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完之后,我怔怔的坐在地上,忽然感觉到内心的某一块地方,一直很冰冷的一个地方,像是暗了许多年的深渊,突然有人点起了灯火,终于暖和了过来。
窗外阳光正好,风过客厅,我的脸上一片冰凉,我明白过来,我的眼泪,不仅仅是为赵超而流,也是为我自己而流,为那些年我所受的委屈和痛苦,也为我曾经葬送的青春。
这几年,我虽然已经过的很幸福,有爱我的丈夫和可爱的孩子,家庭美满,幸福和谐,也在竭力忘记过去,然而纵然时间残酷,可以改变许多,可是记忆最多只能淡忘,却永远无法抹去。记忆里的那个委屈的我还一直在躲在那个角落里,冰冷到瑟瑟发抖,那是我心海深处最为冰冷的地方。
第二天我如约来到赵超的葬礼,葬礼非常的简单,来的人也很少,不只是想低调,我想,他们落魄之后许多人应该也就散了。我看到赵爽推着她的妈妈,站在墓碑之前,哭的不能自己,背影单薄,颤抖不已。
可是她的妈妈,居然深情呆滞,目光涣散,一滴眼泪也没有,就像个木头人一样歪坐在轮椅上,所有人都知道,赵超是比她的命都重要的人,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也着实凄惨,老人悲伤过度也实属正常。
我来到墓碑之前,放下手中的鲜花,看着墓碑上赵超的相片,照片上的他一如曾经,这应该是很久之前照的,微微笑着,眼神清明有又坚定,明明曾经也是那么好的一个人,现在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看着他的这个照片,让我想起来我们结婚的时候,那时我一心一意的想要跟他恩恩爱爱过一生的,我也曾想过将我的未来都托付给他,我们也曾经有过相亲相爱的幸福时光。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改变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容颜,还有内心,我们的想法不同,分歧也越来越大,以至于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直至最后歇斯底里的分道扬镳。
现在他安静的躺在这里,一生尘埃落地,不论此前如何辉煌如何混蛋,最终都要化为一抔黄土,之前所有的纷争都失去了意义。
“赵超,我现在过的很好很幸福,也早已经原谅你了,你安息吧。”如今,我终于能够释怀的站在他的墓碑之前,我看着他的笑容轻声说道。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吹乱了我的发丝,那风温和却又有如实质,让我感觉到好像有人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我抬起头看向天空,万里晴空之上,一只小鸟啼叫着展翅飞过去了,清脆的叫声响彻这片肃穆的天空。
葬礼结束之后,我走到赵爽的身边,她的眼睛红肿着,脸色比之间更加憔悴了,人仍然是曾经的那个人,只是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些东西,有点像照片里的赵超,或许应该是酷似她哥哥的那份坚定,那是后来的赵超、从前的赵爽没有的东西。
或许这件事过后,我能看到一个全新的赵爽,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我希望她会是凤凰,而不是普通的鸟类,我希望看到一个全新的她,全新的面目。
我看了一眼轮椅上的赵妈妈,她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依旧是眼神呆滞的看着前方,我有点为难,这样大的悲伤,我从未经历,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阿姨……”
“她听不到了。”谁想到我一开口,赵爽站在她的身后突然淡淡开口,她说道:“我哥哥去世之后,妈妈就晕倒了,然后再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医生说是受到刺激太大,精神出现障碍了,其实就是痴呆了。”
闻言我惊讶的看了看赵妈妈,果然是对于我们的谈话,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就是个木头人的样子,原来居然已经有了精神障碍了吗?唉,这次这个打击真的太大了。
我同情的拍了拍赵爽的肩膀,试图去安慰她,这几天她要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仅有的两个亲人,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妈妈,可是现在,哥哥去世了,母亲痴呆了,从前一点小事就要承受不住的、娇生惯养的她一下子遇到这样的变故,她居然还能坚持着为哥哥举办葬礼,对她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你还好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站了太久,葬礼结束了,人也散的差不多了,我们边走边说,最终在一处树荫下的石椅上坐了下来。
“我还能撑住,哥哥临走之前把家里剩下的钱都给了我……”郑爽刚刚说了两句,她就哽咽了,眼泪断线的珠子一样成串的掉下来,她低下头捂着脸,可泪水依然从指缝中不断渗出来,然后砸落尘埃。
我递给她纸巾,选择沉默的陪伴着她,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只能靠她自己。过了好久她终于平静下来。
“其实哥哥选择自杀,都是因为我,是我害死了哥哥。”赵爽重要再次开口,她低声说道,因为紧张,还不断的揉搓着手里的纸巾。
“不要这样说,你哥哥会这样做,肯定是因为病痛的折磨,跟你没有关系的。”我看不下去她那样痛苦那样自责的样子,安慰她说。
“不,你不知道,都是因为我说的话,哥哥才这样的,我知道的。”没想到赵爽立马否定了我的说法,固执的说道。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沉默过后,她就跟我讲了这两天的事情,看的出来,这些话一直憋在她的内心里,她也十分的痛苦,有话难诉是最难受的,我懂得那种痛苦,我默默的听着,任由她断断续续的讲述。她说一会,哭一会。
我这才知道,短短三天的时间,赵家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那天赵爽从我们家离开之后,回到家正赶上赵超病痛发作,生病以来他的脾气就越来越暴躁,病痛发作的时候更甚,毕竟那样的疼痛,实在是非常人能够忍受的。
赵爽回家时正好撞在了枪口上,不出意外的,被赵超狠狠的骂了一顿,他嫌她夜不归宿,并且质问她去哪里鬼混了。
赵爽知道他暴躁的原因,要是在平时也就默默忍受了,毕竟这是她的亲哥哥,他痛苦,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那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吧,她竟然没有忍住,赵超一骂她,她的火就上来了,直接说道:“我住在你前妻家里了,人家离开了你,嫁给有钱人,现在过的非常幸福,那么好的女人,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赵超听到她的话,愣了许久,赵爽本以为她这样跟他顶嘴,赵超肯定要更加生气暴躁的,甚至有可能会摔东西甚至动手,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只是愣了一会儿,就安静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了,一整天都没有出来。
赵爽看他反应知道自己的话说的重了,心里愧疚,想要过去道歉,可是没有想到,来到赵超房间以后,发现赵超竟然意外的平静,虽然他依然被病痛折磨着,可是面对妹妹,他竟然没有一丝暴躁了。
“没事,其实我还很高兴,终于能知道一点关于她的事情了,知道她过的很好,我就放心了,这样就是最好了。”赵爽说,赵超当时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