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于千易早早起床准备去将军府上会会风芊芊,派了小厮前去将军府通知一声,汪瑾因为兵符被偷,惹了皇上一身不痛快,最近已经好几天没有上早朝了,于是决定陪着于千易一起去。
当太子府的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于将军府门口时,于大将军家的所有人都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只见于凝竹领着老太太站在最前面,这次爱耍风头的于二太太却领着孩子躲在了后面,面色蜡黄,不敢看着来的二人,与以往咄咄逼人的于二太太判若两人。
马车停下后,车内的两人并没有立刻出来,而是有小厮颠颠的搬了车凳来,马车帘子被小厮恭敬地掀起,太子汪瑾率先踩着车凳走了下来,并没有径直去与于凝竹问安,而是转身去扶于千易,于千易走下来后,汪瑾便牵着于千易的手,恭敬地给于凝竹和老太太问安“岳父,老太太!”
这于凝竹一家哪敢当得起太子这一个行礼?立刻嘴里一边喊着“不敢当不敢当呀”一边就要跪下,于千易见状立刻上前左手扶住了扶住了于老太太,右手扶住了于大将军,然后挎着两个人的胳膊就往里走去“你们这是做什么呀?一家人下跪做什么?我和夫君就是回来看看你们,不用如此多礼呀!”汪瑾紧紧跟了上去,走在了于老太太的另一侧,轻轻扶住了于老太太,态度谦逊的应和着于千易“是的,我是岳父的女婿,自家人,无需多礼!”
风芊芊窘迫的跟在一行人的后面,自己的一双儿女想上前表现表现自己,都被风芊芊死死地抓住衣袖,不让他们上前,幻想着自己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不上前,就会被汪瑾和于千易当做空气一样忘记。
当早上小厮赶来报信,说于千易和汪瑾要回家叙叙旧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在了那里,她万万没想到于千易还能醒着,那么于千易这次来就是来兴师问罪的,自己就降低存在感,如果他问起来,就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这样一定能撇清自己的关系!
一群人来到了屋子内坐下来,只见于千易并没有穿着那些华丽的衣服,戴着那些金光闪闪的朱钗首饰回来,而是穿了平常的衣服,自己回来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身份,只是为了和父亲奶奶聊聊天,还有私下里会会风芊芊。
有的女人回娘家的时候会把所有华丽贵重的衣服首饰全都堆在身上,以此能彰显自己相公对自己的在乎,但他们华丽丽的身份背后不知道隐藏了多少辛酸,可能受到婆婆的压制,可能被小姑子刁难,可能老公不珍惜自己,娶了许许多多的小妾通房。而于千易并不需要这些自欺欺人的假象来装饰自己。
因为于千易相信汪瑾,相信自己和汪瑾的爱情,她知道那个每天上早朝临走之前会帮她盖好被子,时时刻刻保护着她,在她危急时刻能第一个赶来救她,能在自己生病时整日整夜守在身边,能在这个既不是节日也没有要紧事情的寻常日子里陪自己回娘家,还能抛下太子身份谦逊对待自己家人的妖孽男,是爱着她的。
于千易喝了一口手边的茶水,皱着眉头冲着奶奶撒娇“奶奶您太坏了!这不是您私藏的碧螺春吗?我没出嫁时天天问你要,您都不肯冲给我一杯,今天夫君来了,您就拿出来了,孙女实在是太伤心了!”说罢还不忘记斜了汪瑾一眼。
于老太太哈哈哈的笑起来“这臭丫头,嘴贫的要命,你最爱的点心都被我叫人做了出来,这不全在桌子上呐嘛,奶奶这一把老骨头了,还得让自己的亲孙女数落了,小白眼狼!”
“嘿嘿嘿,奶奶,我看你气色越来越好了,一会我去检查检查您的伤口,看看恢复的怎么样了~”于千易看着气氛没有那么死气沉沉的拘谨了,就没有再开玩笑了。
于千易看向父亲说道“父亲,二娘前阵子给我送去了您送我的小礼物,一个个好玩极了,您看我腰间挂着的荷包就是您送我的!曲西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好玩的东西?”说罢将腰间的小荷包举了起来,不怪于千易对于曲西国这么好奇,实在是这些东西都和现代的小东西太像了!
就比如这个小荷包上面竟有迪奥香水的香味,而荷包上面绣着的图案也不是什么花鸟鱼草,看那大致的轮廓,竟是一只米老鼠!而自己府中,其他的荷包上绣着的图案也是类似的卡通动物!
