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明茂大厦的沈晓婉显得有些茫然无措,已经离开现实世界太久了,这里的一切她都显得是那么的不适应,灯红酒绿的斑斓生活对于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勾魂使来说不显得有些突兀吗?
忽然间,沈晓婉对一旁魂魄状态的闫睿楠道:“你家在哪里?”
“啊?”闫睿楠被和突如其来的一问问的有些愣神了。
“你家在哪?我要去一趟。”沈晓婉淡漠的声音再度响起。
“哦哦,我家离这里不太远,你打个车就能到。”闫睿楠弱弱的说道。
沈晓婉虽然知道闫睿楠出生在哪里,但是对于闫睿楠现在家住何方却是知道的并没有那么清楚。
她所知道的不过是闫睿楠投胎的地点罢了,地府对不可能对现实社会掌握的如此透彻,否则的话,现实世界为何不处于地府的管辖之下呢。
随着闫睿楠的指引,沈晓婉所附身的闫睿楠肉身拦住了一辆出租车,海川市一座并不是多大的城市,而秋芦村更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座小村落。
闫睿楠的父母及弟弟妹妹都在村中,父母老迈,弟弟妹妹尚且年幼,闫睿楠算得上是这个家庭如今最大的支柱的,倘若他就此倒下。
对于这个家庭而言无疑是当头棒喝,原本就并不怎么富裕殷实的家庭怕是又要迎来一场灾难了。
出租车停在了秋芦村的门口,沈晓婉下了车客气的将钱递给了司机,并表示不要找零了。
出租车司机那略显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虽然零钱不过十来块钱,但是对于他来说却也是一顿饭钱了。
这年头赚钱不容易,从海川市跑一趟乡下,虽然区区几十里的路途,但是却鲜有几个司机愿意如此劳累。
先不说价钱的事,就那地形以及偏僻程度来说,也没有几个愿意来的。
这个出租车司机可能不知道,在他的车上坐着的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或者说并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个勾魂使以及一个他看不见的魂魄。
沈晓婉与闫睿楠已经来到了秋芦村,已经小半年没有回家的闫睿楠站在村口显得有些局促。
“你怎么了?”沈晓婉瞟了他一眼道。
“我……”闫睿楠嘴唇蠕动着,但是最终没能说出话来,或许他潜意识中已经将自己视作一个死人了,他该如何与家人相见呢?
“呵,你有什么话说便是了,虽然你并不能直接和他们对话,但是我却能帮你代为转告。”沈晓婉故作大方道。
“真的?”
“嗯。”沈晓婉不以为杵。
虽然有小半年没有回家了,但是村子里的变化真的并不是很大,村里总共也就只有那么些户人家。
要说有出息的人,他闫睿楠还真能算一个。
以往大学生出一个那不跟文曲星似得,秋芦村闫姓人家并不多,主要的还是姓卢的人家。
对于他们来说,闫家其实就是个外来户。
外来户家中出了个上大学的文曲星,他们这些秋芦村的坐地虎如何能舒服了?
甚至有些老一辈的人还叨咕着,是闫家人占了他们卢家的老祖宗的余荫。
闫睿楠跟在沈晓婉身边不断的看着秋芦村的一草一木。
以前回来的时候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但是现在,闫睿楠忽然感觉到了这里的可贵。
如果他还能继续活下去,那该多好,在父母跟前尽尽孝……
这种想法一般情况下自是不会出现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心头的,但是此时的他却是已经成为一个亡魂了。
鬼哭无泪,站在沈晓婉身旁的闫睿楠只是一个劲的干嚎,这让沈晓婉有些不耐烦了。
“闭嘴!”沈晓婉冷喝一声。
这一声冷喝他可没有掩饰,站在不远处的村民也都听见了。
几个村民眼带古怪的朝闫睿楠看来,刚才闫睿楠莫名其妙的跟谁说话呢?也没看见他身边有谁啊。
“哟,看看谁来了,这不是闫家的那个文曲星闫睿楠嘛。”村里的几个闲汉也瞅见闫睿楠了。
不由得拿闫睿楠打趣起来,“呵呵,闫家的文曲星?你们也太太抬举他了,不过是上了个三流大学而已,牛气什么,我可跟你们说,我二叔家的那小子现在可能耐着呢,知道银海市不?”
“银海市?那可是大地方啊!”
