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若欢之前同我说的关于她自己的家世,倒是叫我意识到,其实在某种方面上她或许应当与尚忆知类似。所以她们两个成为今天这个地步,多少都是源自于帝君的缘故。于是,这事情走到这个地步了,多少就带了些是为宿命的感觉。
而我总觉得,这个事情本身是不正常的。
比方说,若欢对我和尚忆知之间的事情,那份很奇特的关注。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表达,只是总觉得她很怪异的似乎一直觉得我应当和尚忆知携手一起。可是我自己却并没有这么觉得。
比方说,可能若欢觉着尚忆知对我是不同于公主的。
可是我却并不如是想,毕竟她自己都是那样的出生,我想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隐瞒之前过往的意义。故此,我在某天午间,于花园中的凉亭里向她告知了四方阁的那一切。
只不过,我将《云舒卷》那档子事给隐去了,这么本书事到如今我连哪怕一个页角都没摸到过却闹成了如今的境地,想来却也是桩无言以对的事情。故此,就不想在让若欢跟着知道这件事。
当然,这部分大概率也就是我一个人的自欺欺人罢了,似乎只要如此去掩饰。她就不会知道这所有一切的实情的样子。仿佛,因为那卷书而有的命运诅咒,似乎也能离开若欢。
毕竟,她的身世已然如此凄凉,我想就自然不要再去人为的添加这份不幸了。
我这头因为隐瞒了《云舒卷》全文,故事到了帝君要剿灭我师门的理由就只变成了一种。因为和定王谋反这类。不过实际上,此代定王应当对我师父并不感冒。毕竟,当年先代定王就是在师父的师门上遭了什么风寒之类没救回来,这才一命呜呼了。
不过具体情况这种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的,毕竟只要帝君九五之尊一句话,什么通敌叛国的,阴谋逆反的就都成了板上钉钉的现实。想来,若欢对这个问题也是颇有同感的,在我将师门被认定的那个罪责说出来,她也并没有旁的大反应。直到我说明白之后,她才抬头问了我一句,“所以,老爷虽然带兵围剿了姑娘的师门,但是还是为了姑娘挡了箭的。”
她的关注点有些奇葩,我盯着她看了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了,彼时在即墨镇的牢里,因为我们劫狱,所以不慎是中了官府的埋伏的。诚然那时候为了自保,我们劫持了尚忆知。彼时那监军的内监大人并不想管他死活,为了将我们一网打尽不惜让人放箭。
箭雨之下,我护着七师兄和徐浒彼时行动是迟缓了点。那时候就是尚忆知,突然将我推开,自己被箭矢射中。
可是,我并不是彼时在四方阁上人事不知的天真小师妹了。看着他中箭那刻,要说全然没有任何思绪那是骗人的。可是,在经历过了那么多的过往之后,我也不可能只因为那些微的心动而再去确认什么。
他推开我这个行为,甚至也不是这么单纯的只是为了我挡箭。甚而进一步,也有为了后期在帝君面前开脱的情况。我很清楚,也很明白,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按照那时候的所见看来,其实尚忆知应该更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可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帝君那头。
我不确定师父在那棵树上最后留下那些血书之际心下是怎生想法,我只道,我根本没有这个办法去理解他,理解这所有一切关于他选择作为的后续。
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我没有这个办法代替他去选择原不原谅这种事。当下,我只能确定因为我自身的认知和经历注定了我无法理解尚忆知,所以也就成了如今的结局。
我与他,终究是陌路而向。
回过头来看若欢的行径,我当下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姑娘才这点年岁,究竟是怎么就会如此热衷当红娘这种事。并且,还是专门盯着我想要撮合。
我承认,或许在某种意义上,尚忆知真的是救了她的命。可那样的话,她总该是自己以身相许救命恩人这种戏码更像话啊。就比方说我爹爹当年因为尚忆知与我定亲之事采取的方法那般,让尚忆知与我定亲,如此这般的相报面上看起来才是道理。
这方面来说,若欢这头非要拉着我来报恩这种心理就实在有些叫我看不懂了。不过顾忌她的心情,我心下虽说实在觉得狐疑的紧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情,要说道理什么的却也没有明明白白的。毕竟救命恩人这种事情,你说也没有个什么心法规矩的要专门教人怎么快去做的。
识字读书的秀才也直叫念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却也没有拍着桌案口沫横飞地要我们接受救命之恩就非得以身相许了。忖度到这里,我想自己就算明白了若欢的心思,再去看她的时候也就不在拘泥于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了,自然也不会再去过分纠结什么。
当然,我之所以将自己师门的过往告诉这丫头也断然不是要交心或者彼此熟悉这样简单的做法。说实话,我明白尚忆知将我留在状元府上这等行为定然是有古怪的。不过,以如今我们两个的决裂的程度和我自己的立场来看,我并不想去朝他质问什么。有些事情靠人是永远不会有什么可以保证的东西,我想自己只有先行做好准备才是。
可是这种话我担心要和若欢这丫头直讲的话,保不准她不会去告诉尚忆知。鉴于我们如今眼下官与贼势不两立的情况来看,左不定他会不会恶向胆边生立刻就将我转押往天牢什么的。
忖度的太过,我一时有些失神。直到若欢在我面前略有些担忧的摆手,“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犯病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想着,如何去避免这些暗地里的谋害。
只是,在我看着若欢那张关切的脸庞之后,却又有些突然醒悟过来,曾几何时,我竟然也会是如此这般想着旁人,这仿佛并不是任何值得兴味的事情。我会变作如此,小心又算计。虽然眼下看着是为了自保,可又何尝不至于会有什么因此算计而做出反制别人的事情出来。
这个时候,我却再度想起来了南宫慕合的话。
他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那神色冷漠自傲的样子,仿佛这就是宇宙真理,他本人则是世界的中心。
彼时,我自然是愤愤不平的,与他道不管如何当下,我自己定然是不会变作那样的人。就只是为了自己而肆意去伤害旁人这种事,在我身上压根不会发生。
言犹在耳,却是犹似隔世之过往。
我一时便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其实从一开始,南宫慕合对我的那些认知就没有出过错。
比方眼下此时,我想如果给我机会可以离开,若是眼前的若欢要出面阻止,我定然也只能保证不害她的性命而不去做别的什么事情来摆脱自己。
我想自己应该从头到尾就是在做些无用的自欺欺人之事。
其实,我和那扫帚星既然是一样的人,那么自然就有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契机而做出类似的事情来。如此说来,他的那些认知其实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
有问题的,其实一直都只是我。
因为师门的缘故,爹爹的关系,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善与恶,痛与恨。
所以,直到确认了师父的死讯,我才明白,其实自己与南宫慕合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尚忆知与他也不存在任何区别,说到底,我与尚忆知在某种程度上亦是同样的。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生而为人这么个简单的道理我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