于凝竹解释道“半年前曲西国最繁华的城市开了一家店铺,其中全是这些奇奇怪怪又吸引人的小东西,正在渐渐地被整个大陆的人所接受和喜爱,而这家店的老板竟是一个与你差不多年岁的女孩子,为夫也好奇这女孩子有什么样子的本事,于是就派人打听了一番。”
说着于凝竹摸了摸胡须,回忆起了当时下人打探来的消息:这女娃娃长在曲西国最偏僻的地方,那里常年有人因为饥饿或是疾病而死亡,这女娃娃身子一直单薄,后来因为感染了风寒而死,尸体就被随便的扔在小庙里,而第二日大家看到这女娃娃却从庙里走了出来,人们都像见了鬼一样躲着她,甚至说她是妖怪,说来也怪,那女娃娃的身体竟比之前格外健康,而后自己从一家小小的店铺,开成了现在这么受人欢迎的铺子,历经了三年。
而她的铺子只有一家,就是在当时小庙旁边的一家店铺,那个城镇因为此举慢慢变成了富有的城镇,人们也一改之前对她的讽刺,纷纷称她是被天上的神仙给救活了,是神仙派来拯救他们的大恩人!
于千易听完于凝竹的描述,总有一种预感,这个小姑娘一定是跟自己一样,穿越过来的人!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亲自与见见这个坚强勇敢的“同族人”!
见聊得时间差不多了,于千易便留下汪瑾与父亲说话,自己带着奶奶去奶奶房中给奶奶检查检查伤口,风芊芊也急急忙忙的退了下去,于千易瞄了风芊芊一眼,心里想着,等自己忙完了奶奶的伤口,就要去好好会会这个风芊芊了,先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于千易将奶奶扶到床上,在丫鬟的协助下,仔细检查了奶奶的伤口,恢复的非常的好!
于老太太穿好衣服后靠在床上喝着于千易命人熬的血糯米参鸡汤,于千易就坐在奶奶床边的圆凳上,不时地给奶奶递过去手绢擦嘴,随口问道“奶奶,你给我讲讲二娘的事情好吗?既然父亲爱着我的母亲,又为何娶了二娘?”
老太太放下汤碗,擦了擦嘴给于千易讲了这样一段往事:当时于凝竹送回了紫灵儿,却无法忘记紫灵儿的一切,日日买醉,冲着波澜国的方向深深地望去,后来还是于千易大了一些,为了给于千易树立威严的父亲形象,才慢慢戒了酒,将所有的情绪都收进了内心最深处。而当时间一长,往事逐渐被人们忘却,为了于家的香火传代,于老太太开始施加压力,逼着于凝竹再娶一房,相亲的人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某一天于凝竹发现其中有一个女人长得和紫灵儿一模一样,于是就和这个女人,也就是风芊芊定下了婚约。
婚后,很快于凝竹就发现风芊芊和紫灵儿除了长相相像以外就没有其他共同点了,就渐渐冷落了风芊芊,风芊芊就和于老太太一起商讨出了一个计划,让风芊芊怀上了于凝竹的孩子,当孩子生了下来,竟是个龙凤胎,又加之风芊芊的温柔体贴,于凝竹即使心中想念着紫灵儿,却也收了心思,好好地和风芊芊过日子。
于千易听着于老太太的回忆,发现这个风芊芊真的是深深的爱着自己的父亲,不然也不会迟迟不肯下手,略微思索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了思量,随即起身和奶奶告退“奶奶您好好歇着吧,二娘跟着父亲也不容易,前阵子亲自去看望我,我理应去和她说说话。”
于老太太笑着推了推于千易,示意她快些去吧,嘴里念叨着“千易真是长大了!懂事了,你去吧,记得常常回来陪陪奶奶!”
于千易欢快的答应了下来,亲昵的搂着奶奶,将小脸贴在奶奶的脸上蹭了蹭“嗯嗯,知道了,奶奶要注意保养身子呀。”
说罢叮嘱了奶奶好多关于饮食上的细节,就起身朝着风芊芊的院子走去。
自从于千易被汪瑾从汪景明那里救了回来,就一直教自己身边的丫鬟跆拳道和一些防身术,汪瑾也派了许多暗卫保护着于千易,于千易抬头望向了树丛,心想那里可能会隐藏着许多汪瑾派来的侍卫,这样想着竟然看到真的有一丝人影在晃动。
到了风芊芊的门口,小厮进去通报,于千易收了收心神,却被告知风芊芊这两日得了风寒,刚才被风吹到,现在有些难受,就不来招待于千易了,于千易哪肯呐!
装作十分关心担忧的样子,推开了前来回话的小丫鬟,一面使用巧劲挤了进去,一面紧张的说道“刚才看二娘还好好地,怎么就突然严重到这样了!好歹我也是皇上指明的大夫,快让我去给二娘瞧一瞧!”丫鬟见拦不住于千易,又碍于于千易太子侧妃的宝贵身份,只能不断地挡在于千易前面,焦急的回着于千易“太子侧妃!二夫人交代这小病自己养养就好了,实在是……”
于千易好言相劝的道“二娘可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刚才父亲还说有人得了风寒后严重了呐,这病怎么好拖着呐!不然我去请示父亲,请了太医来给二娘看看吧。
这小丫鬟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事情越闹越大,就在这时,屋内一个小丫鬟探头探脑的出来说“太子侧妃,二夫人请您进去。”
于千易进屋时,风芊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看就是利用刚才小丫鬟拖延的时间扑了白粉装的!
