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随我来就是了!”老者头也不回的说道,灰白的长袍好像很长时间没有洗了,隐隐的有一股尸臭味。
徐霞客一来想打听一下这里的情况,二来附近也找不到一户人家,否则徐霞客是不会跟着这个古怪的老者的。
“八公山?”韩丽见那老者在前面走着,低声问道:“就是那个草木皆兵的八公山?”
徐霞客一笑,见那老者在前面领路,好象还要走一段,当下结韩丽介绍起八公山来。
八公山是由大小四十余座山峰叠嶂而成,历史上有淮山、楚山、淝陵、北山、寿春山之称。其山势绵延,一脉四十峰,处处景致迷人。被誉为“八公仙境”、“峻极之山”。古人赞道:“八公草木晚离离,仿佛成人似设奇。老气逼云含雾雨,空青拔地镇淮夷”。
八公山因西汉淮南王刘安与八公在此学道成仙的神话和秦晋淝水之战而闻名遐迩,并留下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八公山上,草木皆兵”等一些脍炙人口的历史典故。
所谓的草木皆兵,是说东晋时,东晋与前秦形成南北对峙状态,前秦国王苻坚为他统治全国的梦想,率百万大军南侵,攻破寿阳后又急攻洛涧。当时东晋由谢按统率的八万精兵开赴前线拒敌,他们采用夜袭洛涧的策略大败秦军,在八公山下扎营安寨。
两军的决战就在八公山下淝水之滨摆开了阵势。苻坚此时登上寿阳城楼,但见晋军阵势十分威武,遥生城西北的八公山,见山上草旌旗飘飘摇动,以为都是晋兵,心中便开始气馁了。结果在淝水渡水之战中,秦兵大败,苻坚只身逃回淮北,百万大军只剩下十余万人。秦军逃跑时,听见夜间风的响动,鹤的叫声,也以为是晋兵追来,惊慌万分,由此留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历史典故。
在八公山,还有许多不那么广为人知的传说。比如豆腐,就是由八公山开始发明的。据说淮南王刘安在家炼丹不成,胸中烦闷,外出散心,忽见对面北山下来八位老人,虽须长齐胸,但神采奕奕,健步如飞。刘安大惊,疑是神仙,便求长生不老妙方,老人说是吃了用磨碎大豆做成的食物。刘安如法炮制,得豆腐。从此,豆腐之法就从八公山下传播开来。此外还有淮王鱼,又称回黄鱼,是淮河中寿县到正阳一段独产的一种名贵鱼种。形似鲶鱼,呈鲜黄色,嘴扁且长在头的下部,身体光滑,无鳞,据《寿州志》记载:西汉时,有人把这种鱼献给淮南王刘安品尝,他觉得鲜美可口,给它取名叫“回黄”,并经常以此鱼宴请宾客,淮南王喜食“回黄”的事传到民间,人们习惯就叫它“淮王鱼”。
韩丽听得如醉如痴,轻声道:“《水经注》果然无所不包啊。”
“问题是,《水经注》上对八公山的记载没什么缺少的,倒是对如东县有些记载要验证,只是。。。。。。”徐霞客望了望前面的老者,两人都不说话了。
老者沿着小路走了一里多远,然后向左一拐,沿着墓地边上的小路又走了一里多远,一个低矮的茅屋出现在不远处,茅屋正对着墓地,说实话不用进去徐霞客就能够感到森冷的寒气扑面而来,来到茅屋前,老者招呼二人进去,韩丽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进屋,笑着说:“我们刚刚从岩洞里出来,还没有暖和过来,不如就坐在外面晒晒太阳好了。”
老者似乎看出了二人的顾虑,也不多让,转身进屋取出两个小板凳让二人坐下,又拿出一壶凉茶来让二人解渴,徐霞客和韩丽当然不会随便吃他的东西,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感谢,老者淡笑道:“二人既然能够到这里来,就一定不是普通人,我这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老者忽的一拍脑袋,又站起来走进屋去,不一会一手握着一柄锋利的砍刀,一手抱着一个长满木刺,人头大小的水果走了出来。
看到他手里明晃晃的砍刀,徐霞客还是有些心惊,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悄悄的把腰间的连弩的扳机打开,老者并没有注意到徐霞客的小动作,一挥刀嚓的一声把水果从中劈做两半,老者的一双手虽然青筋暴漏,满是老茧,可是砍刀拿在他的手中竟然十分的平稳,两半水果咕噜噜的落在铺在地上的芭蕉叶子上,一股清新的异香扑面而来。
“榴莲?”看到这么新鲜的榴莲,韩丽还是忍不住向前倾了倾身子,不过又想到所处的环境,忙又收回身子,老者把切开的榴莲递给二人,榴莲号称果中之王,徐霞客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象征性的咬了一小口,韩丽却是又渴又饿,毫无顾忌的大吃起来。
老者眯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二人,“老人家怎么称呼?”徐霞客问道。
“好久没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都忘记了,这里的人都叫我扫墓人,不如你们也这么称呼我吧。”老者说道。
“扫墓人?”这个名字倒是挺怪异的,不过老者不肯告诉他的真名,徐霞客也不好强求。
“你是不是很奇怪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墓碑?”扫墓人望着高高低低的没有一根杂草的坟头,好像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样,“我们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五百年,人死了后都埋在这里,自然会有很多坟墓的。”
“你们到底有多少人,这里的新坟就不下几十座,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死去?”徐霞客看着那些新坟问。
“我们族里的人都快死光了,这些新坟都是最近到这里来的人的。”老者木讷的说道。
“什么?到这里的人很多吗?”徐霞客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众人九死一生才到了这里,别人怎么会轻而易举的就进来呢,不过转念一想也许还有别的进山的路径吧,远远的明明有一条宽阔的山口,或许别人都是从那里进来的,仔细一想,还还是心惊不已,“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进山的人死在这里?”
