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出击?”
虽然并不是没有想过有主动出击的可能,可宣城门外几乎都是平国的势力,他们的人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偷偷溜出去,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刚经历了一晚上惊心动魄的对战,要出城谈何容易?
“我听说宣城北城门外曾经有过一条河流,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干涸了,但是那饮水的水道应该还在,如果能够找到其中通往城门外的水道的话,我们的人只要偷偷从那里出去,绕道去平国大本营的后方,先截断他们的粮草,烧个一干二净,他们的战线拉得比我们的长太多,粮草断了必然撑不了几天。”
说起来是这样没错,无论什么时期打仗,总是粮草先行,只要能断了平国的粮草,他们总要吃饭,到时候就不怕他们赖在这里不走,但问题是,先不说该派谁出城门,单是那些传说中的水道是不是确有其事都还不清楚,更何况他们已经率先断了粮,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给他们寻找该用什么方法去平国大本营后方了。
“问题是,夫人对这些水道是否有所耳闻?”
这方法并不是只有叶予怀一个人想到过,陈将军曾经也听说过关于暗道的事情,但在他看来,寄希望于一条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暗道还不如好好想想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来得实际。
“城里的水道无非是为了生活用水,陈将军不妨派人把宣城内所有水井、枯井、古井都搜一遍,我想,只要真的有水道的存在,这些井肯定跟它相通……”
陈将军没有说话,只静静点了点头便吩咐下去让几个小队人开始寻找水道,他们现在正可谓是已经穷途末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只要有任何可能能够将平国打回去,任何方法都愿意尝试,更何况派几个人寻找水道并不算兴师动众。
事实上,所有人都没有对这件事寄予太多厚望,哪怕是叶予怀本人也不过是走投无路想到之前听到的传闻一时兴起而已,于是当这天都已经快要黄昏了,却还是没有任何人回来报告有任何发现的时候,人们几乎已经对此完全失去想法。
黄昏的来临意味着黑夜就要到来,昨夜,平国士兵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就,想必经过一天的讨论之后他们定然已经找到了更合适的方法,要是再继续坐以待毙,等待宣城的将会是一场前所有为的浩劫,可面对平国,已经断粮且没有任何后院的宣城,简直像是老虎面前的一只小绵羊。
正当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希望的时候,陈将军派出去的几队人马中的一队却匆匆回来了,看着他们洋溢在脸上的喜悦之情,叶予怀心知就算她不问也已经有结果了。
“将军,夫人,找到了!”
“别着急,慢慢说!”
赶来报信的那人大冬天跑得满头大汗,可见有多激动,好不容易静下来才说道:
“就在北城门边,是口枯井,已经枯了几年了,正如夫人猜测,枯井井壁上果然有水道,虽然不宽敞,却也足够一人通过,我们沿着出去过,通往北城门外十里路,不远处便是平国大后方粮仓所在……”
说到最后已是激动得不成样子,这简直就是天助东云,没想到叶予怀误打误撞随口说说的方法竟然真的有水道想通,现在已经管不了到底能否顺利截断他们的粮仓,对他们来说剩下的唯一一个方法就是这个了,为今之计,也只能冒一冒险试一试了。
陈将军沉吟了片刻:
“事不宜迟,现在就是派人趁夜出城,将平国粮仓毁了再说,他们今天夜里势必还会出击,到时候军营空虚,粮仓守卫就算再多也等不及后援,我们只要能顺利将它们截断便算大功告成了。”
但是问题是,他们应该让谁去呢?陈将军要在宣城坐镇,他自然是不能亲自带兵前去了,其他的,他手下统共两个校尉,可他们两个,一个负责城门一个负责后方,根本不能抽出身,除此之外还能找谁?
“陈将军,你拨一百个人给我,我今天连夜带人出城门……”
叶予怀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陈将军大喝一声打断:
“不行!夫人,其他事我能听你的,唯独这件事万万不能!”
叶予怀撇嘴,脸上全然没了先前的担忧,对他们来说能够找到与外界相通的水道已经是最大的转折,至于到底应该由谁带着人去捣毁粮仓这件事根本不算什么,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那将军还有其他更加合适的人选吗?我知道你手下就这么几个人,任何一个空了位置都得有人补上,你觉得我是更适合在城门口等着平国撞进来还是更适合在后方指挥物资投送?还是无论哪一件都不适合我?好歹我也是药圣的关门弟子,虽然在师父身边呆的时间不长,但他那些无伤大雅的毒药还是学了不少,让我带兵去烧粮仓最合适不过,到时候就算打不过我还能投毒逃跑,你觉得呢?”
