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琉璃起了个大早,按照以前的惯例,泡了一杯莫尘最爱喝的铁观音茶,用蓝花白釉的青花瓷盏装着,端了去大厅。苏琉璃递过茶盏道:“师父,请用茶。”
苏琉璃每天都会去萧山的山顶上给莫尘采摘茶叶,而后又冲洗,泡好了茶,再每日清晨给莫尘送过来,日日如此,从来没有间断过。
莫尘此刻和以前一样,捋起茶,冲杯中茶水吹了口气,顿时,阵阵白烟缭起,他抬头看了苏琉璃半晌,忽的长长的叹了口气,茶水升腾起朦朦胧胧的水汽,苏琉璃看不清他的表情,正莫名奇妙,却听他说:“琉璃,你今年如今已是十六岁了吧?”
苏琉璃不明其意,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头道:“快满十六了。”
莫尘又说:“你习武也有些年头,如今,你也长大了,是时候该出去看看了,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家人也一定很是牵挂你,琉璃你该回家一趟了。”
苏琉璃怔了怔,心中忽然有些茫然,她很小的时候就听莫尘说起过自己的身世,可是她对自己的家人根本没什么形象,唯一有的就是挂在自己颈间的那块玉佩,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回到苏家,和自己的家人相认。
苏琉璃心中顿时有些酸涩,还有隐约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苏琉璃怕师父担心自己,便笑着说道:“师父,那不是很好吗,我正好可以下山长长见识,这不是师父一直期望的吗,至于我的家人,我也会去看望的,只是如此一来,可能会十分的舍不得师父。”
莫尘看了苏琉璃一眼,却是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苏琉璃看出了莫尘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干脆的问问:“师父可还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尽管开口说就是了。”
莫尘沉默着没有说话,许久以后,莫尘才深深的看了苏琉璃一眼,最后只说了一句:“江湖人心险恶,可不比在萧山,你千万要记住万事小心,这一趟在外面没有师父照顾你,你不要到处惹麻烦,还有见了苏家人要客气一些,师父怕你受欺负。”
苏琉璃一边听着一边不住的点头,待到听完莫尘这一番话以后,她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她哽咽道:“师父,琉璃也很舍不得你,我会常常回来萧山看你的,苏家才不是我的家,在我的心里,萧山才是我的家,师父就是我的亲人。”
莫尘闻言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心中却是十分清楚,这次一别,可能他们就永远都不会再见了,他们之间师徒的缘分,也已经到了尽头,苏琉璃今后也有她自己的路要走。
次日,莫尘帮苏琉璃整理好了行李,苏琉璃便辞别了莫尘,出发下山了,莫尘站在山上遥遥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沉声叹了口气,苏琉璃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莫尘却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石化了一般。
苏琉璃下山以后,顿时仿佛飞出了笼子里的鸟儿一般,十分的自在快活,她背着个包袱,一路上蹦蹦跳跳的,看见路边的野花野草都要抬手去拨弄两下,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待到离开了萧山之后,苏琉璃便想着此番先去看望自己的家人,然后再去江湖中闯荡一番,最后再回萧山去找她的师傅。
说实话,苏琉璃同莫尘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一直把莫尘当做亦师亦友的关系,甚至更多的是把莫尘当做自己的兄长看待,而对于自己的家,她却全都半点印象,因此,苏琉璃并没有打算从此以后都回苏家,毕竟,他不是在苏家长大的,因此,对苏家并没有什么很深的感情。
但想到能够和亲人重逢,苏琉璃心中还是十分开心的,甚至夹杂着几分隐约的期待,苏琉璃一想象着见到亲人时候的模样,便激动不已。
苏琉璃走到萧山脚下之时,她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可是此处离市集还有很远,她没有办法只能想着去树林里抓只野鸡烤来吃。
苏琉璃走到一个树林里,她猫着腰在那里四处寻找着,忽然看见一只雪白的兔子,苏琉璃玩心大起,也就忘记了玩要抓野鸡的事情,追着兔子在树林里跑了起来。
苏琉璃一路追着兔子,越走越远,周围全是参天大树,高耸入云,重重叠叠的翠绿遮住了视线,放眼望去,只能够看见青山环绕,密林葱郁。
苏琉璃跑着跑着,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视线忽然变得开阔起来,原来,她已经出了树林,眼前仿佛豁然开朗一般。
眼前是一大片碧色湖泊,偶有一阵风拂过,湖面波光粼粼,春日的阳光难得的温暖干燥,在湖光上洒下碎金般的波光,她看着眼前的景象,心情顿时也好了起来。
苏琉璃快步走到湖边,捧起湖中的水洗了洗脸,水面漾起了波纹,又很快重归平静,苏琉璃看到倒映在水中的自己,柳叶眉,瓜子脸,一双漆黑的杏眼,滴溜溜的转着,煞是灵动。
苏琉璃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自己此番下山来的目的,心中顿时有些忧愁起来,她正欲起身,视线一转,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水边似乎躺着个人。