“哈哈,没错,就是那里,他现在在那里跟人干建筑,前些日子打电话跟我二叔说,一个工程能赚好几百万呢,知道不,几百万……”
耳边传来戏虐的嘲讽,一旁魂魄状态的闫睿楠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上去打他们一顿。
但是沈晓婉却给他泼冷水道:“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除了夏达山等人之外,我不允许你去伤害任何一个普通人,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真正永世不得超生。”
沈晓婉那带着丝毫不作假的冷漠声音让他颤了一颤,“我说大姐……”
“你叫谁大姐?”沈晓婉的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好吧,我叫你大使行不?”闫睿楠有些弱弱的吱声道。
“哼。”微不可闻的一声冷哼代表了沈晓婉的心情。
沈晓婉附身的闫睿楠眼都不带斜一下的直接从几个闲汉身旁路过,这让几个村中闲汉有些惊讶,闫家的大小子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是这性子可不是真的软弱可欺的。
闫家真的不富裕,从那窄小破落的砖瓦房就不难看出来,这房子的历史绝对要比闫睿楠还要长。
大下午的,闫母闫父都在家里,只不过弟弟和妹妹尚且还没放学。
“咳咳……”沉闷的咳嗽声打破了宁静,闫父满是沧桑的面孔让已经化身亡魂的闫睿楠没由得一阵心酸与痛惜。
这是他的父亲呐,以前为何没有感觉到父母的老迈,为何没有体会到他们的辛苦与辛酸?
闫睿楠无声的流泪了,但是鬼是没有眼泪的……
闫父坐在门旁抽着廉价的香烟,两块五毛钱的大丰收,这种烟他抽了大半辈子了,好一点的烟都不愿意多花钱买。
也就是闫睿楠从海川市回来的时候给他带点好的烟酒,当然了,也兴许是抽了大半辈子的大丰收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
沈晓婉附体的闫睿楠呆呆的站在门前,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就是这具身体的父亲,但是沈晓婉却有种说不出的矛盾感。
作为一个存活了上千年的勾魂使,其生活阅历及见识自然是极其广泛的。
对一个只有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开口称父,他如何不感到别扭呢。
“咳咳。”闫父咳嗽着站起身来,余光扫视到门口的闫睿楠身上他不由得一怔。
“是小楠?”闫父怔了怔道。
“嗯……”沈晓婉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来,而在她身旁的闫睿楠却是已经泣不成声了,鬼哭狼嚎的让沈晓婉一阵心烦意乱。
不过闫睿楠本人的模样,闫父却是看不到的。
“咳咳,你怎么回来了?哎哎,进来说话,杵在大门口干啥。”闫父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略显佝偻的身子走进了屋内。
原本在厨房里鼓捣着晚饭的闫母听着外面的动静也不由得走了出来。
“老头子,怎么回事?家里来人了?”
“咳咳,是小楠回来了,你做你的饭。”闫父咳嗽了一声略显不耐道。
闫母随即便没了声响,看得出来,闫父在家中还是十分的具有威信的。
“咳咳,坐吧,你妈做饭还得等会才能好。”闫父十分随意的坐在了椅子上,倒是沈晓婉显得十分的局促。
虽然身躯还是闫睿楠的身躯,但是其中的灵魂却是一个冒牌货,沈晓婉也不可避免的有些许紧张了。
这个情绪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身上呢。
“小楠怎么了,这次怎么突然回家了?你好像还没到放假的时候吧?‘闫父落座后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嗯?啊,还没放假呢,不过公司领导给了我几天假让我回来看看。”沈晓婉信手拈来,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撒谎的迹象。
“哦,看样子你们公司领导对你还挺不错的。”闫父也总感觉怪怪的,他感觉自家儿子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父子二人就这般沉默了半晌,外间再次传来了闫母的声音。
“老头子,饭做好了,你出来帮我端下菜。”闫母那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站在沈晓婉身旁的闫睿楠不住的扭头张望着。
闫父站起身来走向了厨房,在厨房里,闫母小声嘀咕着:“老头子,家里来人了?”
“嗯。”
“谁来了呀?进门也不出声。”闫母更是好奇道。
“小楠回来了。”闫父看了闫母一眼,声音有些沉闷道。
“小楠回来了?!”闫母闻言不由得惊喜异常。
她可是有小一阵没有看到闫睿楠了,心里自是对闫睿楠想念不已,但是作为母亲终究是盲目的,她也不想想闫睿楠到底为什么回来呢。
闫父则想的要深远的多,刚才他就感觉儿子有点‘不对劲’,可是却还是十分理智的没有多问什么。
父母二老端在菜回到了屋里,闫母眼中满是欣喜,但是瞅着闫睿楠的闫父面上却多出了几分忧愁。
“孩他妈,你去拿两个杯子来,我跟小楠爷俩和一杯。”闫父突然道。
“诶,好,好,你们爷俩聊。”闫母虽有不舍,但是终究还是多年来的习惯。
沈晓婉沉默不语,不是她不想说什么,而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面这对老夫妻,中年丧子之痛如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