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敏检查之后,陈旭东便下床了,他哪里是躺得住的人。
没事就在医院里胡溜达,然后就发现了一个稀罕物——电梯。
乡下人哪里见过这玩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走进去,电梯门一关,不一会,就变成一个十七八青春靓丽的小姑娘走出来了。
返老还童?这也太他妈神奇了吧!陈旭东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等陈旭东亲自乘了之后,才为自己的孤陋寡闻和异想天开而哑然失笑。
又一次走进电梯,电梯间里居然还有一个穿着白色病人服的女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陈旭东在后面看过去,这个女子长发如瀑,垂至腰际,腰无疑是细的,只堪盈盈一握,双腿也很修长,一双玉足很秀气,很完美。
突然,那女子扭过头来,正好对上陈旭东的目光。陈旭东发现,女子的眼神先是一阵迷茫,接着就转为无比的热切。
女子长得不赖,属于小家碧玉型,只是唇色同面色一般苍白,令人见之犹怜。
女子的下一步动作,将陈旭东吓得不轻,几乎要大声尖叫。
因为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那女子已扑入他的怀中,口中不住说道:“你还是舍不得我,你终于回来了!”别看她柔柔弱弱,双臂却死死箍住了陈旭东的腰身,让陈旭东有一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两团温软的东西压迫着自己结实的胸膛,还有一只小鹿在剧烈的冲撞着,那应是女子的激烈的心跳。
陈旭东很享受这种被紧紧箍住的感觉,跟大妞都没这么干过,但是,他没有失去理智,还是轻轻拍拍女子的肩头道:“小姐,你……”
“我是小兰,不是小姐!”女子手臂上又加了些力道,将他抵到一边的壁上。
“小兰?”陈旭东疑惑地问道。
“嗯!”女子应道,脑袋在陈旭东肩头蹭出一个舒适的地方。
“叮咚。”这时电梯停了,自动门缓缓打开,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焦急等待的中年人,门一打开,中年妇人便冲进来,一把拽住女子道:“小兰哪,你不要乱跑了,想要你爸妈的老命吗,真是造孽啊!”说罢便腾出一只手抹泪。
这对中年男女头上已有了不少银丝,面上是岁月镌刻的深深印迹,穿着旧时流行的衣裳,脚上踏着布鞋,还有一双粗糙开裂的手。
中年妇人还在拼命的拽着小兰,可是叫小兰的女子却是死命不放手,口中还道:“妈,他回来了,你让我跟他走吧!”小兰呜咽着说道。
中年男子脸上一片阴郁,说道:“都出来吧,人家电梯还要工作呢!”
“哦!”中年妇人仿佛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又拼命拉拽小兰,而小兰却还是抱着陈旭东的腰身不放,于是,最终,是几个人一起走出了电梯。不过,小兰仍是紧紧抱住陈旭东,脸上竟洋溢着一种小女人的幸福。
“你是?”中年男人警觉的问道。
“哦。”陈旭东试着推开小兰,以示自己并非有意轻薄,谁知小兰根本不撒手,他赶紧脸上堆笑,有些无奈:“她可能是认错人了。”
“嗯!”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叹息。
“小兰,我们回去吧!”中年妇人仍是一边抹泪一边说道。
“不,我要跟他在一起。”小兰吊在陈旭东的身体撒起娇来。
陈旭东无奈的摊了摊手。
这时,中年妇人投来了恳切的目光,陈旭东似乎读懂了,于是轻轻拍着小兰的肩膀道:“小兰,乖,我们回去休息。”
“好!”小兰幸福的闭上眼睛:“我要你抱我。”
“小兰!”中年妇人抱怨道,她显然是怕太麻烦陈旭东,有些过意不去。
陈旭东摇了摇头,说了声“好”,就横手抱起了小兰,默默掂量一下,也就五十公斤的样子,陈旭东抱得很轻松。
这几人在电梯口拉拉扯扯,早就引来不少闲人的目光,有不少人似乎识得小兰。当下有人议论道:“又是这个疯丫头,成天呆在电梯里,强抱长相不错的单身男人,她家长也不管一管。”
又一个声音道:“也怪可怜的,这么年轻。这正应了那句‘红颜命薄’!”
之前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谁说不是呢!”
中年妇人应是小兰的母亲,她脸上分明写满着淳朴善良,一听周围的议论,立刻对着周围躬身作揖。
陈旭东倒有些不高兴,于是拽拽地道:“我们走。”便径直向前走去,他大概已经知道小兰的病房在什么地方。
那对中年夫妇默默跟上,说明陈旭东走对了方向。
“精神病区”几个蓝色大字遥遥在望,陈旭东大踏步走着,显得异常轻松,只让那一对中年夫妇跟得有些气喘吁吁。
中年妇人一路小跑,跟上陈旭东的步伐,眼中尽是感激。陈旭东轻声道:“小兰睡着了,她还在笑。”
“哎!”小兰母亲笑着又流出了眼泪:“小伙子,多谢你了,可惜,我们小兰没这福分。”
小兰母亲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推开门说:“到了,就这,21号床。”
陈旭东小心翼翼的将小兰放在床上,刚要离开,却被小兰朦胧中一把抓住左手,梦呓道:“我不让你走!”
