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墓地回来，两个人都有些安静。
言舒菡一下子意识到，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似乎需要告诉谁，她结婚了。
和一个所有人都会满意的人结婚了。
可是她无人去诉说。
她的户口本里，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个人。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了。所以她才会随身携带着。
而薄衍琛的那里。居然也只有他一个人。
薄衍琛之前在薄添承那里，要求把户口独立出来，因此，薄添承还发了很大的脾气。
但，现在。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忽然多了一个人和你共享一个户口本。那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东西，而是象征着家与温暖的户口本。
“接下来，我们再去哪里？”车上，言舒菡问薄衍琛。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呢，总得带你去吃顿好的。”
言舒菡以为薄衍琛说的吃一顿好的，是他带她去五星级大酒店搓一顿，可是万万没想到，薄衍琛把她带了回家。
路过商场的时候，薄衍琛停了车。
“去买件衣服吧。身上的这件都破了。”
都破了……
薄衍琛说得云淡风轻，言舒菡脸却忍不住的就红了起来。
衣服怎么破的，薄衍琛还不是心知肚明么。
但言舒菡也的确是需要一件新衣服。要不然一直穿着这一件，还是很需要勇气的。
营业员很有眼力见，看见言舒菡连连夸赞她皮肤好，身材好等等。又向薄衍琛道，先生真是有福气。
薄衍琛一高兴，大手一挥就买了不少衣服。
言舒菡瞪他：“太多了！”
薄衍琛一笑：“买给我老婆有什么错？”
这话被营业员听见之后更是不得了，一口一口“薄太太”的叫着，又是一件件的把衣服推荐给薄衍琛。
营业员的眼光也是不错的，挑的倒都能够把言舒菡的优点凸显出来。因此薄衍琛也是来者不拒。
试衣服的时候，小声的和言舒菡说：“薄太太，你先生对你可还真是好呢，想我家里的那个，别说是买这么多衣服，就是让他来陪我逛街，都是不肯的呢。”
言舒菡听了，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味道。
幸福吗？
可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不是真的。
她和薄衍琛之间，并不像一般的寻常夫妻，因爱结合，就算是倦了，也是坦坦荡荡的分开。
穿好之后，言舒菡从试衣间里出来。她现在身上的是一件鹅黄色的棉麻布裙。
言舒菡一出来，营业员便是大夸特夸。言舒菡不太习惯，这种太过少女的颜色，不适合她。
“我不喜欢这件。”言舒菡话说得直白。薄衍琛点点头，把手上一件裙子递给了她。
营业员又打开了话匣子：“这件可是薄先生特意挑出来的，薄太太你穿起来一定特别漂亮。”
言舒菡不愿听营业员的絮叨，拎着裙子就进了试衣间。
这是一件正红色的及膝裙，下摆撑开，有些像欧洲中世纪贵妇的裙子，只是改良了，变短了些。
正红色，一般很挑人，要肤白，要貌美，如果穿不好会立马变大妈。
还好，这条裙子很适合言舒菡。
最起码，言舒菡没有被裙子抢去风头。
裙子的设计很简单，但越是简单也就越大方。言舒菡穿着，也就还越来越有那么些味道。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言舒菡笑了。身后站着薄衍琛，声音低沉，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的量：“笑什么呢？”
言舒菡回过头来：“你呢？你笑什么？”
“我？”薄衍琛声音甜丝丝的，“我因为某人笑了所以才笑啊。”
言舒菡心脏骤停了一下，喵的，人要是长得又帅说话又甜，那杀伤力简直是没救了。
顿了顿，言舒菡恢复了些，才回他：“骗小女孩哦？”
“是啊，骗的就是你。”
“哼。”
营业员又拿了几条裙子过来，热情的推荐着：“先生，太太，再看看这件吧。”
薄衍琛拒绝：“把这件这件这件包起来。”
言舒菡发现，薄衍琛点的那些衣服，竟然都是符合她口味的。
营业员略微有些伤心，这么大的金主就这么走了是有些可惜的，不过今天这一上午的营业额已经够她这一个月吃的了。
当下，又高高兴兴的把衣服打包起来。
言舒菡想着要不要把身上这件红裙子换下来，正红色，还是让她有些不怎么舒坦的。薄衍琛拦下了她：“就穿这件吧。”
言舒菡点点头：“嗯。”
