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当叶予怀还在睡梦中时,叶予卿已经跟父母双亲请过安到过别,今天是他入宫的大日子,虽说这一去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坎坷,可作为必须跨越的一条鸿沟,他只有勇敢面对。
银铃倚在叶士衡怀中哭得不能自已,这个儿子养了十六年几乎都没有出过远门,这一次去的又是皇宫,虽说有他父亲的关系,未必会惹出什么麻烦,可一个半大的孩子,皇宫人多口杂,发生什么事她这个做娘亲的就算是想见一面都不容易,更别说帮忙了。
“母亲,卿儿会常回来看看的,您别担心。”
叶予卿难得扯出一个笑容,叶府上下都知道他们少爷这些年变得沉默寡言许多,这样的笑脸在小时候是天天能够得见,但现在确实难得。
“卿儿,不等怀儿起来,跟她说一声吗?”
问话的是银铃,她这一双儿女从小便要好,只是后来一个长大了,对妹妹虽然还是疼爱有加,却不如小时候形影不离,一会儿怀儿起来之后要是知道哥哥趁着一早出了门,连招呼都没有跟她打一声,她肯定会伤心的。
“不了,怀儿……还是让她睡个懒觉吧,卿儿走了。”
仿佛是为了肯定自己坚定的内心,叶予卿说话时还兀自点了点头,并不是他不想跟叶予怀道别,只是她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他只希望她能够快快乐乐长大,不要像自己这样背负着不能推脱的责任。
门外马路上赶早市的人并不知道叶府这一大早一堆人聚集在门口是为了什么事,每个人都有忙碌的生活要过,从叶予卿决定入宫开始,这条路就没有了后退的机会,他已经过了前几项测试,今天是要去宫里报道了,他不知道作为一个皇宫新进的侍卫离皇帝有多远,但只有一点他很清楚,无论花几年时间,父亲说的话他一定要实现,娘亲的名分跟公道,他必须讨回来。
小生拉着马车从马房出来,东西不多,银铃却执意让他送少爷入宫,就当是为了能让她吃一颗定心丸,叶予卿虽不乐意,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马车带着叶予卿越走越远,沿着西川街往北,再折向东方绕过半条东西街,左拐朝皇宫行进,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生拉住了马儿,叶予卿跳下马车,将包袱提在手中,不远处皇宫正门入口支着棚子,想必便是今日办理手续的地方了。
他提步往前走去,小生一声不吭看着他往前走,嘴里想说声保重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他从小便跟着少爷,这么多年了,一步都没有离开过,这一次原本求了老爷让他跟着一起去,奈何他身高不够,在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小生你回去吧。”
小生正发着呆,却不想已经走开两步的叶予卿突然回头朝他轻声说道,短短的几个字却让小生刹那红了眼眶,他拼命点着头,拉着马车先一步逃回叶府,夫人还等着他回去报告呢!
叶予卿抬头望着不远处的皇宫大门,进了这扇门便是皇宫,他要见的人却不知在何处,而萧皇后,却安逸得躲在后宫之中,他这个身份想要进后宫是不可能了,但是听说只要当上将军便能出入后宫,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在棚子里确认过身份,交过证明身份的文书,跟着一旁的队伍排队进了宫,这种感觉十分新奇,像是即将进入一个未知的世界,有一扇充满诱惑又都是挑战的大门向他打开了,他虽然有过迟疑却只能选择往里走。
叶予卿跟着队伍也不知走了多少小门,绕了多少小路,只觉得这路仿佛没有尽头似的,转得头昏眼花。
“喂,你叫什么名字?”
跟在身后看起来比自己还年幼的少年突然趁着带队侍卫不注意凑过来轻声问道,叶予卿本不想搭理,但是转念一想这宫里他也是新人,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便换了个笑脸说道:
“叶予卿,你呢?”
那少年一听叶予卿,差点跳起来:
“你是叶予卿?我是南寒霜啊!”
南寒霜?这名字叶予卿虽然没有特意打听过,却也知晓一二,古云城一群吃饱了撑着的人将他跟南寒霜并称为叶南二少,叶予卿虽然年少却武功盖世,小小年纪便被传为打遍天下无敌手,而另一个与他齐名的南寒霜,听说是东云国第一富商南家的少公子,只是这个南寒霜不通武术,凭着一副好皮囊跟一张能将死人说活的嘴愣是将自己弄成了名人。
没想到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叶予卿瞥了眼这个怎么看都是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哥,真难以想象他竟然跟自己一般大,这副样子进皇宫真的没问题吗?况且,他们南家不是经商的吗?怎么舍得让他这个公子哥来当侍卫的?
不过好奇归好奇,叶予卿不是这么八卦的人,却不想那个名字冷冰冰性格却十分热烈的南寒霜扯着嘴笑着说道:
“你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来皇宫吧,不瞒你说,其实我不是南家嫡出,也不可能继承南家家业,我那个大哥偏又是个独断专行的人,向来与我意见不合,于是我便逃了出来,叶兄,你说到了这皇宫他总该寻不到我了吧?”
