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涵的桃子眼刚消散,就急着去了乾清宫应卯,现在也算是她的老爷子的老康正挥笔写着福字。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在应景的写颂扬圣德的诗。墨涵见了礼起身,十五就笑着问她:“涵姐姐,你也来给皇阿玛献诗么?”
墨涵白他一眼,正要数落,老爷子发话了:“胤禑,姐姐就是姐姐,岂有加上名讳称呼的?墨涵,按岁数你在温宪与温恪之间,以后在宫里就以此序位吧!”
墨涵跪下说声:“儿臣领旨谢恩。”心里却嘀咕,大过年的,让她顶死了的七公主的缺,什么意思嘛!而且,她拿眼去看七公主的胞兄、胞弟,心里更是不爽,胤禛的鹰眼,胤祯的猫眼,都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
“墨涵啊,楝亭是见惯了江南的文人的,连他都对你的才学赞不绝口,今日就显显你的诗才吧!来,先看看你各位兄长的!”老康这些福字是要派到各地官员手中的,真会节约银子,这就算年终奖了!估计个别没收到的一定过不好年,会担心来年仕途堪忧!
墨涵看着那些阿谀奉承的诗文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若说写写古文,墨涵还凑合,饶是她肚子里装满了诗词,可对这拍马屁的诗却是一窍不通的。她遛达着四处看看,超长的大书案上众人都还在奋笔疾书,连大阿哥这武将也在纸上歌功颂德、大放厥词,再看胤礽,更是驾轻就熟,胤祉变换着字体写着福字。
胤禛对着幅画正在构思,那画山水松杉的意境深远,想来放在这里的肯定不是俗物,倒记起曾读过的胤禛当皇帝后御制的《雍邸集》中有一首题画诗和这个能配套。胤祐就站在对面,见她看得那样认真,不免逗她:“七妹妹,认得是谁的画么?”
老康兴致勃勃的踱步过来,笑问:“胤祐,你原是教过她学画的,已经学有所成了么?”
胤祐本来只是好玩,并无恶意,赶紧解释说:“儿臣只是一句戏语,是儿臣失言了!”
可胤祉却不放过这个机会,说:“皇阿玛,七妹博古通今,想来是难不住她的。”
墨涵扫视一下四周,心里颇感安慰,好歹关心的人多过等着看笑话的人,还算有点人情味,她很自信的看着胤祉,说:“三哥,墨涵想换个法子作答。”
“请教!”
“荷叶如钱三月时,幅巾藜杖一追随。尔来胜事知多少,惟有风标公子知。”墨涵吟诵道。
不仅胤祉不解,几乎所有人都迷惘了。老康巡视一周,目光停在胤礽身上:“胤礽,墨涵的哑谜你来解吧!”
“儿臣遵旨!”胤礽的学问并不逊于胤祉,他一扫素日的忧苦情状,侃侃而谈:“此画乃是南宋刘松年所做,七妹适才以宋高宗《题刘松年画团扇二首》之一的诗作答,可谓奇巧之极。”
“嗯,另一首呢?”老康眼神中藏着对儿子的赞赏,可还不满足。
“南山晴翠入波光,一派溪声绕路长。最爱早春沙岸暖,东风轻浪拍鸳鸯。”抑扬顿挫的诵完,胤礽似乎沉浸在诗画的意境中不能自拔,哪里还是那个委顿于朝政的太子,却有南朝小谢的风骨。
“好!”老康的叫好声颇为响亮,胤礽又恢复在君父跟前的拘束。
胤祉还有些不服气,假意对墨涵拜手:“七妹学识了得,胤祉自叹不如!更想见识七妹的诗文大作了!”
墨涵心里是虚的,却见胤禛提笔在纸上写下“题刘松年画”五字,顿时有了妙计,先对着胤禛行了礼:“四哥,三哥要考校我的诗文,可墨涵一人的拙作怎么好意思在君父面前献丑。墨涵想沾四哥的光,由四哥起头,就以此画为题成五言一首,愚妹随兄各赋一句,如何?”
