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她走开之后,管家马上就找到耶律逸尘汇报刚才的情况。
“王爷,是王妃院中的一个小婢女,她在伙房里切菜,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指,伤口看着真是挺深的,然后跑过来找老奴拿药,老奴已经按照王爷您事先的吩咐,让她自己进去房中取的药,结果她自己捧出来两三瓶,老奴当时仔细看了看,这其中确是有上好的创伤药!”
耶律逸尘坐在自己书房雕花的椅子上,眉目清冷。
“你说这个婢女是王妃院中的?究竟是谁招进来的?招进来之前,就没有经过仔细的盘查和审问吗?难道我们王府现在招人,不需要走这个程序和环节吗?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放进来?”
说来说去,到底还是自己王府的管教不够严,否则的话,怎么会对来历不明的人都招了进来,把一个大危险就放在自己身边。
“王爷,是老奴的错,当时王妃有喜,身边的婢女人手不够,老奴急着想要招人调过去那边,所以人一招进来,当时也没来得急仔细地盘问,然后就交到了珠儿的手中,大概那段时间,珠儿她也忙坏了,把审查这事给忙忘在脑后,才让这人有了可趁之机。”
耶律逸尘焦燥地摆摆手,“罢了,这事是个教训,本王念在你忠心一片的份上,这次的事就不再追究,但是,本王不希望再有下次!”
“老奴再也不敢这样马虎了!”就算耶律逸尘不说,管家自己也过意不去。
“现在先按兵不动,派几个人密切注意王妃院子中那个小婢女的动静皆可,等她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我们再出动,来个人赃并获!届时看她们还有什么话可以狡辩?”耶律逸尘就喜欢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放长线钓大鱼。
话说那小婢女当天从管家那里拿到药之后,暗自庆喜了很久,可是随之又苦恼起来,这药是拿到了,问题是怎么悄无声息地送到需要的那个人手中,这是个艰难的问题。
好在现在她混进来的这个院落,因为主子不在,所以整个院子的下人干起活来,都松散得很,能偷懒的,也尽量偷懒,反正是无人约束她们。
她就偷偷地趁着傍晚前的一个机会溜了出来,然后一路上小心翼翼地东拐西绕,最后,顺利地来到了目的地。
只是,附近空无一人,她低头瞧了瞧,低声嘀咕起来,“没错呀,明明就是这里,我没记错路啊!”
但是,她现在就是找不到那个想要找的人。
‘你找到药之后,就每天晚上偷偷地溜出来,还是来这个老地方找我,我会在这附近等你的。’她努力回想当时自己和那人的对话,明明她们约定好的,就是来这里,她很肯定自己没听错。
既然没错,那她就再等等。
四下里无人,月黑风高,她不安地竖起了自己的衣领子。
又等了会,她终于不安地猫着腰,双手捂在嘴边作喇叭状,小声地喊道,“姑姑,你在吗?”
“姑姑!”
她轻轻地唤了好几声,她的声音很轻也刻意压低了音量,在寂静的夜色里,听起来格外的清晰。
就在她烦燥地抓自己头发时,她的身后,人影一晃。
“丫头,我要的东西,你拿到手了吗?”
小婢女喜出望外,急急地转身,果然看见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姑姑,刚刚真是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姑姑不在,或是出了什么别的岔子呢,姑姑您交待的事,就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替您办到的,您看!”小婢女欢喜地从自己的腰间掏啊掏的,掏出来三瓶小药瓶。
“姑姑,这三瓶都是很好的药,对您的伤口的伤都是有用的。”小婢女喜滋滋的,偏着头正准备等待姑姑的奖赏。
不料,那三个小瓶子小婢女一拿出来,这个叫姑姑的女人,一下子就怔在当场,一个不好的念头马上升起来。
“这三瓶药,你是怎么拿到手的?”她的声音里都有些急促和不安。
小婢女还浑然不知危险已经临近,兀自乐呵呵地答道,“姑姑,这三瓶药,是我从管家那里拿到手的,姑姑,你不知道,我可聪明了,我假装去切菜,然后拿菜刀的时候,不小心切伤了自己的手指,还故意把伤口弄得深了些,结果,和我在一起做事的阿婆,她是个很好的人,她心地最善良,见我的伤口很深,还流了不少的血,就赶紧带着我去找管家拿药,而管家呢很好心很大度地让我自己进他屋里挑药,所以我就趁机选了这三瓶出来,姑姑,我是不是做得很棒?”
小婢女还在沾沾自喜,叫姑姑的女子,脸色早已经变了几变。
“坏了,不好!”她手里拿着这些药,转身就要走。
小婢女不明所以,一把扯住她的衣裙,今天晚上她已经没再穿那身黑色的夜行人,而是已经换了一套婢女的衣裙。
“姑姑,你还没夸我呢。”
叫姑姑的女子,此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就在这里,卫溪带着人突然凭空出现,团团将她们二人围在了中间。
紧接着,耶律逸尘步态洒脱地慢慢走过来。
“姑姑,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这儿?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小婢女一下子傻了眼,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卫溪双手合成掌,用力拍了几拍。
“我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吗?哈哈,这个问题问得好极了,我们自然是跟着你过来的!”