“那些人为了找到我们祖先留下来的财物互相厮杀,并逼迫我们族人替他们带路,许多族人就是被他们活活折磨死的,幸亏我只是一个照看墓地的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否则你们也不会看到我了!”
人的本性就是贪婪自私的,望着老者木雕一样的身影,徐霞客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由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或许有一天自己的坟上也会立着一块无字墓碑,还要劳烦老者给自己打扫坟墓。
一阵风刮来,老者站起身,把挂在一块墓碑上的树枝拿下来,“对了,老先生,为什么这些墓碑都是没字的?”
老者若有所思的说道:“人活着的时候都有名有姓,可是死后却都一样,只剩下一具臭皮囊而已,还有几人会记得他?所以,有没有名字根本就不重要。”忽然间好像想起来什么,老者抬起头来,说:“我这里吃的东西不干净,不敢给你们,从这条小路往前走,十几里外有一个村子,那里原来是我们族人居住的地方,不过族人剩下的不多了,你们可以到那里去休息和填饱肚子。”
二人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听扫墓人这么说,忙站起来告辞,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徐公子,你觉得这个扫墓人怎么样?”韩丽问道。
“我也觉得他很古怪,但怪在哪里又说不清楚,总之,我觉得他绝对不简单,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到了村子里就应该能够明了了,这里到处都流露着诡异的气氛,你跟着我,不要轻举妄动。”徐霞客说道。
刚刚走出去不远就听到震耳欲聋的水声,远处一道瀑布银龙似的从山顶飞泻而下,徐霞客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巴不得找个地方好好的洗一洗,看到瀑布自然是非常高兴,拉着韩丽撒欢似的向那里跑去,距离瀑布还有上百丈远,飞溅的水沫已经把二人的衣服打湿了,瀑布下面是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水潭,虽然阳光强烈,可是墨绿色的潭水仍旧散发着丝丝寒气,站在水边向下望去,潭里黑黝黝的看不到底,徐霞客原来想跳下去洗个痛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潭水,便从心底发寒,只是蹲在水边简单的洗了洗。
韩丽就没有徐霞客那么狼狈,也只是洗了洗脸,忽然她好像想起什么,蓦地站起来,“徐公子,这个深潭坐落在高处,而潭水却没有流下山去,就是说潭水一定通向一条地下暗河,你说会不会是。。。。”
徐霞客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这瀑布是山腹中那条河流的源头吗?”
韩丽点点头,“极有可能瀑布的水流通过山体流到外面与那条大河汇集在一起,我们在山里看到的那些诡异的东西会不会从这个深潭里爬出来?”
徐霞客不由得后退好几步,不过转念一想,说道:“不会的,那些东西靠尸气生存又害怕阳光绝对不会出来的,不过。。。”具体不过什么徐霞客自己也说不好,还是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妥,捧起一把潭水,似乎还有一点淡淡的尸臭味,向瀑布两边望去,一边是被水流冲刷了千百年的石壁,光滑的能够照清人的眉目,而另一边却有一道宽约两尺的石梁盘旋而上,仿佛通向瀑布后面,可是在瀑布巨大的响声中,那道石梁仿佛在抖动着,难道通过那道石梁可以进到瀑布后面去吗?徐霞客有些疑惑,石梁本来就不宽,再加上上面满是水,一定湿滑无比,想要爬上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瀑布周围是渺无人烟的森林,就连蒿草都有一人多高,奇怪的是这里竟然看不到一只鸟兽,森然的寒气令人毛骨悚然,这是什么鬼地方,竟然这么瘆人?