叶予卿已经被他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怎么这世上还会有这么单纯的人?虽说他们好歹算是齐名,可这也是第一次见面吧,怎么才认识就将这么隐秘的事情说与他听?这……
因为不知该如何回应而索性继续沉默的叶予卿,顶着满头黑线继续前行。
好在他们这批负责守卫皇宫外城的新进侍卫住的地方也在皇宫外围,离大门并不十分遥远,当南寒霜有一搭没一搭缠着叶予卿说话的时候,前面的人已经站定,南寒霜识相得闭嘴,等待吩咐。
说来也巧,原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熟人”,一旦碰上了却发现天下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有“缘分”,南寒霜与叶予卿被分在同一个房中,另外两个是来自古云城南边不远处的历山,年长的叫李祥云,年幼一些的叫李祥飞,是一对堂兄弟。
等一行人整理完东西已经是晌午十分,负责照管新兵的不知名的校尉带着用过午餐,下午便是熟悉校场跟平日训练以及任务的时间,叶予卿没想到还挺人性化,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事让他不满意,除了这个十分聒噪的南寒霜之外。
晌午十分,叶予卿被南寒霜烦得紧了,便声称出去透口气,一个人运气小跑起来,他武艺高超走起路来原本就比寻常人快上几分,再加上他此刻是刻意躲开南寒霜,哪里有被他追得到的分,于是南寒霜还没有说完自己也要去,眼前的叶予卿便已经没了踪影,只能垂头丧气得回到房中缠着那两个堂兄弟说话,却不想又碰了钉子,只能一个人闷闷不乐得不说话。
再说叶予卿,初初到皇宫还感受不到这地方的不同寻常,但一想到这地方或许娘亲曾经来过,心里便平静不下来。
虽说他已经十分老练沉稳,为人处世也并不需要别人担心,可到底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又刚知道自己的身世,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皇宫,多少有些感伤,只是脸上并未表现而已。
“喂,那边那个,过来!”
诶?叶予卿似乎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却并没有看见人在哪里,只凭着一双出众的耳朵直觉刚才有人跟自己说话,但因为自己今日初来乍到而并不敢相信,于是转头环顾四周,不远处已经几乎没了叶子的梧桐底下站着个小个子少年,看不出年纪,唇红齿白,十分娇小。
叶予卿皱眉,他这身灰不溜秋的打扮,又生得这么女气,该不会是……
太监吧?
既然是太监,又为何会喊住自己呢,难道是刚入宫不久的太监想偷偷出门?
那少年见叶予卿皱眉打量着自己,难道是身份被他识破了?心中更加着急,慌忙喊话道:
“快来这边!”
叶予卿回头,这附近并没有其他人,原本不想搭理他,但一想人家这身份,也着实可怜,心中恻隐之心顿起,便走了过去:
“这位……额,公……子,你……”
那小公子虽然脾气不小,但听到叶予卿喊自己公子,心知身份没有穿帮,于是换上个灿烂的笑脸:
“我问你啊,和平门怎么走啊?我刚从……额,里面出来,不知道和平门在哪里,你能带我去吗?”
和平门?叶予卿惊讶得望着他,看来自己没有猜错,还真是个打算偷偷开溜的小太监,和平门是这皇宫的南门,也是正大门,也是他今日早上排队集合的那个地方,只是他这个身份想从这里偷偷溜出去却并不容易,要是只有叶予卿一个人倒没什么问题,他的轻功造诣,别说这区区一堵墙了,就是放着刀子他也能轻松飞过去,只是眼前这个小个子太监……
“怎么,你也不认识?”
见叶予卿不说话,那少年急了,他还想着好不容易逮到个看起来不笨的下人,却不想也是个蠢蛋,竟然连和平门都不知道在哪里。
叶予卿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还是不帮这种忙为好,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惹上这种麻烦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于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也是第一天来,所以我不认识。”
既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地方也还是趁早撤了的好,要不然一会儿有人看到了他还以为是这少年的同党呢,想至此,叶予卿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之前还难得伤春悲秋的一点愁绪全被眼前这小个子少年问了个一干二净,他心中讪笑,也好,原本这个多愁善感的样子就不适合他。
可没想到才走了没多远,那少年身后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叶予卿心想,该不会是真的来追兵了吧?他慌忙一个闪身,消失在一圈灌木丛后,屏息凝神。
“郡主!你怎么又出来了啊!”
一个小丫头带着身后一群太监摸样的人慌忙跑上来,原本那少年摸样的人红着一张脸,没想到她今天又一次偷跑失败,而原因竟然是因为自己不认识和平门在哪里!
而她好不容易找了个人问路却也是个不识路的,真是可恨!
她转头去寻人,却不想原本在面前的叶予卿已经没了踪影,心中不禁惊讶,这人怎么走得这么快。
“郡主,我们回去吧,皇后娘娘还等着你呢!”
那边厢躲在一旁的叶予卿心中一惊,这小丫头竟然是郡主?还跟皇后有关系?刚想继续听听他们还要说什么,却只听见那小丫头重重哼了一声,带着一干人等回了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