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阳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当中,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宁国说的话句句在理,让他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反驳。
只是当初自己还不知道这些人过去丑恶的面目,所以说才会对他们报以同情。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面对宁国的质问,萧阳只能够略有些心虚的闭上嘴巴。
又是一日,天高云淡,阳光普照。暖意融融的金色光鲜自窗外渗透而入,但此刻正蒙着眼站在院中的萧阳,此刻却是浑身冰凉。
他额上冒出星星点点的冷汗,此刻正近乎崩溃地大声嚷嚷道,“老头,你就这么对我?!万一我手一抖……”
“闭嘴!”宁国冷着脸呵斥他,一双饱经沧桑却依旧精明清亮的眼睛里,迸射出锐利的冷光,干巴巴的声音里透出严肃,“你难道又想像昨天那样?”
想起宁国折磨人时的狠辣手段,萧阳颤颤地打了个激灵,身上的冷汗此刻早已浸湿了衣衫。清风拂面,挟来的却是缕缕寒意。
“还不快点,按我说的做。”宁国冰冷的神情终于让萧阳有所触动。
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嘴里低声咒骂了一句,但却依旧对事实无可奈何。宁国的功力,实在是胜过了他太多太多,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在公子哥吴文浩面前,对方虽然强大,但却仍然让他有一战之力!
可面对着宁国时,萧阳却是提不起一丝一毫的战意。对面的人,实在是太过深不可测,他永远也不知道,在这沉默寡言的独臂老人身上,究竟有着多么高强的武功!
那是立足于武道之巅的强大。
如今的萧阳,还远远无法触及这一境界。
他攥了攥拳头,晒成精壮小麦色的肌肤上,有些许青筋暴起。坚毅的面容上,轻缓而坚定地吐出一句话,“终有一日,我会超越你的。”
宁国苍老的面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我等着那一天。到时候,你可以把我施加在你身上的一切痛苦都偿还回来。我宁国,绝无怨言。”
他字字冷硬,转瞬间话锋一转,“不过,眼下,你还是乖乖按照我说得去做吧。”
他虽未曾直言,但萧阳心知肚明。如今的萧阳,对他来说,实在是蝼蚁般的存在。
心中恍如有熊熊的怒火正在燃烧,萧阳双手摸上自己的眼前的黑布,被遮住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旁人看不见的幽芒,缓缓直起身子望向自己正前方的靶子。
眼前虽是一片漆黑,但凭借着卓越的记忆力,此刻他脑中清晰地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靶子距离自己约莫三十米,前方没有任何障碍物,靶心大约在与肩平齐朝上一尺的位置……
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形中被隐隐放大。
眼眸微闭,萧阳手中多了一把弓箭,他抚着箭身上的羽毛,心中有些惴惴。
“别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宁国冰冷的声音响起。
“不会忘的。”萧阳苦笑,耳畔仿佛又浮起了这道冰冷漠然,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
一刻钟前。
宁国告诉他,“蒙上眼睛后,凭借你的记忆和对风向的敏感度,射出你手中的十根箭矢。每一箭,都要正中靶心!否则,你就等着成为靶子吧。”
“到时候,魔窟山其他的人,就会以你为靶子来练习射箭。”
“他们若是射歪了还好,若是正中你的脑袋或者心口,那可就……”
萧阳甩了甩脑袋,将原本恐慌的心理驱逐出自己的脑海。转而全心凝神,缓缓拉开了手中的弓。
这一刻的他,精神与身体完全合为一体。他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应到,风吹过耳畔时,飒飒的风响。甚至能够感应到,蚊虫飞过耳边时,嗡嗡的挥翅声。
他整个人,几乎融进了自然之中,对这小小院落里的每一个生物都感应得异常清晰。
尽管他此刻双眸紧闭,但眼前却浮现出了一幅小院内的情景图。
一花一草一木,它们被风吹拂时摇晃的弧度,都尽数被萧阳收入眼底。
他此刻,心如止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所有的心神,全部凝聚在了手中的弓箭之中,他甚至能够感受到箭矢此刻蓄势待发的活跃。