再出商场的时候，已经是大包小包的一大提。薄衍琛将所有的衣服都扔进了后座，言舒菡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想起什么，言舒菡问：“你为什么给我挑这件？我不喜欢红色的。”
而且，大红色，是那个谈敏敏最喜欢的颜色。言舒菡想起来了，心里面总是有些怪怪的。
薄衍琛目不斜视，只是淡淡的扔下一句话：“大喜的日子，总得穿件喜庆的吧？”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言舒菡泪目。
言舒菡一直都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结场婚而已，又不干什么，只不过是换得两本红本本，不代表什么的。
现在结了婚又离婚的人多着呢，结婚的理由也是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她这样的，完全算不得奇怪。
但偏偏，薄衍琛给了她足够的重视。
带她去母亲的坟前，给她买衣服，又带她吃大餐。
而薄衍琛做得又不动声色的，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薄衍琛叹了口气，伸手将言舒菡脸上的眼泪擦去：“哭什么，小哭包。”
言舒菡笑起来，又哭又笑的，看起来特别滑稽。
“言舒菡。”
薄衍琛忽然叫她。
“嗯？”
“要不要飙车？”
“不要。”早上林耀飞快的开了那么久，她吓都吓死了，心脏都要挑出体外，还飙什么车。
“让你来开。”
“让我开？”言舒菡撇撇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某人在坐了她开的一次车之后就再也不坐她开的车了，情愿叫代驾也不要她。“你不是说我开车要命么。”
薄衍琛答得很快：“我把命交给你。”
心一动，眼泪又快掉下来。
言舒菡赶紧止住了，再哭可就丢人了：“我还是不了。”
薄衍琛已经把车停下。解了安全带，下了车，开了言舒菡这一边的车门：“换换。”
“薄衍琛……”言舒菡叫了声，其实她不是很明白，薄衍琛这都是为了什么。
把命交给她？
可是……她很想告诉他，其实她不值得的啊。
“快点吧。”薄衍琛已经动手结了她的安全带，“你最近情绪很不好，需要发泄。”
言舒菡的手顿了顿，的确，她最近的心很乱。
人心都是肉做的，面对一些事情，慢慢的，可能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可能……就回不到最初都那种心态。
言舒菡一笑：“好。”
两个人换了位置，言舒菡握着方向盘的时候，说是在发抖的。
言舒菡唇颤了颤：“我要发动了哦。”
“好。”薄衍琛比她还淡然。
言舒菡试了一试，太紧张，车子熄了火。薄衍琛安慰她：“没事。”
大手覆在她的手上，脚踩下油门：“开始吧，就这样。”
言舒菡狠狠踩下油门，车子是离弦的箭。
开得飞快，薄衍琛将车棚打开，清凉的风吹进来。言舒菡的发扬得很高。
“啊——”
言舒菡叫起来，果然，激烈的运动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释放人的心理压力。言舒菡此刻内心里只有感官上的刺激，所有的恩怨情仇，所有的所有，都抛之脑后吧！
现在，她只有一辆车，还有身后的清风明月。
薄衍琛在一旁静静的笑着。
还好，这一块地方并不是市中心，车辆很小，因此也给了言舒菡足够的空间闹腾。
“薄衍琛。”言舒菡叫。
“嗯？”
“薄衍琛。”
“嗯。”
“薄衍琛——”
“我在。”
“薄衍琛——”声音放大。
“在这儿呢。”
“薄衍琛——”已经是接近嘶吼。
薄衍琛慌神了，这样的言舒菡很不正常：“我正在这儿呢，怎么了？”
言舒菡做了个鬼脸，调皮的笑了：“没什么，就是叫下你的名字。”
薄衍琛无奈的笑笑，笑了包涵着宠溺。
“薄衍琛——”她大声的吼出这个名字。
“哎——”他同样大声的回答。两个人的声音都飘散在风里，随着风飘向远方。
“薄衍琛——”
薄衍琛，我喜欢你。
言舒菡像疯了一样的喊着薄衍琛的名字，薄衍琛虽然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一句句的都应着。
那眼神，完全就是在看爱人的眼神。
言舒菡看不到。她看不出，感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是要迟钝一些。
她才刚认识到自己喜欢上了自己的仇人的事实。
薄衍琛，我喜欢你。
所以，我们一起去死吧。
言舒菡狠下心来，踩下了油门，加大码数，车子已经接近最大码数。坐在车里有微微的心悸。
对不起。
薄衍琛，我忘不了你，可是我不能对不起书何。
书何的仇一定要报，可是你，我下不去手了。
或许，假装成是一场意外，两个人就这么走了，也好。
这么一想，连因为极速的车速向面前扑过来的风都显得可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