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你说你是在去年四月份左右在将军府遇到我的,而我对你一见倾心。可是,我却记得,去年从三月开始一直到五月我都在皇国寺为我仙逝多年的母亲抄经,一次都没有归家过,你怎么可能会在将军府看到我?”夜明珠抛出第一个问题。
问出问题之后,她看了萧姨娘一眼,眼中的狠厉让想要站出来说些什么的萧姨娘又退缩了回去。
“是我记错了!”宋清马上反驳,“去年的事情总有所疏忽,谁会记得那么清楚呢,我就记得是在人烟稀少的街尾见到姑娘的,具体是什么地方实在记不清了。”
“呵呵,改口到是很快,那好,第二个问题,你之前说,你是打到了几个想要轻薄我的登徒子才救下我,获得我的青睐的,可是,我见你又是尿裤子的,又是痛哭流涕的,你的胆量和勇气呢?”夜明珠捂住鼻子,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又人在她面前如此不堪。
“这……”宋清果然有些答不上来了,他原本以为今天的任务会很顺利,实在是没有想过夜将军如此可怕,并且杀伐果断。这些问题他都没有和指使他来的人商讨过啊!
宋清努力想了想,才结巴到:“当时……当时我是看到有佳人受辱,实话说吧,我当初第一眼看到珠儿你的脸,就爱上你了,我是为了你才有的勇气啊!”
夜明珠冷笑连连,但也没有立即反驳,而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好,你还说过,我是仰慕你的才学才对你倾心,还送情诗给你,可是我见你皮肤黝黑,肌肉结实,指尖粗糙,怎么看都像是个农户,虽然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也并非歧视农户,可是一个正经的读书人会去种地吗?插秧,挑水,施肥,翻地,哪一样不需要大量时间,一个读书人会这么闲余吗!”
夜将军点点头,女儿说的没错,方才他就觉得这个宋清有些怪异,却想不出来到底怪异在哪儿。女儿一说他就明白了,宋清壮的像个大头兵,而秀才举人之流嘛,不一般都是白白瘦瘦弱不经风的吗!
“我、我只是家中拮据才不得已亲自种地的,珠儿,你当初不就是恋慕我虽然贫苦却积极向上勤奋好学的嘛!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功名,可我送过你的情诗你还夹在你的《地理志》里呢!”
“哟,连我喜欢看《地理志》都知道,很好,紫苏,去把我的书拿来。”夜明珠吩咐道。
虎父无犬女,夜将军征战沙场,夜明珠从小耳濡目染的自然也不喜欢看一些话本小说,反而对《地理志》喜好非常,这一点,府里很多人都知道。
很快,书被取来了。紫苏把书交给夜明珠的时候,特意隐晦的点了一下头。
却没想,一直盯着她们俩的宋清也看到了这个暗示。他顿时在心中大呼庆幸,哼,小妮子想算计我,没那么容易!
当夜明珠从书中拿出一张夹好的纸问他这是不是他写的情诗时,宋清立即摇头:“不是,珠儿你又何必这样试探我呢!”
“那好吧,那这些呢。”夜明珠又从书中翻出数张宣纸,一一放在他的面前,“哪一张是你送给我的?”
宋清一张张的看过去,突然,他发现其中有一张字迹明显跟别的不一样!他虽然没读过书,可是字体的差异还是看得出来的。而且这一张纸明显是四行字,看上去就是诗词的格式!
“就是这一张!”
“哦?你确定?”
宋清看着夜明珠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打了个突,他咬咬牙,觉得肯定是这个小妮子诈自己。
“我确定!”
“很好。”夜明珠拿起那张纸交给了夜将军和誉王传阅。
“好,你很好!”纸条刚一到手,夜将军只看了一眼就气的拍碎了太师椅的扶手!
原来那张纸上并不是什么情诗,而是四行狗屁不通的胡言乱语,并且藏头四个字就是“紫苏所写”!夜将军和誉王一看就知道宋清完全不识字,不然怎么可能说这张会是他送给夜明珠的情诗!
“想必爹爹和誉王殿下都看出其中的蹊跷了吧,还有一件事,其实我刚刚说谎了,爹爹去年还在边疆领军不知道,我去年并没有去过皇国寺,这小贼言语间前后矛盾,根本就是在撒谎!最后,别说他没有功名了,就算是举人、进士又能如何?”
剩下的话夜明珠没有说出口,但是却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是啊,将军府的嫡女大小姐什么样的少年英才没有见过,就好像是吃惯了皇宫里的御膳美食,怎么可能还会对路边摊另眼相看?
拆穿了宋清的真面目,赵宣誉非但怒意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几分。只是这怒意不再是针对夜明珠,而是针对整件事情:尽管现在夜明珠只是他的未婚妻,可是欺负夜明珠不就是在打他誉王的脸面么!如果这件事情真的传了出去,他还怎么在京城做人!