“好,那么我便让你,正中红心!”萧阳一声大笑,转而扣住弓弦,缓缓一拉,箭,自他手中,飞一般地朝着靶子击去。
宁国紧紧地盯着那一根箭矢,当看见它稳稳地停留在靶心处时,眼底带了一抹满意,缓缓颔首道,“不错。”
对于平素就性格冷漠、甚少夸人的宁国来说,不错二字,已经是极高的赞誉了!萧阳按捺下心底的激动。
要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
如果在下面的九次机会里,有任何一次他出现了缺陷。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宁国抓去成为靶子。
如此悲惨的遭遇,他可是打心底里不情愿。
萧阳咬了咬牙,转而保持着这样人与箭合二为一的状态,手中的箭,仿佛早已与他融为一体。他想让箭矢飞去哪儿,箭矢就会不加犹豫地往目的地奔去。
接下来的萧阳,状态极佳,如有神助。射出的每一箭,都是那么快而准。
转瞬间,只见他连勾了十下手指,场中的十个靶子上,每一个的靶心,都被一支箭矢横空穿过。
堪称完美。
完美得就连宁国也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素来严厉的宁国,此刻眼中掠过一抹淡淡的欣慰,唇边含着笑意道,“好了,你可以解下你眼前的布带了。”
萧阳如释重负。毕竟,谁也不愿意做个瞎子。他三下五除二扯下了眼前的布带,眼前重又恢复成了色彩斑斓,满院生机。
他顿时神清气爽起来,“说吧,今天还有什么变态的训练?”说着他张开胳膊,舒展了一下四肢。
这几日来,几乎每天宁国都会想出各种刁钻的方法来折磨他,那些可怕的惩罚直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欲仙欲死。今日难得如此顺利地完成了任务,他当然是倍感惬意。
“不,今日,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宁国浓而黑的眉毛微微一挑,冷峻的面容上,原本的笑意早已烟消云散。
“有任务?”萧阳的神情稍稍肃穆了些。
宁国紧抿着唇角,从袖间缓缓拿出一张纸条。卷起的皱褶纸条上面赫然写着,灵谷寺住持方丈与四大执事。
萧阳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却也知道灵谷寺是这附近有名的一家佛门重地,庙内的和尚皆是菩萨心肠,救济了不少人。
但这一次,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纸条细细放在了袖中,拱手道,“那我去了。”
“去吧。”宁国望着他的背影,眼底一片深郁。
这么多天来,宁国不仅以残酷的手段训练他,偶尔也会拿出几张纸条,依旧让他去杀了上面的人。
有了这些经历,这一次,萧阳早已没有了第一次杀人时的惶惑与不安。
他悄无声息地潜入寺中,同样无声无息地杀死了五个年迈的和尚。望着那几张圆圆面孔上流露出的惊恐与悲悯,他握了握拳,在心底警告自己:这些人,绝对不如表面上那样无辜!
暗夜,一袭黑袍的萧阳回到了魔窟山。杀人时,他最喜欢的便是黑袍。黑夜般的颜色,既不会暴露身形,同样也不会溅上鲜艳的血色,可谓是一举数得。
这一次,黑色成为了他的保护色,让他顺利地潜进了魔窟山上一间紧闭的小屋中。
“什么人?!”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斜倚在榻上,脸色微微一变。
“包打听,不必慌张。”萧阳漠然道。
被称作“包打听”的男子微微一笑,“原来是你啊,又是拿着一张小纸条来问我上面的人?”
“正是。”
萧阳抬起眼望着面前状似儒雅的书生。此人正是这魔窟山上的消息头子,各种情报与资源都可以在他这里获取。因为他职业的特殊性,他的真名早已被人们淡忘。
唯一所熟知的,便是包打听的名号。
萧阳将纸条递上,当然,令附一锭金子。
包打听捏着金子,眼珠转了一转,“灵谷寺的和尚啊……”他撑开扇子掩住嘴,笑得好不快活,“我知道。那是一家打着接济旗号的黑心僧人,其中尤以住持方丈和四大执事所作的恶事最多。”
他清了清嗓子,“他们把前来烧香求佛的少女迷晕后卖到窑子,而男丁们则被抓去做苦力,一旦有人撞破了此事,便会被方丈残忍地杀掉。这事一直延续了好几年了,一直到现在,民间还以为这灵谷寺里的和尚都是好人呢。”
萧阳眼眸动了动,轻声呓语,“我知道了。谢过包兄。”
他转身迈步而去,心中颇有些跌宕起伏。
这些天来,宁国每交给他一项任务,他完成后都会来到包打听这里盘问一番。每每发现,被他所杀的人,大多都是恶贯满盈但却隐藏得极好的人!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穷凶恶极之辈。他们明明张开了血腥的獠牙,但却要披上伪善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