膝跪了下去,“门主,下一步还请示下。”
“既然小染姑娘这般煞费苦心的要我们介入,那么这便遂了姑娘的心愿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再度投向了我的方向,那阴冷的样子真正是索命的厉鬼。
我没有再发抖,整个犹似被点穴般,眼中也没有再如往常般动不动就蓄满了泪。虽然眼下场景和结局有些过于出乎意料,但是其实就如他所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设计的。
即便我彼时并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可是既然已经不慎造成了这样的开端,那么我想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这所有的罪孽都一力背负。
“我也要去。”我跨出一步,徐浒和那美人都因此有些意外的抬头看向我,仿似有些迟疑。
我直视着南宫慕合,道:“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天牢。”
这场血腥争斗,不管最终是要走向如何不可收拾的地步,我都必须跟着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我不可以借口自己的身体或者旁的缘故袖手旁观,也不能系数都扔给南宫慕合,坐等渔翁之利。
我知道自己终究已经不是当年岱山上痴痴念念想着要嫁尚忆知,当状元夫人的小姑娘了。
因为,这是我必须要面对和承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