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可威赞同的点了点头,他看上去泰然自若的样子,可是此刻的我,内心里已经快承受不住了。我不知道我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讲完这些话。
我的主题的灵感是来自于我的孩子。想到他刚刚出生一个月就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很后悔自己没能多花一些时间来陪陪他。我想给他更多的爱和陪伴,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孩子的面容再一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看到了他在笑,他在闹,一时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我的眼眶有点红红的。不知道修可威有没有看到,我只听见他朝着我走过来的脚步声。
“我觉得,这个主题应该在加上一个原谅。父母们辛辛苦苦的在外面打拼,为的不过也是可以给孩子一个更美好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每个决定都有它的无可奈何。我们不能一味的埋怨父母没时间陪孩子,也应当鼓励孩子们,让他们体谅到父母的辛苦。”
我不知道修可威的话是不是意有所指。他仿佛不单单是在说这个建筑,从他的话里,仿佛也有在说我们的那一段往事。我尽量不让自己多想,只是把他的这段话放在对我的建议上面。
不得不说,他的建议好。修可威没有从社会主流的眼光去看事情,而是剑走偏锋,找到了更新奇的点子。我想,这个断壁景点来发出来以后,只要宣传做的足够好,一定可以得到大家的肯定。
我点了点头,采纳了他的建议。然后决定在景点中加上一个亲情隧道。这个隧道是让父母和孩子分别走的两条独立隧道,在隧道的四周的墙壁上可以放映不同的短片,家长们可以亲自设计自己的短片,也可以采用我们公司准备的短片。
孩子们会像站在上帝视角上一样,把自己从小到大的历程观看一遍。同时父母也会把孩子眼里的世界看一遍。等到最后电梯把孩子和家长送出来以后,孩子会给父母准备一段话,父母也会给孩子准备一个小惊喜。
我们两个的意见终于达成了一致,我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钟,我的精神已经达到了极限。修可威看出了我表情上的痛苦,他开着车子把我送回了公司,然后就离开了。
我的脑海里思绪万千。难道我真的不能像修可威那样放下一切吗?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我一个人在桌子上趴了很久,直到公司里的同事们一个一个都下班了。
我拎着包一个人走在夜晚的大街上。小餐馆里随处可见其乐融融的景象,商场门口也可以看到很多小孩子牵着爸妈的手逛街的情景。这个世界看上去温暖极了,可是怎么就温暖不了我的内心?我像是这个世界的孤独客,没有人可以给我一丝丝温暖。
一个人逛到脚痛,不得已我走回了家,裹着被子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断壁景点的开发工作很快就排上了日程,每一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等待着处理。作为项目的设计人,我不仅要处理好公司内部的事务,还要负责和对方公司的问题对接工作。每天都忙的昏头转向的,我渐渐的把自己心里的那些痛苦抛到了脑后。
修可威还是会经常由于工作的事情和我见面,我们见面以后只聊工作,不谈论任何和感情有关的事情。我每天都会去施工场地亲自监督一切事务,修可威也会经常过去看一看。
我发誓,我一定要把这里打造成这个城市最有意境、最有故事的地方。只有我如此认真的面对自己的工作,我的孩子在天有灵才会放心吧。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眼看着又要到我儿子的生日了。这一天,我的心情格外的压抑,孩子已经没了,连个墓碑也没有,我想要陪陪儿子都没有办法。
我托着疲惫的身子走到施工场地,内心里又是忍不住的一阵悲恸。一整天我都是心不在焉的,脑袋里全部都是儿子的生前的画面。我埋着头坐在凳子上,想要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大家面前失控。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有点吃惊的抬起头来,发现修可威正站在我的面前。只见今天的他和往常不太一样,他的目光里没有了往常的那种冷漠,而是多了一种哀伤。修可威看着难过的我,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吃个饭。
看样子他没有忘记今天是儿子的生日,只不过他没有提出来。我也没有提,只不过今天的我,答应了他的邀请。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我想今天的他,心里应该是和我承担着同样的痛苦吧。
修可威让我坐在了他的车子上,然后带我去了一家小酒吧。酒吧不是很豪华,但是颇有情调。带着颓废气息的女子坐在高脚凳上浅吟低唱。我选择了一个最角落的地方,点了一杯酒,名字叫做“遗忘”。
修可威没有让设计师调酒,而是要了一瓶威士忌,拿着一个小酒杯,开始一杯一杯的把酒灌到肚子里,一如我每一次看到他在酒吧里的样子。我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刻意的去找话题,只不过我们的心里在思念着同一个人。
酒端上来,是一杯由三种颜色层叠而成的酒。最下面是红色的,象征着那一段炽烈又深刻的过往,中间是深蓝色的,象征着如汪洋大海一般久久不能平复的记忆。最上面是透明的颜色,使用最烈的白酒调制而成的,象征着遗忘以后的世界。
我们两个各自喝着各自的酒,桌子上摆着精致的小蛋糕和一些垫胃用的小零食。我们两个都没有吃,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那个女生的歌声。
“你也不用牵强再说爱我,反正我的灵魂已片片凋落,慢慢的拼凑,慢慢的拼凑,拼凑成一个完全不属于真正的我……”
一个一个难以度过的深夜,一页一页难以翻过去的回忆。我和修可威,在不同的城市,在相同的夜晚,究竟要再经历多少痛苦,要再经历多少惩罚,才可以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