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上大学临走之前,她还看过我一回,本来我是执意要在她走的时候送她到火车站的,但是梅不同意,她说她的父母还不知道她有我这样的一个朋友,到时候怕让他们感到不自在,于是我只好作罢。
就这样,梅悄悄地走了。
在还是我大学即将毕业的时候,随着本市火车站里人来人往的旅客不断地增加,为了适应不断发展的需要,火车站进行了扩建。增加了股道和站台,也盖起了新的候车楼。火车站前面重新规划设计成了一个很大的立体式的广场,将旁边的一个工厂也包括了进去。但那个工厂却不愿意搬迁,就这样,站前广场的建设就耽搁了起来。
那几年,人们在年初或年底开工资的时候,都会在工资中见到几张崭新的印刷精美的国库券。它们被按照与货币等值的钱数发到工人的手中,人们拿着它们却不能当钱花,于是就有精明的人开始在底下悄悄地收购,并在本市最早的银行门前形成了一个地下市场。地下市场生意很火,兑换率一直在不停地上下变动,人们将一百元的国库券在那里兑换时,最少能兑换到七十元,最多也只能兑换到八十元的货币。后来,一些人就靠倒卖国库券发了第一笔财。他们用麻袋装着国库券到上海等南方的一些城市倒卖,令人吃惊地悄悄地爆富了起来。
我刚上班的时候,也在工资里领到过国库券,后来,就再也没有发过了。几年后,在国库券地下市场的地方,本市的第一家股市开门了。
除了工资之外,各单位的人们每个月都可以领到一些奖金了。慢慢地奖金发得越来越勤,而且名目繁多得有些让人眼花缭乱。虽然数目都不是很多,但有些月份奖金加起来超过了工资,这让人们感到分外的满足与自豪。毕竟才刚刚改革开放不久,人们就享受到了如此大的实惠,后面的道路还很长,前景诱人哪!
在人们的腰包刚刚鼓起来之后,凭票用人民币购物的历史也很快地结束了。肥皂票、糖票、布票和一些五花八门的票证很快被人们遗忘了。粮票和油票坚持了较长的时间。随着雨后春笋般的市场上卖米面粮油的小商小贩的商铺的出现,城市的居民们发现在这些地方仅用钱就可以买到东西,比他们用粮本到指定的国营粮店买到的要方便许多。受国家政策的影响,相对滞后的粮票在有名无实的继续坚持了几年之后,等到国家不再供应的时候,人们才纷纷掉过头发现了这些票证的价值。那些花花绿绿的不同面额的全国通用粮票和各省市粮票,以及那些五花八门的票证成了收藏受好者相互追逐的囊中之物,市场上也出现了收藏和买卖这些东西的小商贩。这时候人们才如梦初醒似的发现,以前的那些与人们的柴米油盐等日常生活紧密相连的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已经悄然地与他们的生活离去好远好远了,家中再也搜寻不到了它们的踪影,这也使好多人心中感到了无限的遗憾。
然而那时候人们还无暇顾及这些,以前的缝纫机、手表、自行车和现在刚出现不久的电视、电扇和电冰箱都不用凭票就可以在市场上买到的时候,腰包初鼓的人们就对新事物表现出了莫大的热情。刚开始一些不知名的商店还自己印制一些购物票散发给人们以造势,很快地人们就对这些购物票失去了兴趣,因为这些东西满大街都是的了。新建成的商厦开始敞开供应,人们纷纷前去购买。
虽然人们所挣不多,由于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热情和憧憬的缘故,再加上人们的目前所需和对新事物的抵挡不住的好奇和诱惑,人们纷纷拿出自己家里并不丰厚的积蓄,有的还向亲友借款排着队前去购买家用电器。各个商场的门前每天都挤满了排队购买的人群,在盛夏的季节人们都高举着钱袋挤得汗水淋漓。很快地,各个商场里的家电都已售完。门口还有排着队久久不愿离散去的购买者。很快地一些眼尖的人发现商场的柜台里还有几台荡满了灰尘的家电,当他们不满地质问时,商场里的人解释说那些都是有问题的家电,但当即还是被他们原价买走,满心欢喜地抱着它们走到维修部去修理。
全国都出现了抢购风潮,所有的家用电器都供不应求。澳大利亚、意大利、德国的电冰箱生产线被不断地引进来,很多厂家都生产同一牌子的冰箱.电风扇的厂家在全国遍地开花,各种牌子铺天盖地,很多植物和动物的名字都被派上了用场。小日本也加紧时间向中国销售彩电生产线,那些在他们本国早已淘汰的生产线被高价转卖到国内。当有人开始有所觉察的时候,他们干脆装成一付慈善家的面孔,将那些破烂不断地倾销到全国各地。很快地全国出现了很多彩电生产厂家,那些匆忙生产出来的东西,人们在花高价购买来使用不久之后很快就不同程度地出现了问题,需要人们耐心地在不断地拍拍打打中观看。
当这些都置办齐全人们还未及喘口气的时候,人们又发现有众多的工人如壁虎似的攀爬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半空中,他们的手中不断地扯动着一根根无限长的电线。当邮电局的人手拿电话一片一片家属区地开始推销的时候,人们才明白过来了事情的原委。但对着那些漂亮小姐们的说法,刚开始人们并不领情,他们耽心的是如果自己家装了电话,但亲戚朋友家没有,那岂不成了摆设?但不用邮电局漂亮的小姐们多费口舌,装电话的人们又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由于刚开始时垄断的关系,装电话的费用居高不下,初装费要几千元人民币。最火爆的时候根本就排不上队,托关系找熟人,请客送礼,交完钱打个白条,装电话也得等到一年以后。
这时候一些官员的亲属,凭权力和关系倒卖紧俏商品,靠掌握内部消息空手获得银行贷款购买某块地皮,在随后的城市变迁中地价飞涨一夜暴富的消息在底下流传的时候,引发了人们的不满。此时懵懵憧憧的人们也从电视中学到了一个经济名词,叫做通货膨胀。这时候人们才有些明白了物价飞涨的原因,为什么用以前能买一碗面的钱现在只能买一棵菜了。银行里的利率一涨再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而且还开办了保值储蓄的业务。有的信用社将利率提高到了十几的水平,有的甚至达到了惊人的水平。人们都寻着利率高的地方存款,一些金融机构存在的问题也慢慢地暴露了出来。
即使是正常的利率,一万块钱每月的利息,基本上也是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水平。那时候人们的囊中都很羞涩,“万元户”也是新鲜而时髦的话题。
后来,有经济学家指出,小日本的做法无异于对中国又进行了一次侵略。与前一次武力侵略不同的是,这一次是更高级的经济侵略。对于后来从邮电局分出来的电信局的做法,有学者在电视及报纸上也作了尖锐的批评,称他们装电话时收初装费,电话装好后每月要收月租费,使用电话每分钟还要收取电话费的做法无异于强盗的行为,就好像老百姓自己花钱买的车,每个月还要掏租车费,然后自己坐车时还要交乘车费的道理一样。大家以前虽然觉得电信局收费太高而对它充满了疑虑和批评,但对其中的原因却不甚明白。经过学者们这一通俗易懂的比喻,大家很快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于是批评和谴责声如浪潮一样汹涌不止。面对如此的局面,有些人开始天真地幻想电信局是否会将几年前收的高额初装费退还给大家,但是很快地他们就失望了。因为电信部门的领导人很快地在全国性的电视台上露了面,他笑容可掬地感谢全国老百姓对国家电信事业的迅猛发展做出的巨大贡献。台下的意思就是,钱反正是已装进了我的腰包里,岂有退还给你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