其实在她看来这件事非她去不可,任何人去了要是被抓了都可能落得个当场就人头落地的下场,可如果是她,如果被抓,她还有不少脱身的技能,再不济就算被带去了平国,她一个女人,那尉迟安好歹也算是自己的朋友,就算真有这种万一她也有一定把握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在她看来,她手上那些个瓶瓶罐罐对付几个守卫兵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双方僵持着谁都不肯让步,陈将军一来是知道叶予怀虽然是个大夫可终究不会功夫,她就算长出三头六臂也就是个普通人,还是个女人,二来,她如果有个万一,等王爷回来了,他该如何向他交代?
“将军,现在不是为这种事争吵的时候,不如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候你不妨多派几个人在出口处接应,如果有个万一也好第一时间赶到救援。”
叶予怀这话说得简直语重心长,她仿佛是在安慰一个害怕出事的小孩子,说话的语气温柔得不像她平时的样子,陈将军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败给这个女人了,或许是因为她实在给了自己太多惊喜,或者说是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做了太多让他们所有人都惊讶的事情,他才会又一次相信了她。
但是不管原因到底是什么,最后还是以陈将军的妥协为结果,他当下便亲自点了一百个身手了得的好手给叶予怀,只等着天一黑下来,平国的大部队一出现在视线中他们便出城门去。
叶予怀已经两天一夜没睡,她原本瘦削的脸上更是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而变得毫无血色了,几乎像制片人似的,这让所有人都十分担心她是不是会随时晕倒在那狭小的水道中。
“夫人,我要跟着你去!”
也不知是谁将消息传给了原本在太守府中照顾燕子的小静,她似乎是一听说事情的原委便马不停蹄得赶到了成门边,而叶予怀已经全副武装等在那枯井口,只等着天一黑下来他们便从井壁的暗道中往外出发。
“胡闹,这可不是给你们玩儿的,我是有事才要出去,你回太守府好好照顾燕子,她要是醒了见不到你会担心的。”
叶予怀将陈将军先前递给自己的一把匕首收进靴子里,那匕首虽说不是削铁如泥,但还算锋利,要是遇到突发状况,捅死一两个活人应该不成问题,这是陈将军的原话,可在叶予怀看来能不能痛死人不是关键,重点是她怕自己到时候下不了手,前世的记忆虽然已经渐行渐远,许多都已经记不清了,她甚至连她那个痛恨了十几年的婶婶都快想不起长什么样子了,可却始终记得自己来自一个法治社会,这里打打杀杀随意便能决定一个人生死的行径在她看来跟野蛮人并没有太大不同,她不能沦为这样的野蛮人,不然她就真的被从里到外都同化了。
“我就是跟燕子商量了之后才决定来这里阻止夫人你的,陈将军肯定还有更合适的人去完成这件事,夫人,你不能去,你如果去了,王爷回来了怎么办,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我们到时候该听谁的?”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了不得了,她原本以为只有燕子一个人脾气越来越大,没想到连小静也是能说会道,说起教来一套一套的,叶予怀真不知该为自己为人太好相处觉得悲哀好还是该为她们怎么看都是为了自己着想而感到开心好,但无论怎样,眼下的事情她是一点都不打算让步了。
“好了,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吧,不要在她们中造成恐慌,放心,我身上带着不少好东西,他们抓不住我的,况且,你没看见这么多人在这里吗?他们要是敢对我动手动脚,这些士兵们肯定第一个跳出来跟他们对着干,你觉得呢?”
那是当然的,保护叶予怀是他们的第一目标,这是一开始陈将军将他们挑选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说清楚了的,当然是瞒着叶予怀的时候。
天渐渐黑了下来,城墙上已经亮起了一束束火把,小静经过一番纠缠却还是不能改变叶予怀的想法,只能十分气馁得站在枯井边看着他们一路像串在一起的蚂蚱似的一个个往下走去,一百个人的队伍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当最后一个人消失在黑漆漆的枯井中时,叶予怀已经在第一个位置爬了好一会儿了。
那水道经过了长年累月的冲刷原本就已经十分破败,再加上这么多年没有修葺过,里面惨不忍睹的状况可想而知,可饶是如此还是不能阻挡叶予怀继续前进的心,哪怕把这件事当成当初随口扯的谎的补偿也好,她没有办法把宣城这么多人的生死置之脑后,那么只能努力抓住自己还能想到的方法,跟他们共同进退,如果赵子迟能够赶来增援那是最好,如果不能,等他们先切断了平国后方的粮仓,等他们先退兵再说。
水道很长,很暗,叶予怀借着后面照射上来的点点灯光努力往前爬着,每个人都屏着气,一路上遇到不少蛇虫鼠蚁,叶予怀却十分佩服自己得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在这里真是见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跟不寻常,自己的内心竟然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有朝一日如果能回到现代的话,所有人肯定会惊异于她的变化。
当然,这都是如果而已,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从这里出去,将平国那碍眼的粮草一把火烧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