小婢女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向年长的女子解释,“姑姑,不,我没有带他们过来!”
她出来的时候,都有小心翼翼地看过自己身后,确定没人发现她跑出来,也确定没人跟踪她,她才敢直接找到这儿来的,可是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姑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她急得都快哭了。
她的姑姑,就是她的亲人,就是她的一切,比她自己的命都还要来得珍贵,她怎么会害自己姑姑呢。
“别哭,姑姑相信你!你没有背叛姑姑,只是这些人太过聪明,心思也太过深沉,你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从你拿刀把自己的手弄伤找管家拿药开始,你就已经暴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那之后你的一切所做所为,他们都在盯着,只是不到时机,他们绝对不会出手而已,他们等的,就是现在这个时机,等到你终于沉不住气,手里拿到了药,必然就要把这药送出来,而他们就跟在你的身后,自然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我!”叫姑姑的女子,一丝不漏地分析道,与此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今天现身的时候,她没有忘记给自己戴了黑色的面巾,本来只是以防万一,现在居然起到了绝佳的遮敞效果。
“她喊你姑姑,你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为什么要潜藏在我王府里面?”耶律逸尘冷声斥问。
面前的这个女子,绝对比他想像的,还要聪明,也还要复杂。
“我什么身份?你还不配问?”那叫姑姑的女子,冷眼瞪着耶律逸尘。
耶律逸尘也不避讳,同样直视着她,再次冷冷地质问,“你我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或是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让你居然用了这么卑鄙无耻的手段来对付本王设计本王?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你的另外一个名字,应该叫德容吧,你是言清雪身边的婢女,言清雪房中角落里发现的香炉里还没有燃尽的香料,也是你故意放进去的吧?你这手段可真不怎么高明,那个想要暗杀本王的黑衣人,也应该是你,你的手臂受了伤,本王也没有猜错吧?”
德容闻此,不由得冷笑道,“果然是大辽堂堂的战神,神一般的存在,这次被你这战神识破了这小小的把戏,也算是我自己不小心。本来进展顺利的话,我早已经取走了你的小命!但是,失败就是失败了。”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想要杀本王?”耶律逸尘还是好奇对方的身份。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死!”那叫德容的女人一点也不惧怕。
卫溪上前一步,大胆斥道,“放肆!你居然敢这样和我们王爷说话,你活得不耐烦了!来人,给我上!记住,要抓活的!”
本来卫溪带来的侍卫,早已经将这两名女子团团围住,他们已经占了先机。
“姑姑,有机会的话你就先逃,不要管我!这次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把这些人惹过来的,这个麻烦我会替姑姑你解决的!”那个小婢女倒是很讲义气,挺身而出。
德容双眸微眯,投出凌厉的光芒,站在原地没动。
有人为她冲锋陷针,有人为她讲义气出头,她自然乐得清闲。
不过,很可惜,那个小婢女并不能造成什么威胁,因为她的手脚工夫实在是太差劲!她的讲义气,她的出头,最终也只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她根本就不是卫溪带来的手下的对手,只是几招过去,她就血溅当场,只是被踢飞出去的刹那,她还不放心地回头望了自己姑姑一眼。
那一眼,带着对她姑姑的关心,那一眼,也是最后一眼。
德容眼神一紧,这个结果,也算是在她的预料之中,这个小婢女,一直喊她姑姑的小丫头,她的手脚工夫,全都是自己亲传的,所以她有几斤几两,自己再清楚不过。
但她当时没有阻止,也没有提醒,因为没有必要,这场杀伐,这场阴谋与暗杀,注定要有人牺牲死在这里,而那个小丫头,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并没有什么可惜的,这个小丫头的存在,也就只有这么一丁点的价值。
“现在轮到对付你了!你是乖乖地投降呢,还是自投罗网呢,念你也是王府婢女的情面上,或许我们王爷还可以饶你不死,只要你老实地告诉我们,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卫溪一步一步威胁道。
“呸,以为我会怕你们吗?我告诉你们,你们全想错了,统统错了!”德容半分畏惧也没有,一扫之前在人前的卑微和顺从。
或许,这才是她的真面目,没有拿来示人的真面目。
而往常她在王府里包括在言清雪面前刻意表现出来的柔弱与顺从,全是假象,为了掩饰她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做的假象,也就是说她在演戏,一直在演戏。
“既然你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那么想来是有意想要隐瞒,不如让本王先来猜一猜吧!”耶律逸尘主动提议道,自信满满。
他想,他已经能够猜到对方的身份。
“哦?是吗?那不如说来听听。”德容也一改过去的柔弱。
“你的身手不错,甚至可以说还算灵活,那天晚上你想要刺杀我,要不是因为你是女子,你下手的力道终究差了那么一点点,兴许那天晚上,本王就要命丧在你的刀下!而且,你的目的很简单,是冲着本王来的,你想要本王死,综合以上这两点可以看出来,你绝对不是个普通的角色,我和你一无怨二无仇,而你居然能痛下这么重的杀手,甚至不惜用下毒来试图扼制我,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说到这里,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了下来。
德容继续作认真倾听状,没有再多问。
“你是移花宫的人!刚刚你看本王的眼神,冷然而萧杀,听说移花宫的女子,都是断情绝爱的,并且移花宫的女子,也专杀负心汉。但是,本王现在想不明白,以本王的人品来看,本王像是那种你们要斩杀的负心汉吗?”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有一点像是负心汉的样子?