“快看,那是什么?”韩丽指着距离河岸稍远的河面喊道。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咕嘟嘟脸盆大小的水泡不断地升到水面,而河水象沸腾了似的,浪花向两面分开,似乎有一个巨大的东西就要出水了。
“这里有什么水怪吗?”二人同时后退数丈,目光死死的盯着翻滚的水面,终于一只巨龟浮到水面上来。
“好大的乌龟!”韩丽惊异道,“巨龟!”二人几乎同时惊呼道,都想起来在半路上看到的那只驮缸瓮的巨龟,这只巨龟与那只身形不相上下。
“难道巨龟是从这里出去的吗?”徐霞客低声说,“看来谜底就要解开了,可是又是谁把缸瓮沾到它的背上的呢?”
那巨龟在河面翻腾一会,又缓缓的潜了下去。
韩丽已是面色苍白,催促徐霞客快点离开这里,徐霞客仰头望了望那道山梁,又看了看周围的草木,便拉着韩丽走了下去,转过一个山坡,便看一个坐北面南的村庄,一排排青砖碧瓦的房舍整齐划一的排列着,站在山坡上,灰蒙蒙的屋舍望不到边,在村子中央是一座大殿,远远的只能看到它比周围的屋舍高大许多,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令徐霞客兴奋地是,有的屋舍正冒出袅袅的炊烟来,现在最想的就是找个地方吃饱喝足再美美的睡一觉,可是这里危机四伏,这种想法实在是一种奢望,不过和人打交道总比遇到那些埋葬虫之类的东西好一些。
从山坡上下来,又是一大片平地,来到村口处,看到几个人在来回走动着,他们目光无神,与行尸走肉倒是有几分相似,他们有的皮肤乌黑,有的雪白,相同的是他们都是汉人的打扮,徐霞客找了一名黄皮肤的汉子,“老兄,麻烦你问一下,哪里能住宿?”徐霞客忙问道,那人好像没有听到似的,苍白的眼神只是在二人身上稍作停留,便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
“这些人是聋子吗?怎么会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徐霞客又好气又好笑,见到同类的那种亲切感早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奇怪的是我们一连问了三四个人,对方的反应如出一辙,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们不会是也被食心蜂寄居了吧?”韩丽忙取出香水给徐霞客和她自己都喷了一些
“呵呵,是你多虑了,”徐霞客笑道,“这些人虽然不说话,可是你看他们眼珠能转,手脚也还灵活,绝对不是被寄居的模样,或许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一条街都快要走到头了,街两边有些房屋已经破败不堪,颓倒在地,而有的也还干净,好像有人居住,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边有个人,看样子和那些人有些不太一样,你去问问他吧!”韩丽说,徐霞客转过身去,看到有个人正站在一家屋后,面向着人家的房墙在那里小便。
打扰人家小便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得赶快找个休息的地方了,徐霞客一拍那人的肩膀,“老兄,你知道哪里有旅店吗?”
那人的肩膀一抖,不耐烦的说:“这里哪有什么旅店?空房子多的是,自己打扫一间住就好了。”说罢提上裤子,转过身来。
其实一听到他的声音徐霞客就已经欣喜若狂了,等他一转身,看清长相,徐霞客更是喜出望外,扑上去牢牢把他抱住,“关超?真想不到还能见到你!”
看到徐霞客,关超先是一愣,忽的挣脱开来,顺手抄起一根木棍,劈头向着徐霞客打来,“关超,你他娘的疯了吗?”徐霞客一侧身,躲到一边,关超仍旧不依不饶的举棍砸过来,“关超,你他娘的再胡搅蛮缠,别怪徐霞客不客气!”
“我不信,老徐你不是死在岩洞里了吗?怎么会在这里?一定是被食心蜂寄居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徐霞客。”关超眨巴眨巴眼睛,手中的木棍举着,却没有砸下来。
“寄居个头,你看过这么活生生的人被寄居吗?”徐霞客说道:“我真是徐霞客,我活着出来了。”
“我不信!”关超梗着脖子一副犟驴模样,“我问你个问题,你要是答对了,我就相信你。”
“随便问,”徐霞客不耐烦的说。
“我们在到这里来的路上,有一次小张的包里的两块酱牛肉凭空消失了,是怎么回事?”
“你干的臭事还好意思问?你这个家伙偷出来吃掉了,又怕小张埋怨你,就骗他说是山里的蚂蚁吃了,哪里有那么大胃口的蚂蚁?也只有小张那个傻瓜才会相信!”徐霞客说道,“你再和我磨叽我非得把你绑在树上喂蚂蚁不可!”
关超瞪大眼睛,惊喜交加的看了徐霞客半天,忽的来个熊抱,险些勒得徐霞客透不过气来,“老徐,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他喜极而泣,鼻涕流了徐霞客一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