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秦念也一天天地长大。
赵清经常念叨着,说这个岁数的小孩生长得真是太快了,简直一天一个样。沈晓婉记得秦念第一次张口喊她“妈妈”的时候,她竟然不知不觉地哭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内心之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
沈晓婉越来越能体会到母亲的伟大,从孕育一个生命,到创造出一个生命,如此富有神圣光辉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每一个平凡的女人身上。她们也许曾经是内心脆弱的人,但一旦有了孩子,一瞬间她们穿上铠甲,为了孩子去战斗去拼搏,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那个比她们生命更重要的人。
沈晓婉还记得当日在幽冥河畔,那个女人哭喊着跪在地下求着自己,让自己救救她的孩子。那个女人说,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孩子的生命。此时此刻的沈晓婉,才体会到那个女人的感受。是的,我本娇弱,因儿而强。
沈晓婉看着秦念一天天的长大,她以为自己会害怕,害怕和秦念的分别,害怕和秦君逸的分别,甚至害怕和这个教会她很多的人间告别。但是,她没有。因为,她体会过做母亲的艰辛与伟大,也体会过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无论未来她还在不在人间,她都能问心无愧地离开。她相信,如果有一天,她重回幽冥河畔,当她再去看那些死去的人时,再去替他们消除怨恨的时候,她一定不是原来的心情,她会更加感同身受。
时光如流水,转眼又过去两点多的时间。秦念已经四岁半了,他非常聪明,学东西学得非常快,而且很懂事。他很少哭闹,即使磕了碰了,他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哭哭啼啼,他好像天生就比其他孩子要成熟一些。
自从秦念记事起,无论秦君逸秦羽峰工作有多忙,每周末都要在家里聚一次会,为的就是尽量让秦念的童年多留下一些快乐的记忆。
“二爸爸怎么还没来?”秦念奶声奶气地问沈晓婉。
对于秦念来说,大爸爸是秦君逸,二爸爸是秦羽峰。
沈晓婉笑着摸摸秦念的脑袋,说道:“二爸爸马上就来了,今天周末,路上堵车。”
秦念眨眨大眼睛,虽然他还不太懂堵车的意思,但是他认真地看着秦君逸说道:“大爸爸,你用电话告诉二爸爸,不着急,念念等他,注意安全。”
秦君逸和沈晓婉都是一愣,没想到秦念才四岁多的小孩子,竟然能说出“注意安全”这种话。
秦君逸宠溺地摸了摸秦念的小脸蛋,说道:“你还真是人小鬼大!”
沈晓婉总有一个感觉,秦念好像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不只是成熟,他好像知道很多事,也懂得很多大人世界的事情。
沈晓婉笑着问道:“念念,你是怎么知道‘注意安全’的意思?”
秦念喝了一口果汁,歪着头看着沈晓婉,一脸天真“妈,你不是最担心我的安全吗?”
沈晓婉心里又是一愣,不过确实是这样的,因为距离秦念五岁生日的日期越来越近,最近沈晓婉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所以格外小心翼翼地照看着秦念。没想到,小小年纪的秦念,竟然完全看透了沈晓婉的心思。也许,只是小孩子的直觉吧。
这时,秦羽峰进门了。
秦念跑过去,秦羽峰开心地一把抱起秦念,宠溺地说:“小家伙又沉了啊!”
“二爸爸,你终于来啦!”秦念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可爱极了。
秦羽峰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掏出一个玩具枪给他,“念念,你看二爸爸给你带了什么。”
沈晓婉一看秦羽峰带着是玩具枪,刚想说话,秦念就奶声奶气地说:“二爸爸,我不喜欢这个玩具,不是说话要给我那个……医生护士的玩具吗……”
秦羽峰歉意地说:“哎呦,念念,对不起,二爸爸忘记你喜欢那个了。这玩具枪你不喜欢吗?”
赵清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到秦羽峰带的玩具枪,笑着说道:“小峰啊,念念喜欢玩医生的游戏。”
秦念点点头,认真地说:“我长大要做一个医生,然后治很多很多人的病,救很多很多人的命。”
所有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大家心里都很欣慰,他们看到秦念这么健康地成长着,非常开心。沈晓婉更是红了眼眶,她知道,秦念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好人。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健康平安。
吃过晚饭,沈晓婉把秦君逸叫到书房。
“秦君逸,我打算下周带着念念出国度假。”沈晓婉说道。
这件事情,沈晓婉思考了很久。因为距离秦念五岁生日的日期越来越近了,她想过很 多办法,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带着他出国,彻底躲开发生意外的可能性。
秦君逸问道:“怎么突然要带着念念出国度假?”
