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也不知是因为被赵子迟的心理战术杀得慌了手脚还是看到满地平国士兵的尸体乱了心神,尉迟安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好几次都差点被赵子迟刺伤身体,可是饶是如此他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长刀没有了再来一把就是,地上那么多人,谁的都一样,他顺手便能从地上找来一把,可是无论哪一把,最终都难以逃过赵子迟手中那把长剑。
形势开始渐渐明朗起来,因为尉迟安的败势几乎已经谁都看得明白,可他始终没有放弃,只是那攻击的速度越来越慢,应对的时间更长了,渐渐的,就没了继续打下去的力气,赵子迟总归是更精进一些,更何况他还有叶予怀这个心里炸弹在,只要将她轻轻丢出去,那尉迟安便多少都会受些影响。
所谓兵不厌诈,他倒是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因此直将那柳安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但他们之间的战争并非等同于两国之间的战争,赵子迟虽然能将尉迟安杀得几乎没有还手的力量,可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里面有一大部分却是他的东云国士兵,要问为什么,这里可是平国的军营,无论是对地形还是什么,他们都占据着天然的优势,更何况他们还有人数上的优势,那小小的水道并不能容纳太多人经过,赵子迟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太多,而其他人从宣城门口赶来,一部分留下看家以防万一,因此大大削弱了整个东云国的力量。
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连赵子迟都开始感觉吃力,手上的剑似乎越来越重了,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异常耗费力气,他不是铁人,也会感觉到累,经过这大半夜的缠斗,所有人都已经累得快要睁不开双眼。
他望一眼东方的鱼肚白,在心中算了算时间,南寒霜那个混蛋怎么到现在还不来,难道陵城遇到了麻烦?如果没有的话,以他的行军速度应该已经快到了才对啊,他要是再不来,自己倒是问题不大,可他们的士兵死了这么多,没个支援就麻烦了。
尉迟安以为他终于也受不了这连续不断的打打杀杀,开始吃力得伸不起手,便卯足了劲反攻,可是两人你来我往不过耍了没几个回合,那边,黄土地另一头,铺天盖地的黄沙蔓延着,遮天蔽日像是卷着大地上的一切朝这边滚来,随之而来的是惊天动地的马蹄声。
赵子迟知道那是南寒霜的骑兵队终于赶到了,他掐算的时间早该到了才对,可竟然到了天亮才来,不过好在来得不算太晚,不然他带的这点人恐怕已经都去见阎王了。
等东云国的士兵们看清来的不是别人,正式南寒霜的时候,一个个大受鼓舞,就差跳起来欢迎他的到来,他们还以为要死在这破地方了,没想到王爷最终还是想好了对策,这不是南寒霜来了嘛。
南寒霜的骑兵队一到,不论是尉迟安跟赵子迟这边,还是平国跟东云国这边,都呈现出一片倒的趋势,很快,形势便不可逆转得朝向了东云国,尉迟安已经没了先前的镇定,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天会如此不公,明明他跟赵子迟之间应该不分上下才是,可是他为什么就能得到天神相助一般,把所有形势都逆转成对他有利的一面。
而自己呢,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说,连叶予怀都见不到最后一面,这一次要是真的失去了她,恐怕这辈子都再也没办法将她夺回身边了。
这么想着,尉迟安心中的一口气便怎么也没办法吞下去,他抽身转攻不远处的南寒霜,却被赵子迟即使挡住了:
“你的对手是我!”
尉迟安冷笑,眉梢眼角说不出的讽刺,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也会尝到这样的败绩,想起当年被父王急召回平城也没有此刻这样的惨状,可是这一次,似乎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他倒是很想跟赵子迟再继续一战,可任何战争终究都要分出胜负,哪怕两败俱伤,或者同归于尽都好,不过这一次,怎么看都是他要输了。
望着地上人山人海似的尸体,那中间横七竖八躺着的,不知道有多少是他平国的子民,他们要是就这么撤了,这些尸体将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自己的故乡,他们出征的时候他曾经答应过他们要带他们回家,可是没想到他尉迟安亲口答应的事情竟然也有食言的一天。
既然已经回不去了,答应的话既然已经食言,不如就跟他们一起死在这地方吧,他就不信了,难道自己还能输给这姓赵的不成,难道叶予怀选了他就给了自己如此大的打击?他不信!
转瞬之间,尉迟安又上前来攻,赵子迟应战,两个人像是扭在一起的狮子,不分敌我,将任何靠近的活物撕碎。
但是渐渐的,尉迟安便没了动作,他像是终于明白这一次将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他手中的长刀再也没法掷出,连手都变得异常沉重,最后,当赵子迟的剑抵在他的胸口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一次真的是他输了,而且输得彻头彻尾,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尉迟安被擒,群龙无首,加上南寒霜的骑兵队十分出色得完成了任务,平国士兵,一个个丢盔弃甲,举白旗投降。
这是意料中的事情,所以赵子迟一开始便将一切矛头都指向尉迟安,尉迟安是他们心中不败的战神,如果连他都被擒了,那么平国不过是剩下了一盘散沙,要对付这些散沙并不难,要么招安要么送回,他们粮食不够,想必这次回去,也得休息好几年吧,只是现在还有个问题,这尉迟安他该怎么办?