陈旭东无奈地在旁边椅子上坐下,任由她抓住手,还不时以右手轻拍在小兰白皙纤弱的手背上。
这是一间两个床位的病房,还有洗手间,现在,另一张床铺空着。小兰的父母也已在空床上坐定,小兰母亲还没说话,眼便红了。
她说:“唉,我们家小兰命苦啊,从小跟着我们粗茶淡饭,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后来到城里来打工,结识一个小伙子,可是刚处了半年,就在前几日,小伙子便出了车祸,我们小兰一时受不来这个打击,当时就有些神志不清,这两天更严重了些,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小兰母亲抹了把泪,然后又道:“小伙子,今天真的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陈旭东抿嘴微微点头。
小兰父亲从老式西装的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红梅,然后抽出一支,递给陈旭东,陈旭东笑着摆了摆手,看着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不由一阵心痛。
“给我说说小兰的事吧!”陈旭东沉声说道。
“唉,小娃娃相处,具体的事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小刚我们是见过的,人老实,又勤快,长得跟你有点像。”
“娃她妈,你说这些干什么!这,这位先生想知道小兰如何发病的。”小兰父亲训斥道。
“哦!听到小刚出事的消息,小兰便有些神志不清了,我们从乡下老家得到消息,过来把她送进医院,小兰每天捧着小刚写给他的一摞子书信,默默的发呆,结果病情就越来越重了。”
小兰母亲抹了把眼泪接着说道:“医院说了,现在只是保守治疗,如果没有好转,就要送到专业的精神病院去,我娃才二十岁,一进去这辈子不就毁了么?”
小兰母亲仿佛有流不完的眼泪,不过这次,那敦实的中年汉子,小兰的父亲也眼睛红红的,鼻子一抽一抽的。
于是,陈旭东赶快转移话题问道:“这个房间不便宜吧!”
小兰父亲答道:“一天五十多,包括用药,一天得二百块,这几天,家中的积蓄也花了个七七八八,可这病,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希望。”
“我想看看小刚写给小兰的信。”
“哦,给你,我闺女可宝贝着呢,睡觉都要放在床头。唉,出事这些天了,小兰都没有像今天睡得这么香甜,真的是谢谢你了。”
陈旭东看了看中年妇人,做了个深呼吸,平定了一下心绪道:“没事,我也是农村出来的,都不容易。”
“唉!”中年妇人点了点头。
陈旭东打开一个信封,抽出华丽的信纸,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工整地写满了蝇头小楷,流露出浓浓的情意,给人第一个感觉是:这个叫小刚的男孩子字写的不错,首先便叫人赏心悦目。
看着看着,陈旭东计上心来,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决定模仿小刚的笔迹给小兰写一封信。
信纸是现成的,陈旭东便找来了笔,写了一封,小兰父母看了内容,大意就是小刚为了他们将来生活更好一些,决定到南方打工,以三年为期,三年后便回来娶她,至于没有留下地址和联络方式的原因,是为了让二人全身心投入工作,为彼此将来的幸福生活努力。
小兰父亲看后不禁点头道:“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小兰母亲摇头道:“想到又如何,又到哪里找能写出小刚笔迹,还和小刚长得相像的人呢!”说罢便要给陈旭东跪下,陈旭东心中一暖,眼眶一热,忙不迭扶住,口中不住说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你真是我们小兰的贵人,还没问你的尊姓大名。”
陈旭东摇头笑笑,将信纸也折成了一个心形,塞入信封之中,在信封上只写上寄信的地址,却没有落款和邮编。
忙完这一切,陈旭东便有离去之意,恰在这时,一个护士走进病房,声线没有一丝波动:“尹晓兰,账上没钱了,请尽快续存。”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房中刚刚有点轻松的气氛,此刻再次陷入沉默。
小兰父母脸上都露出难色,钱,对他们来说,可能真是个沉重的字眼。
“娃她爸……”小兰母亲怯生生的道:“你看能不能去跟人家说说好话,让再缓缓?”
小兰父亲死命掐灭了烟头,恨声道:“你太天真了,那都是些只认钱不认人的东西,说好话?没用的!”过了半晌,他嗫嚅着说道:“要不……要不一会我再过去试试?”
陈旭东深深看了小兰一眼,看她仍然睡得香甜,也许是在做着一个美梦吧!
“我走了。”陈旭东大踏步朝外走去,小兰父母一叠声在后面说着“谢谢你,麻烦你了”之类的话语。
走出病房的一刹那,陈旭东心情便沉重起来,短短几日,他再一次领略到了钱的重要性,钱也许不是万能的,可是,很多时候,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