于千易埋怨的对风芊芊讲“二娘,都是自家人,不要在乎身份的问题啦,来,我给您把把脉!”说着手抓住了风芊芊的手腕,果不其然,风芊芊就是在装病!
于千易却对屋里几个丫鬟说,你们先出去吧,二太太身上起了疹子,我要给她好好看看。丫鬟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面露难色,风芊芊的手现在还被于千易死死的抓着,心知自己躲不掉于千易的质问了,挥了挥手,丫鬟们就退了下去。
于千易见丫鬟们都走了,示意自己的丫鬟去门边把风,现在屋子里只有风芊芊和于千易两个人,于千易直直的看着风芊芊的眼睛,缓缓问了一句“为什么?”手下风芊芊的脉搏陡然加快,看着风芊芊张口就要编故事的架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奇亚森哈为什么派你来?借机除掉我”
于千易看了看风芊芊的脸色,接着打感情牌!“我叫你一声二娘,是真心叫出来的,我已经知晓了母亲的身份,也知晓了你是怎么来到了将军府的,也知道奇亚森哈想除掉我,而这么多年你没有伤害我,就说明您爱上了我的父亲。”
风芊芊脸色大变,听了这些,她再也没有办法装作事不关己的懵懂样子。于千易步步紧逼,决定趁机打出手里的底牌“而我最近频频使用法力,奇亚森哈给你施加了太多的压力,所以有了你这次行动。”
于千易时刻观察着风芊芊的神情,继续说道“如果你真的很爱我的父亲,为什么不放弃那一切,忘掉那困扰你的一切,好好地和我的父亲生活呐?”
风芊芊流下两行清泪,表情狠狠地说道“都是你的母亲的错,我也是拥有圣女血统的人,为了成为圣女,我付出的努力与汗水决不比你的母亲少,而她却轻而易举的当选了圣女,而我本来于皇子订有婚约,皇子却因爱上了你母亲,硬生生拒绝了我,全国的百姓都在看我的笑话,我恨啊!这时国师找到了我,带我去看了被抓住的你的母亲,对我说让我去引诱凝竹,伺机杀了你,我就能得到圣女之位!”
风芊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我却爱上了凝竹,爱到我不敢伤害你,可我一想到凝竹对我的好,都是因为你的母亲,我又恨啊!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到这里,风芊芊已经哭得停不下来,手紧紧的抓着被子,死死地咬住下唇,强忍着自己不要哭出声来,被紫灵儿的女儿看了笑话!
于千易内心也替风芊芊觉得疼痛,即使她差一点杀害了自己,但是她敏锐的发现,风芊芊和汪景明都是一样的人,他们都是本质上是善良的,却在成长的过程中,走了偏离正路的那一条道路,内心不由替她惋惜。
于千易摸上了风芊芊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手去温暖那双如同冰一样的手,对风芊芊说道“二娘,你没有错,我母亲也没有错,这都是我们的命,是上天注定的,必须经历的,而有些人都是先苦后甜,您就是正在过苦日子,好日子总会来的,只要你放下心中的执念,你就会发现,其实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
于千易用自己的帕子给风芊芊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二娘,父亲最初或许是因为你的长相才娶了你,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对你怎么样你也感受的到,你为他生了一双聪明可爱的孩子,又孝顺他的母亲,如果父亲不是在意你,爱着你,怎会容忍你的脾气,我已经命人去请了父亲过来,说你风寒严重 ,请他来看看,估计马上就会到了。”
说罢起身亲自去盆里将帕子浸湿,替风芊芊净了脸。这一切刚刚做完,就见于凝竹不等丫鬟通报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进来就开始数落风芊芊“你都这个年纪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你要是病下了,这府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谁来管着?我的衣袜谁来给我做?孩子们的日常和品行又由谁来照顾和教导?”
于凝竹嘴里训斥着风芊芊,手下却不怕过了病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去摸风芊芊的额头,看见风芊芊半睁着眼睛心力憔悴,像是哭过一样肿着的双眼,担忧的低声叨咕着“你又可曾想过为夫该要多记挂心疼你?”这一句话说的声音小,却被风芊芊听个正着,内心如波涛一样起伏着!
风芊芊撑起了自己的身体,笑着对于凝竹说“老爷放心,我给你做的里衣还没有完成,怎么会病下去”说着看了一眼于千易“这不是还有易儿在嘛,老爷快回去吧,免得我过了病气给您!”
于凝竹闻言也稍稍安了心,想到了自己在女儿面前失态,用手握拳挡在嘴边咳嗽了两声,嘱咐了于千易给风芊芊开些药方后,才回到了书房。
风芊芊此时内心已经释然,原来这些年的苦楚没有白白忍受。人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在他钻牛角尖的时候,做了什么事他都不计较后果,而一旦释然,想开了之后,也变得和之前判若两人。风芊芊想了想这些年自己钻的牛角尖,觉得自己其实一直错的离谱,当年自己没有选上圣女是因为自己的血统不纯正,而且若是自己成为了圣女,已无法和皇子定下婚事,自己却一直将一切命运开的玩笑错怪于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