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所晒台三面并没有过高的建筑遮挡,拂面夜风带着郊外特有的青草泥土腥气。阴天的缘故视线不佳,墨黑天幕上并不见群星闪烁,只有一轮满月浑浑噩噩地挂在左上角。
左少易那个略有些侵犯隐私的问题就是这个时候问出来的,“其实我不该问,但是……我真的很奇怪,你和江家的关系,究竟是为什么搞到这个地步的?”
不知道是月色太过阴险的缘故,还是心底的那些积郁需要找个出口,应嘉言半趴在围栏上微一沉吟后,竟然开了口,“我和江家的关系,大约就是我于他们来说,哦,不,不止我。包括我的母亲在内,对于江家人而言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甚至宁可被传言是不正当关系也好过被人知道我和江时照真正的身份。所以,我加入娱乐圈。既然他们这么讨厌我,我就一定要活得好好地,站在那个谁都能看到的地方,光鲜亮丽地好好地。他们不开心,那么,我就开心了。”
听着应嘉言这席话,左少易略有些诧异,紧了紧手下握着的做旧式围栏。夜风微凉,扬起了应嘉言耳畔的碎发。她的罩衫因为刚刚在室内被江子珊意外吐脏已经扔了,眼下就穿了件单薄的短袖T恤。见她略略有些瑟缩的样子,左少易突然格外主动。绅士地脱了外套,搭到了应嘉言的肩头。她难掩诧异,一手按在了外套上下意识要脱下。
“披着吧,风大。”左少易先一步出声制止了她的行动。
应嘉言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左少易莞尔,难得开起了玩笑,“怎么,我的衣服有这么可怕吗?怎么就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应嘉言这时候也是完全没有刚才的肃穆,露出了一丝释然的浅笑,“实话说,是挺见鬼的。”
左少易有些意外她突然的坦诚,不过并没有被冒犯的不快,反是生出了几许兴味,“这话怎么说?”
应嘉言垂眸轻笑了笑,今晚发生的事情有些突然,一波三折,确实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但是最大的意外其实也是左少易,刚刚遇到他暂且不算,最神奇的是他会在这时候突然像是被灵魂附体一样给她披衣服。
以应嘉言这么多年见人识物的眼光来看,左少易的这番转变其实颇为怪异。所以,她第一反应就是见鬼了。
但是很遗憾左少易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出行径的离谱之处,看着应嘉言垂眸轻笑的样子,竟然读出了几许落寞。
两人之后就没再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只默不作声并肩靠在晒台上,感受着夜间扑面的凉风。
“嘉言姐。”
直到小助理的声音遥遥传来,应嘉言才站直了身体,转头去应,“我在这里。”
小助理一路听着她的回应寻到了晒台,看见应嘉言才放心下来,“嘉言姐,散了,我们可以走了。”
“好。”应嘉言说着,转头看了左少易一样,点了头做招呼就往陆绮身侧走去。走了两步,意识到自己肩头的外套忙不迭折回来,递还给了左少易。
“左先生,谢谢。”
“披着吧,夜凉。”左少易没有伸手去接,然后率先跨出大步离开了这处晒台。
陆绮垂了脑袋没敢多话,直到他与自己擦肩而过离开后才疾步靠近,面露毅色,“嘉言姐,你这个衣服是左二少的?”
“嗯!”应嘉言眼里也是惶惑之态。
“他怎么会给你披衣服?”陆绮歪着脑袋,满脸意外。
应嘉言掖好了肩头的衣服,“我也想知道啊,可能他吃错什么药了吧。算了,不想了,走吧。”
和陆绮一起上了保姆车后,应嘉言在返回的半道突然改变了目的地,要去探望陈肃。之前他被送到医院之后就没再和她联系,最后应嘉言还是从制作组那边听到的消息确诊是阑尾炎。
在听到应嘉言要去医院,小助理也当即就反应了过来,她是要去看陈肃。毕竟是自己偶像,所以她也没有提异议。不过到底也入行小一年了,陆绮变得机敏了不少。
在保姆车进入医院地下停车场后,她主动请缨先行下车探路。一路倒是真发现了好几拨娱记狗仔的潜伏,不过时间这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狗仔也是人,肉眼可见地已经疲累了。
于是,就在陆绮的协助和陈肃经纪人罗森那边的配合下,应嘉言顺利躲过了医院里连串的眼线,进入了陈肃的特护病房。
他已经完成了手术,受麻醉残留影响睡得正沉,身上围满了各种监护仪器。应嘉言站在他床前,望着病榻上少年纯稚的睡颜轻轻伸了手去,拨开他额际的几缕碎发后,又掖了掖被角。经过这番动静,原本阖目沉睡的陈肃奇迹般的睁了眼。
病房内并没有开顶灯,只有一盏床头暖灯亮在那里。淡黄色的光晕软软的落在应嘉言肩头脸侧,明暗变化的光影在她眼里零落。
陈肃怔怔看了好一会,才似是认出人来,伸了缠着监护器的手出来。应嘉言会意,主动过去握住了。扬了温柔笑意去与他说话,“感觉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麻醉还是什么别的影响,陈肃声音嘶哑,“感觉好像在做梦。”
应嘉言再度帮他提了提薄被,柔声建议,“那么就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吧,等到时候睡醒了,梦也就醒了。”
“不。”他摇了摇头,跟着微侧了身体,用另一只手环抱住了站在自己床边的应嘉言,埋在她腰间闷闷地道:“我睡了你就走了。”
应嘉言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略有些好笑,“你睡不睡我都不能一直陪着啊。”
拥着她的那只手僵了僵,陈肃没再吱声。应嘉言这时候也隐约感知到了他的情绪,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单手在他肩头轻拍。终究还是麻醉未消,很快陈肃再度睡了过去。应嘉言和他助理一道将他转正了身体安置好后,又站了片刻扭头欲走。一转头,却对上了身后陈肃经纪人罗森的眼睛。
刚刚自己进来的时候,他特意避出去了。此时看出对方有话要对自己说,应嘉言相当善解人意地跟在他身后走到了特护病房外间的会客室。
一张圆几,两张单人沙发。
“请坐。”罗森相当礼貌,示意应嘉言落座。
她没有过多推辞,在他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了。
“啊,抱歉,忘了问你喝什么,我让小卓去买。”罗森坐下后似是才想起来,掏了手机征求应嘉言的意见。
面对他这番“善意”,应嘉言却并没有接受,了然微笑起来,道:“不用了,Martin哥,我想接下来的谈话应该用不到喝杯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