“哼,天下男人有几个负了心之后,还会承认自己不专情承认自己花心?”德容显然并不认同。
“花心?本王认为自己不花心,所谓花心,无非就是见一个喜欢一个,见一个爱一个,但是本王没有,所以本王实在搞不明白,你们移花宫的女人,为什么要刻意针对本王?若论本王辜负的女人,本王仔细想了想,有些也是迫不得已而无法两本其美,这与你们口中的负心,实在是不能相提并论!”耶律逸尘不敢苟同。
“你就使劲地狡辩吧,反正天下男子都是蛇鼠一窝!你不也一样吗?有了正王妃,又娶了侧王妃,甚至还带回来一个青梅竹马,就这些,恐怕你还嫌不够多吧?”德容的骨子里,对耶律逸尘有着深深的敌意。
“传说移花宫的宫主绝情映月,本是双生的姐妹花,那么你究竟是绝情还是映月?”
德容嘲讽一笑,“哈哈,想不到原来堂堂的王爷,居然也知道这么多江湖上的八卦是非,也爱打听这些。”
她目光里,满满地鄙视。
“不过只是道听途说而来的罢了,至于真相么,我也没什么兴趣想要知道,不过,你移花宫的人居然能不动声色地潜入到本王的王府里来,的确是本王小瞧了你们的能耐!”
卫溪往前两步,提醒道,“王爷,先把这个女人拿下再说!”
依卫溪的意思,既然在王府里已经发现了移花宫的女人,那么,便不能再让这个女人继续在王府里作恶捣乱下去,发现一个,铲除一个。
耶律逸尘自然也不会轻易放了这个好不容易围起来的女子,只见他往后退了两步,右手利落地一挥,只见卫溪带来的手下,就统统行动主动攻击起来。
德容的手臂原本就受了伤,那小婢女好不容易弄来的药,她都还没有机会使用,因而这么一打斗起来,她就自然而然地落了下风,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眼看要受制于这些人,德容实在是太不甘心,然而,她也明白,自己那天在失手的时候,早已经错失了先机,因而她也不打算再恋战下去,从衣袖里摸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烟雾弹,‘嗖’的一个丢出去,那个烟雾弹一炸开来,顿时烟雾弥漫,还带着浓烈的呛人的气味。
而她也借着这烟雾的遮掩,迅速地逃出王府。
也多亏了她以前潜伏在王府里,早已经对王府的守卫以及地形十分熟悉,这才得以顺利地逃出去。
“该死,居然让她给跑了!”等卫溪追过去的时候,哪里还追得上她的人。
“不用追了!”耶律逸尘及时拦住想要继续追下去的卫溪,“这个女人很狡猾,再追下去,说不定你都会着了她的道!她的身份已经暴露,那个小婢女也死了,她应该不会再留在王府里面作乱,至少目前一段时间来看,王府应该能安宁一段时日。”
卫溪愤愤不平道,“这移花宫的女人也简直太可恶!搞得好像天下男子都是负心汉似的,都该死,而只有她们才是痴情女!就算这世间有负心汉,可也轮不到她们来进行审判吧。”
“这就是你的不知了,这移花宫的宫主绝情映月,想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被男子伤透了心,所以才会这般地断情绝爱,才会这么的憎恨男子,尤其是憎恨负心汉!越是在乎,越是受伤,越是受伤,就越是憎恨,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那王爷这么说起来的话,那这些女子岂不也是很可怜的?她们都被男人伤透过心。” 卫溪突然就有些同情她们起来。
此时,耶律逸尘大概也没料到,自己以前的青梅竹马,也就是玛雅,也是移花宫的人。
这个时候的耶律逸尘其实之所以不让卫溪继续追下去,一是怕卫溪会吃亏,二来自然也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如今,移花宫的人,并不是让他目前最头疼的事,亦不是最重要的事,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征战大宋一事,皇帝早已经想着法儿,甚至不惜软禁了慕容雨馨,要的就是他快点带兵出征,而他自己是不愿意去主动挑起这场宋辽之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