尉迟安一副随你怎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表情,虽然被赵子迟擒了,倒是没有失半点气节,只是脸上表情颇为绝望,或许他出征的时候想的是这一次一定要将叶予怀带回平国,再将宣城一口气拿下,他所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叶予怀而已,若是其他的还好说,可叶予怀跟宣城,赵子迟一个都不会放手,若是放了,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不忠。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看来这是真的,至少在这件事上,赵子迟胜了,而尉迟安也输得并不丢人。
“你走吧!”
赵子迟送了剑,宝剑入鞘,只有南寒霜一脸不解得望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被赵子迟的眼神阻止,尉迟安是聪明人,他自然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这个时候要是为了气节这东西上来拼个你死我活倒也不是没结果,至少他赵子迟也会受伤,可最终死去的人绝对不是他,而是尉迟安,而他的平国士兵们,便会成为他的陪葬,与其如此,倒不如好好留着自己的命想着将来如何报复才是。
或许是被他的决定震惊,尉迟安原本绝望的脸上露出些许不可思议的表情,最后却只蹦出再平常不过的三个字:
“为什么?”
这问题赵子迟也想问自己,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起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一定要问的话,他想,大概是为了当年自己不在叶府陪伴叶予怀的那些年,他作为那个商人柳安在她身边陪伴了许久吧,他们是朋友,如果不是因为立场不同的话,他或许也能跟尉迟安成为朋友,只是这样的朋友,因为立场,因为同一个女人,变得随时可能斩断。
“就当是为了怀儿,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放心,只要这世上还有赵子迟,叶予怀便会活得幸福。”
尉迟安笑了,这难道算是男人间的约定?难道他输了战事还要将自己心爱的女人心甘情愿拱手让人?他做不到!
因此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身后是已经溃不成军的平国士兵。
南寒霜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赵子迟要放虎归山,要知道,这一次放了他将来就可能换来一头大老虎,这个尉迟安并没有这么简单,他这一次绝对是意料之外的不耐打,要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易被擒了。
“我说子迟,你就是让我大老远来看你抓了个贼再将人家放了?”
许久不见的两个朋友见面却没有一点好话,这倒的确是南寒霜的性格,赵子迟不置可否,望着已经渐渐远去的尉迟安,来的时候他确实想将这个人杀之而后快,尤其是他竟然在宣城这个地方两次将叶予怀带走,光是想想就觉得怒不可遏,可是如果他真的杀了他又能怎样呢?如果不是为了叶予怀的话,他也不会在几年前那一次将她亲手送回了吧?
他们不过是爱了同一个女人而已,而那个女人毕竟是爱着他赵子迟的,只是她跟尉迟安又是朋友,如果自己杀了他,叶予怀表面不会说什么,可心里肯定会怪自己。
他应该谢谢那些年柳安的陪伴,让那时的叶予怀不至于这么空虚寂寞,这是他做不到的事情,可是尉迟安做到了,单是这一点,当他的怒气平息之后便成了下不了手的理由。
“就当是为了怀儿吧,他要是死了,作为朋友,她必然也会伤心,在心里怪罪我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南寒霜撇撇嘴,这话倒是不假,要是他或许也会这么做,只是权力跟女人之间,他还是没有想好该选择哪一个吗?南寒霜是个聪明人,困扰着赵子迟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所谓当局者迷,他这个局外人反而看得更加清楚,更何况这么多年的好友,赵子迟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
“你该知道总有一天你会辜负她的。”
大冬天一盆冷水叫下去,赵子迟顿时清醒了不少,他之所以一直将南寒霜带上来就是因为他这什么话都敢说的性格,要是换做别人,在他现在的身份面前根本连一句真话都不会讲,可是南寒霜从来不会阿谀奉承,他虽然油腔滑调,可他说的话多数都有道理,更何况那些胡言乱语他从来没有当成是他说的话。
迟早有一天会辜负她吗?是啊,迟早有一天得在她跟现实中间选择一个,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到时候他该如何面对伤心欲绝的叶予怀,难道还能像今天放走尉迟安这样放走那个现实吗?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至少今天的事情解决了不是吗?”
南寒霜沉默,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赵子迟一直摇摆不定,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叶予怀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甘心成为他的附庸,更何况他还有个萧筱然在古云城,可是在感情面前,任何勇者都是懦夫,连赵子迟都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