苏琉璃吓了一大跳,她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过去,那个人背朝地躺着,浑身都是未干涸的血迹,苏琉璃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苏琉璃抬脚碰了碰他,见那人没什么反应,苏琉璃于是就蹲下身子,把男子的身子翻了过来,正面对着自己。
不得不说,这个男子当真是长了一副好相貌,他虽然双眼紧闭,脸色惨白,五官轮廓却是十分柔和,剑眉紧紧的蹙着,细薄的嘴唇一丝血色也无。
苏琉璃把手凑到他的鼻子下面,试了试他的鼻息,还有呼吸,看来这个人还没死,想到这,苏琉璃把他半个身子从水中拖了出来,而后又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拖到一棵树边,苏琉璃让他靠坐在身后一棵枝干茂密的树下,而后又去周围捡了些断掉的树枝,在男子周围生了个火,苏琉璃又去摘了些止血的草药,敷在男子的伤口上,因为她自小在山上长大,所以对各种草药很是熟悉。
傍晚的时候,男子居然醒了过来,此刻苏琉璃早已经是又累又饿,便靠坐在男子旁边的一棵树上睡着了。
男子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身旁不远处的苏琉璃,他怔了一下,四处环顾一圈,看了看自己身处的环境,才反应过来,大概是这个女子救了自己。
男子视线一转,又重新落到苏琉璃身上,脑海中忽然涌出零碎的片刻,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这里是萧山脚下,男子思及此,蓦地想起来了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苏琉璃,原来他两年前曾经来过萧山,见过眼前的这个女子,只是她恐怕对自己已经并无印象了。
男子也不动,就这样一直坐在树下,眯着眼假寐,这一次,他被人追杀,到了一处悬崖,实在是走投无路,他才不得已从悬崖上跳了下来,没想到下面是一处湖泊,他顺着水流飘到这里,当真是大难不死。
男子抬头看了着天空,已经是傍晚了,天色也越来越暗了,他似乎是想起身,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轻哼了一声。
苏琉璃听到动静,立马醒了过来,她看见男子醒了,脸上露出喜色:“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渴不渴。”
男子闻言有些诧异的转头看了她一眼,怔了怔,才摇头道:“不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似乎是太久没有开口的缘故,他的声音异样的沙哑低沉。
苏琉璃摆了摆手,笑嘻嘻的说道:“小事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迟疑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最终却还是如实道:“赵誉。
苏琉璃点了点头,站起身,笑着说道:“我叫苏琉璃,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你是我交的第一次朋友。”
赵誉愣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很久,他才摇了摇头,语气疏冷道:“不必了,我不需要朋友,但凡和我做朋友的人,都会惹上很大的麻烦,没有人会愿意和我做朋友的。”
苏琉璃也怔了一下,而后她重新露出笑颜,笑嘻嘻的说道:“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就喜欢惹麻烦。”
赵誉顿时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本就是个话少的人,此刻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他索性沉默不语。
苏琉璃也没有再说话,她的肚子忽然咕噜咕噜的叫了两声,苏琉璃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她无奈的抬头,看向赵誉,苦着脸道:“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赵誉闻言眼中涌现淡淡的笑意,他看了一眼面前的湖泊,忽然开口道:“这个湖里面应该有鱼。”
苏琉璃点了点头,无奈道:“我当然知道里面有鱼,可是我不会水啊。”
“你去找一根尖一点的树枝过来。”赵誉沉声道。
“干嘛?”苏琉璃下意识的反问道。
“你找来了就知道了。”赵誉故意卖关子。
苏琉璃不一会儿便找来了一根树枝,她把树枝交给赵誉,疑惑的说道:“你不会想用这个代替鱼叉叉鱼吧,这怎么可能呢。”
赵誉缓缓的起身,因为受伤还没有痊愈的缘故,他暂时还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
苏琉璃见赵誉果真要拿树枝叉鱼,连忙试图阻止道:“就算树枝能够叉鱼,可是你现在伤还没好呢。”
赵誉仿若未闻,他走到湖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而后他瞄准时机,骤然出手,动作十分迅疾,他拿起树枝,树枝上居然叉着两条鱼。
苏琉璃顿时惊的合不拢嘴,她从来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能用树枝叉到鱼,而且还是一个身受重伤之人,方才她站在一旁,看见赵誉出手,单从这一动作,便能看出他不仅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而且还有着敏锐的判断力。
苏琉璃在心中惊叹不已,看来这个赵誉,武功比自己要高的多,她叹了口气,果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自己平时还经常在师父面前吹嘘自己的武功高,结果一下山就打脸了,苏琉璃不禁觉得有些羞愧。
苏琉璃摇了摇头,抛开这些想法,定睛一看,赵誉已经在架火烤鱼了,她顿时两眼放光,连忙上前在赵誉身旁蹲下,烤鱼的香味传来,苏琉璃咽了咽口水。
赵誉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