“这个倒新鲜!胤禛,你就同墨涵试试!”老康来了兴趣。
胤禛见识过她无数的古怪,料定她心里有底:“儿臣遵旨!”他对上她的笑眼,先写了“潇洒松年画”,墨涵拿支笔,匀润墨,接着就题上“丰神迥不群”,如此一人一句,一气呵成,八句一体,丝毫不觉是两人所做,
“潇洒松年画,丰神迥不群。松杉相间秀,风水自成文。柔橹轻随浪,苍山半入云。超然三岛境,何处得尘氛?”胤祉也忍不住叫起好来,胤祐更是赞不绝口。
墨涵是见过胤禛的这首大作的,众人称赞时,她也不去看胤禛狐疑的神色,只压低声音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自然知道你的下句!所以你别起歹心,我什么都知道!”还好以前做过四党,《雍邸集》中只有他刻意给老爷子献媚的没有留意。不过现在算是叛逃的党徒了。
“你兄妹二人默契可嘉!很好!”老康的话古怪。
胤禔忽然冒一句:“七妹素来对四弟格外热心,送礼都是那样的特别!”
胤锇、胤祯这两个王八羔子先笑起来,老康也不留情面的大笑,这宫里哪里有什么秘密,胤祥转到墨涵身边说:“眼睛怎么有点肿?”
“睡前水喝多了的缘故!”墨涵心里感谢他的关怀。
胤祥却不怀好意:“我给你寻点牛眼、羊眼吃,以形补形!”
墨涵正要骂他,胤祥却神色紧张的拿了适才合写的诗稿:“你看!”
“怎么了?”墨涵看不出端倪。
“你的字!”
是了,墨涵不自觉的按照胤禛的笔迹来写,他笔法刚毅,可墨涵还是学了个八分像,她根本没留意她这种危险的习惯。看来唐莞以前别的事没做,练字却是拼了命的。
“谢谢!我请你吃饭!”
“不用,我要了你一个夙愿。”胤祥有些神秘。
“哦?什么好事?”
“是谁说过要去白云观赶庙会?”
“小时候的事了!一定!”
胤禛冷冷的在旁边问:“你们俩一天出生,是哪个时辰的?”
二人异口同声:“子时!”
还没找到乐子,墨涵先添了不痛快,惠妃找了她去,把宫里的小皇孙报数一样说了个遍,还是那份替胤禩担忧的心。子嗣、子嗣,没有儿子就是不孝,不孝了,还不一切事情靠边站。墨涵也不得不忧虑起来,究竟是本来就孩子少,还是因为她穿到这里限制了他的广施雨露?真是费解的问题。可是按照他的欲求,怎么本来孩子会少呢?六月时那么容易就中奖,应该没有少精症。按照现在的身体趋势,也不会康熙四十七年后就ED啊!怎么四十七年后就不生孩子了?难道是政治上的打击导致身体崩溃?可人家大阿哥、太子被圈禁起来还可劲儿的生呢!还和不同女人生了那么多,简直怀疑是想依靠人数优势挽回老爷子的心。他又不比胤禔、胤礽差嘛!墨涵也不计较她哪里有数据可以比对这三个人,她又没有一一尝试,反正就觉得胤禩自然是最好的。他家老爷子不是六十几还在生小儿子么?胤禛不也有小儿子弘瞻么?按遗传,也不会差啊!
正想得投入,却被人拉住,差点撞上墙。拉她的人是一脸的关注,旁边的人是冷眼,墨涵却大笑起来!叫她怎么不笑,胤禔与胤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巧合,不光是喊了曹操,曹操来,想想都灵验,不愧是年节下。她左右看看,她适才满脑子是他二人的下半生的下半身问题,如今见了事主,哪里还忍得住。
“涵儿!怎么了?”胤礽问。
胤禔讥讽着:“七妹越发古怪了!”
墨涵捂着嘴说:“二位兄长,墨涵先告退了!”她边走又边回头去看,笑得更厉害,却在拐角处撞上了人。她跪在地上,连请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还在一直笑,心里思量:“我还是专心单想着胤禩算了,这么灵验,多想几遍,肯定回来得快!”