“再过两年念念就到了要上小学的年纪了,我想在那之前,让他出国玩一玩,以后要上学了,就不能再让他这么贪玩了。”沈晓婉淡笑,
秦君逸点点头,“说得也是,我和小峰最近的工作都很忙。这样吧,让赵姨先陪你们去,等我和小峰的工作不忙了,再去找你们。”
“好。”沈晓婉点点头。
一周后。
沈晓婉把美容院的工作都交代好之后,在赵清的陪同下,带着秦念出国度假。她选择度假的地方是,梵蒂冈。
而且,沈晓婉特意在选择住处的时候,排除了所有带泳池的房子。
白天的时候,沈晓婉就带着秦念到处游玩。秦念第一次出国,对于小小年纪的他来说,外面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新鲜。
梵蒂冈春天的气温较为温暖,阳光明媚,秦念也非常喜欢这里,每天就要让赵清带着他出去玩,时间一长,他的皮肤也变成健康的小麦色。而且,对于小孩子来说,语言国界是不存在的,秦念很快就交了几个当地的小朋友。每天都叫他们来自己的家里吃点心,一起玩扮医生游戏。
只是,沈晓婉的心情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她每天都在小心翼翼地照看着秦念。她心里在计算着那个日子,因为这是最后的劫数了。
两个月后,终于到了秦念五岁生日这天。
沈晓婉本来打算为秦念买一个蛋糕,在家里简单地庆祝一下,但是秦念这天非常想让沈晓婉陪他去圣彼得大教堂看看。于是,沈晓婉领着秦念来到圣彼得大教堂前的广场上。
她完全没有心情参观,手里紧紧握着秦念的手,生怕一个不留声就发生……意外。
沈晓婉刚想带着秦念进教堂,秦念忽然往回拉了一下自己的小手。
沈晓婉回头,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念念?不进去吗?”
秦念此时的小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沈晓婉竟然从一个五岁的小男孩脸上看出了忧伤的神情。
秦念看着广场上的鸽子,那些鸽子都是不怕人的,成群结队地在广场上晒着太阳,他说道:“妈,你会离开我吗?”
沈晓婉心下一愣,虽然有些意外,但其实她心里也是做好了准备。她虽然一直不确认,但她总有一个直觉,秦念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
沈晓婉蹲下身,认真地看着秦念,问道:“念念,为什么这么说?”
秦念小小的脸上透出和年龄不符的忧伤,语气透着低落,说道:“妈妈,我不会有事的。”
沈晓婉心里很惊讶,看着秦念的眼睛,问道:“念念,你有什么心事?你告诉妈妈,好吗?”
秦念转过头,看着沈晓婉,神情平静,说道:“妈,我知道……我知道……你很怕我……怕我死掉……”
沈晓婉的之间微微颤抖着,她看着眼前的秦念,心里忽然有些疼。
秦念继续说道:“妈,我不会死的。你放心吧。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沈晓婉看着秦念强忍住泪水的模样,瞬间哽咽了。她以为这么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她努力为他营造出一个健康快乐地成长环境,没想到,有些事,还是骗不过他。
秦念用小手揉了揉眼睛,扯出一个笑容,“妈,我逗你玩呢。以后,不管你在不在念念的身边,我都会乖乖的,听大爸爸和二爸爸的话,长大以后做一个好医生。”
沈晓婉终究没忍住,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从来没有想过,小小年纪的秦念竟然能看懂这么多事。他也许能感觉到自己的母亲即将离开自己,他很想挽留,但为了不让母亲伤心,他选择做一个懂事的孩子。
沈晓婉觉得自己很失败,走到今天,她以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下,越变越好,可是,她还是让秦念伤了心。
沈晓婉一把抱住秦念,紧紧地拥住他小小的身体。
远处的鸽子一哄而起,飞上天空,渐行渐远……
秦念平安度过了自己的五岁生日,意外并没有发生,沈晓婉知道,最后一个劫数,终于过去了。也许,一切,也该结束了。
当晚,她睡着秦念身旁,秦念把小脑袋埋在她的怀里,小小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她。
沈晓婉朦朦胧胧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四周一片漆黑,她总能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她顺着那个声音,一直往前走,终于看到了一片河。
她瞬间就认出了这个地方,她又回到了幽冥河边。
“沈晓婉。”一个女声在自己身后响起。
沈晓婉转身,见到了那个女人。她依然是那日的样子,不曾有半点改变。她身上披着的正是那日沈晓婉给她的红披风。
沈晓婉淡笑,“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沈晓婉,谢谢你。”那个女人满脸真诚,眼眶湿润,“沈晓婉,千言万语,谢谢你。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沈晓婉握住了她的手,“我才应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替你活一回。”
那个女人把红披风解下,还给沈晓婉,沈晓婉接过。
“我该走了。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那个女人望了望不远处的奈何桥,泪流满面,继续说道:“替我陪念念一世,不要离开他。陪他成长,看他长大。”
沈晓婉瞬间哽咽,认真地看着那个女人,点点头,“好。你放心地去吧。”
那个女人留下一个无比美好的笑容,转身走向奈何桥……
睡梦中的沈晓婉眼眶湿润,但脸上是一个欣慰的笑容,她身旁的秦念睡得很熟,小手紧紧搂着沈晓婉的胳膊。
而沈晓婉的手里,多了一件鲜红色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