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肃从棚里出来的时候,应嘉言已经不在棚里了。最终只有他这个男主团队没有过去,其他电影制作相关的人都赏脸出席了左少易做东的饭局。应嘉言更是被众星拱月的逢迎,饭局结束之后,制片人勾着左少易的肩膀一定要续摊。
惯是冷漠的左少易今天也相当给面子,于是吃完饭众人转道去酒吧。这么一拨人肯定不能去普通对外的,制片人看起来是常客,电话打过之后就专门指示司机开车,其后几辆一起跟上,辗转去了家夜店。
城中知名,来往有不少明星名人,所以常常有狗仔蹲点。不过实际上,能被拍到的有部分是故意被拍,真正想要不动声色进去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半道换夜店派来的车,从后门进货方向走。然后有一条专用通道,直接进入包间区域。
这里接待的名人不少,所以通道口特设了好几重保安,就为了维持专程过来消遣的这部分名人的隐私相关。
一行十来人进了包厢,陆续又有人开始叫人。应嘉言坐在左少易身侧,看着内里幽暗不明的闪烁灯光略略有些恍惚。这时候左少易也终于抽空去看她,“嘉言,怎么了?”
“啊……没有。”她摇头。
实际上却是想到了两年多前,黑料刚刚开始发酵,也是和剧组同仁出来聚餐,续摊也一样是酒吧喝酒。然后,那时候有人将江子枫喊了过来。
而今天,不知道是谁把汪兮兮带了进来。
虽然五月底气温已经升高了不少,但是她直接热裤的装扮还是让人看着有些许寒意。特别日夜温差略大,应嘉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那时候他喊江子枫过来的人存的是想要看她热闹的心思,但是那时候的应嘉言内里再是寥落,外表却还是那副刀枪不入的样子。所以,那时候没有人能伤到她。
除了她自己,那时候的江子枫终归是她初心萌动时进入心间的第一个少年。即便就是隔了这么多年之后,江子枫于她依然有不同的意义。不过这个少年,不,现在应该是青年了,他自从两年前被江时照送出国之后到现在,也算是有了自主的能力,已经能够随时回来了,应嘉言自然也抽时间与他见过两面吃过饭。
时光似乎已经改变了彼年记忆里以为怎么都洗不掉的曾经。应嘉言看着坐在对面的江子枫,少年,不是青年肤色较没出国前黑了不少,整个人也看上去壮实了些。
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色校服衬衫运动裤的少年就真的已经远去了,坐在对面的江子枫在看到应嘉言出现的同时也禁不住自嘲地笑了下,“本来我以为我看到你会很激动。”
“结果呢?”约吃饭的时候两人专门找了家私房菜馆,提前半个月定位的那种。不过应嘉言还是被老板认出来了,在询问过了签名合影都完成。之后小包间就被关上了,老板亲自守在了外面。
事实上,应嘉言和江子枫之间除了那层血缘关系外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其他,不过老板这么深情表示,她也没有说什么。江子枫在国外这么些年,倒是也历练了不少,再不是当初那个看起来随时会脸红的小男生模样。他是外套依旧被侍应生带走挂起,衬衫折了三折露出了有肌肉线条的胳膊,在帮应嘉言夹菜的失婚,她看到了他左侧手肘处的伤口。
应嘉言随手一把抓住了他手上的那只手,“怎么回事?”
江子枫无所谓地垂眸看了眼,“啊,是在那里的时候伤的。”
“怎么不小心点?”她看了看那伤口,并不是新鲜,而是陈旧的结了痂的。
江子枫任应嘉言捧着自己那只手肘,没有挣扎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只是轻轻摇头摇头,“我出去是要干活的,又不能像以前那样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当大少爷。”
应嘉言难掩意外地抬头,看着那五官明显成熟不少的青年,他墨色眸子里对她的情愫模糊,看不分明。
“我长大了。”他终于从她手中抽回了手肘,往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给自己加了茶,随后略略起身掖了折在手肘处的衣袖又探过去帮应嘉言的杯子续茶。
清浅的茶叶香气,在鼻端蔓延,温热的薄雾覆在脸侧,微微有些刺痒。应嘉言垂了眸,随即又抬手去将右侧垂落的发丝绕到耳后,轻声复述了遍,“是啊,你长大了。”
他没再问过两人能不能再在一起这种问题,什么也没有提到之前的陈肃现在的左少易,他就是一路在帮她布菜,偶尔抬头与她道一两个小日常的笑话。应嘉言自然也没刻意提及,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吃太多东西,但是对于他夹到自己碗间的东西都努力照单全收。
可是终究是长期减肥习惯了清淡食物,即便这家私房菜标榜自己是清淡杭帮菜对于应嘉言的肠胃而言,负担也依旧是太大了。她开始反胃,喝了口茶想要压下这股反胃的冲动。
江子枫看出来不对,忙忙摔下筷子,“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没事的。”她惨白着脸摇头。
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肠胃无法适应这样油腻的食物了,但是这本身并不健康。毕竟她这个身高体重却不够90斤,除了那张脸,身上真是没有多余的一两肉。
用陆绮开玩笑的话,嘉言姐你这走到风里头分分钟被吹跑。她那时候当然不承认,飞了个眼刀子过去。当然事实上应嘉言自己也知道,就这个身高体重,是为了保持上镜好看。实际自己体质是相当虚弱的,所以赶上要连轴转大夜拍戏身体就会报警。
什么高烧一周不退这种事也是相当常见的,不过对外并不太能多说,因为说多了很容易变成通告卖惨。那时候她和左少易的关系并没有今日这么明朗化,她就不想惹事。
最终,在应嘉言的坚持下没有去医院。联系了司机过来接了自己回家,吞了好几颗促消化的药丸,翻搅了半晚上肚子才算安生。
然后躺在床上的应嘉言想到了日里坐在餐桌前那个看似成长实则冷漠到近乎面目全非的青年,不自觉地落下了泪来。
一晃眼,那居然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情了。
应嘉言这头忖度之际,左少易再度被那制片人喊着去那边应酬喝酒。于是,她便想去个洗手间。这次,经纪人陈曼迪也专门拨冗过来了。
应嘉言从洗手间出来看到陈曼迪站在面前还有些意外,“Mandy姐你也想上洗手间吗?”
陈曼迪摇了摇头,将她往身侧拉了拉,轻声道:“回头汪兮兮要来。”
包间内已然是舞乐喧天,还有个三人小型乐队在现场嘶吼,所以两人说话相当费力。陈曼迪连着吼了几次应嘉言都没听明白那三个字,直到最后那人抵达包间。
不过究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这次叫汪兮兮过来的人主观上并不是给应嘉言难堪,而是直白地要让应嘉言泄气。汪兮兮是和制片人有关系,接获电话之后打扮一番过来,结果见到饭桌上的应嘉言和左少易脸色当即就变了。
制片人这头和左少易搭上线喝多了几杯就开始不断推搡着汪兮兮,往应嘉言的方向嚷嚷,“傻站着干什么,不去给你嘉言姐敬酒?”
不知道是不应嘉言的错觉,一时间整个包厢内的声音都似乎静默了一瞬。然后,全场尚清醒的人的目光焦点都落到了汪兮兮和应嘉言身上。
喧闹的包厢,迷离昏暗的灯光,突然变得柔情的歌手哼唱,眼前的一切都泛着些许诡异的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