站在墨涵面前的老康问:“不是说你们兄妹有默契么?你可知她何故笑成这样!”
胤禛故作惶恐的回答:“皇阿玛恕罪,儿臣不知!”
除夕夜,老康带着所有儿孙陪太后吃了年夜饭,墨涵叫上没妈的孩子胤祥、胤锇去慈宁宫守岁,都挤在炕上,炕桌上摆满了点心、干果。胤锇的福晋是来自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的阿茹娜,嗓子清凉,唱的蒙语歌特别招太后的喜欢,连带着让胤锇也长了脸。趁着阿茹娜唱歌的空儿,墨涵和胤锇凑在一起嘀咕半天,胤祥看墨涵鼓着眼睛凶巴巴的样子,就猜到她不定又在讹老十什么事。那边歌还未唱完,他俩就达成了协议,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局势,胤锇哪里是墨涵的对手。太后回去睡了,让他几个随意玩,只是不许墨涵喝酒。墨涵郁闷的把花生枣泥馅儿的年糕往嘴里扔,也不知是第几块了。胤祥拿颗核桃对着她脑门掷去:“少吃点儿,一会儿又积食!”
墨涵白他一眼,兆佳?苑雅却好奇的看着她,胤锇发觉了,帮忙解释道:“他俩打小就这样,弟妹别理会!咱们兄弟几个娶再多的老婆,还是得被涵妹妹辖制着。从来都是她鬼点子多,什么坏事都是她怂恿着去干的。”
胤祥对胤锇除了感激外,更羡慕他这置身局外的释然,而苑雅早就觉出胤祥心底那淡淡的情愫,却不挑明,此刻只温婉的对墨涵笑笑,说:“那骄阳试潘安的故事可是这么来的?”
胤锇哈哈大笑,胤祥对着阿茹娜说:“十嫂,十哥的这个典故可传到草原了?”
“不知道,什么有趣的?他在家闷得很,都不怎么说宫里的事,更不会说小时候的事了!”阿茹娜撅着嘴。
墨涵很认真的劝道:“十嫂,十哥是心眼最好的人,谁对他半点好,他恨不得对人掏心窝子。你先把草原上的故事说给他听,他什么都会告诉你了!”
阿茹娜立刻剥了颗花生塞进胤锇嘴里:“说来听听嘛!”
胤锇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半天才说:“几年前的事了!还不是涵妹妹出的主意,叫秀女去毒日头底下晒着!”
墨涵却赶紧争辩:“我只说了个典故,主意可是你和十四拿的!”
“反正我不知道那些书里的东西,不是你就是十四!”
“还好我来了,否则听不见你们背后编排我了。”胤祯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用脚蹬掉靴子,也不好好坐,就把头靠在墨涵肩上,酒气熏人。
胤祥握着拳头不自在的看着胤祯,苑雅将一切收于眼底,默默递个枕头给墨涵。墨涵垫好了,扶着胤祯在炕上躺下,又吩咐宫女去拿热奶子。
胤祥这才放松些,问他:“你怎么不陪着德母妃?”
“额娘睡下了!弘晖有点咳嗽,四哥、四嫂带着他回府了。”胤祯说,“都是四嫂太过仔细,弘晖反而受不了丁点冷热。”
胤祥习惯的卫护胤禛一家:“四哥、四嫂就这样一个嫡子,自然是宝贝了些。”
“弘晖要跟着墨涵玩儿,四嫂起初都不许,后来有皇阿玛的旨意才同意了。”
胤祥怕墨涵不自在,岔开话:“等暑热了,我家小豆豆怕是可以直接去园子里游湖了吧?”
胤祯生怕吃亏:“还有我儿子丁丁!”
墨涵直点头,阿茹娜也不落人后:“七妹,我们家的孩子你抱去玩儿就是了!”
哄堂大笑,墨涵笑说:“十嫂,你可得赶紧了!”
阿茹娜这才有些害羞,胤锇却护着她了:“赶紧就赶紧了!咱们回府就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