“查!给我查!”赵宣誉咬牙切齿。
这就让夜将军有些难办了,现在事情基本清楚了,宋清就是一个骗子,被人指示过来专门毁他女儿清誉的。可是……宋清既然能拿到夜明珠的亲笔诗词,还能准确的说出夜明珠喜欢阅读的书籍,很显然,是有人里应外合。
将军府的一笔烂账夜将军是很不想让外人插手的,哪怕是未来女婿也一样。
可是看着赵宣誉如此震怒,他又实在说不出让他先行离开的话。只好顺着赵宣誉的意思,让属下对宋清使出十八般武艺。
这宋清也是窝囊,板子还没挨几下,就忙不迭招供了:“我说我说,指使我的就是孙嬷嬷和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白芷!她们给了我一百两黄金,要我来捣乱的!”
早在夜明珠揭穿宋清的谎言之时,白芷就已经抖如筛糠,此时听到宋清的指认更是脚下一软,跪地求饶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都是孙嬷嬷要挟奴婢的啊,奴婢家中尚有一个小妹,嬷嬷说若是不配合她,就要把奴婢家的妹子卖到脏地方去!”
孙嬷嬷正是萧姨娘身边的老人,先前面对宋清的指控时,她还企图反驳几句,说是宋清死到临头乱攀咬之类的。可是就因为晚了一步,白芷这个靠不住的竟然把一切都召了。她不得不跪下来,一边抽着自己耳光一边祈求原谅。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好,毕竟自己是将军府的老人了,更是萧姨娘的得力心腹,只要躲过这一劫,萧姨娘必然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是老奴的错,老奴也是一是鬼迷心窍,老奴见大小姐能有如此好姻缘,二小姐却只能每日以泪洗面,老奴是看着二小姐长大的啊,怎么见得她如此伤心。所以老奴就自作主张了,老奴只是想恶心一下大小姐,没有想过会闹的这么大啊!”
她不断地磕着头,还一路跪倒夜将军的脚下企图抱大腿哭诉,却被愤怒中的夜将军一脚蹬开。
一个将军的脚力哪里是内宅老奴承受的住的,孙嬷嬷立即翻滚在地,捂着心口唉哟哎哟的痛苦呼喊起来。
“真是有趣,我们将军府何时这般上下不分了,一个奴才竟然敢做主主子的事情。”夜明珠看着在地方翻滚的孙嬷嬷。心中一点同情都没有,如果今日的阴谋真被他们得逞,自己的下场只怕比孙嬷嬷还要凄惨。
“孙嬷嬷,我来问你,你可承认自己就是幕后主使?”
因为之前夜明珠的审讯条条有理十分利落,这一次,依然是她处于主导地位。
孙嬷嬷此时还抱着一丝侥幸,以为只要自己承担起所有责任萧姨娘一定不会对她见死不救的,立即点头道:“是,一切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对不起大小姐。”
“很好,那你就告诉我,你用来买通宋清的一百两黄金是哪儿来的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孙嬷嬷你的儿子媳妇都只是庄子上刨食的,而你的月钱只有二钱银子,你的钱难道是天上落的不成?”她越说声音越是严厉,很有些逼供的意思。
正当孙嬷嬷哑口无言之际,突然远处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孙嬷嬷,你的儿媳妇刚刚来府上,说突然有一群黑衣人把你的儿子和孙子都杀死了!那些黑衣人嘴里还说着什么‘主家说了要杀人灭口’之类的话!”
听到小丫鬟的话,孙嬷嬷惊叫一声,差点被背过气去!还好夜将军的下属都是久经沙场的士兵,对于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三两下就让孙嬷嬷意志清醒过来。
孙嬷嬷还沉溺在丧子之痛中,她指向萧姨娘的手颤抖着:“萧姨娘,你好狠的心,老奴为你做了那么肮脏事,你竟然、竟然要老奴家断子绝孙啊!”
“孙嬷嬷,你不是犯失心疯了吧,我怎么可能去杀死你家儿子孙子,我更没有指使你去害大小姐啊!老爷,你可要相信我啊!”萧姨娘见状不对,立即跪下,哭的梨花带雨煞是可怜。
“哼,既然你做的如此绝,老奴也没有必要再替你兜着瞒着了!老爷,大小姐,请听我说……”孙嬷嬷深深地冲夜家父女一磕头,竹筒倒豆子般的把这些年萧姨娘做的龌蹉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夜将军听着她一件件有理有据说出来的事情,胆战心惊,自己常年征战边疆,原以为家中后院十分平静,却不知道萧姨娘竟然是如此恶毒的妇人!自己最宝贝的女儿竟然在她的策划下经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萧姨娘原本并非他所纳,而是他一个战死的下属的妻子。下属临死前将萧姨娘托付给了夜将军,夜将军本来只是想把这个女子送到庄子上收留起来的,却没想到当晚自己喝醉了酒,不知怎么的就收用了萧姨娘,这才纳了她。
可是,夜将军现在才从孙嬷嬷的口中得知,那一次并非是他酒后识人不清,而是姨娘故意在他酒里下了药!
“来人,将萧姨娘送入家庙,没有我的允许,再也不准她出来半步!”夜将军对萧姨娘的哭诉再也听不进去半个字,直接吩咐属下将不甘心的萧姨娘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