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脉勇之人,怒而面青;武阳骨勇之人,怒而面白。光所知荆轲,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那么是不是说荆柯是个神勇之人,在面对盖聂和鲁句践的挑衅时不屑于出手?好在无论是否不屑于于出手,刺秦之时也必须出手了。
看看荆柯出手时的表现就有了判断荆柯武功的标准。‘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惊,自引而起,袖绝。’秦王无论如何都不能算作武林高手吧,面对惊惶失措的秦王,荆柯不但刺不中秦王,还让秦王跑掉了,看来荆柯的剑术真的不怎么样。
接下来,秦王因为剑长拔不出来,只能围着柱子跑,当时并没有人来干扰荆柯,但荆柯依然追不上秦王,可见荆柯的轻功也不怎么样啊。
再下来,‘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荆轲也。’打中了荆柯,给了秦王拔出宝剑的机会,侍医夏无且总不会是个发暗器的武林高手吧,他随随便便扔出的药箱却砸中了荆柯,而荆柯死前奋力扔出去的匕首却刺不中秦王,这个荆柯收发暗器的功夫也太差了吧,哪有一丝武林人士的样子?
最后,秦王终于拔出了剑,和荆柯比划起来,‘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荆轲废’,谁知秦王只一剑就砍断了荆柯的左腿,把荆柯废掉了。荆柯的武功和秦王想必差了不是一点啊,在秦王这样的人面前都不堪一击,何谈剑术高明?”
现在,我们只能得出荆柯根本不会武功的结论。那么,荆柯就只能是骗子,通过欺骗太子丹说自己是个武林高手而得到太子丹的无比恩宠,荆柯在临死前还说了他人身的最后一句谎言,也许正是这句谎言蒙骗了后来的大多数人。
‘轲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原来荆柯在临时前说他本来想要劫持秦王而不是杀死秦王,所以才会失败。
不错,太子丹的意思是最好能挟持秦王,但是我们看看荆柯为了所谓“生劫之”都做过些什么:‘於是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赵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药焠之,以试人,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他先找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再焠上经过验证确实能达到见血封喉效果的毒药,天下有拿着这样的武器去劫持人的吗?他就不怕那把匕首不小心碰到被劫持的对象身上,将被劫持的对象误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一上来抓住秦王衣服后的动作是‘揕之’,揕就是刺或者击,拿着这把见血封喉的,锋利无比的匕首上来就刺是要挟持人的举动吗?所以,通过分析,可以得出荆柯是个骗子的结论了!”
石迁说完,得意洋洋的环顾四周,就好象在等着欢呼与喝彩一样,结果,四下里一片静悄悄。
徐霞客皱着眉想了一想,问道:“荆柯既然只是个骗子,他内心一定明白自己有多少斤两,他为何还要去刺秦王?为何不逃跑?”
“哈!”石迁一脸的喜色,“徐游击,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荆柯在刺秦之前是不会逃跑的,因为骗子骗人就是要获得利益!”
石迁重新兴奋起来,滔滔不绝的说道:“轲与太子游东宫池,轲拾瓦投,太子捧金丸进之。又共乘千里马,轲曰‘千里马肝美’,即杀马进肝。太子与樊副纵队长置酒於华阳台,出美人能鼓琴,轲曰‘好手也’,断以玉盘盛之。轲曰‘太子遇轲甚厚’”是也。
现在你知道太子丹是如何对待荆柯的了,荆柯若是个骗子,他的目的不正是要骗这些东西吗?他怎么可能舍得走?于是他采取了推延的方法,“久之,荆轲未有行意。”太子丹只好找到荆柯,要求他动身 “秦兵旦暮渡易水,则虽欲长侍足下,岂可得哉!”此时的荆柯就提出了一个条件:“微太子言,臣原谒之。今行而毋信,则秦未可亲也。夫樊副纵队长,秦王购之金千斤,邑万家。诚得樊副纵队长首与燕督亢之地图。”难道割让领土还不能接近秦王吗?为何提出必须要樊於期将军的人头才能去行刺?”
这一回徐霞客提出了反对意见:“这是荆柯为了更坚定秦王之心。”
“非也!”石迁立刻反驳。
“徐游击,请你想想这是一个多么苛刻的要求啊,你若知道有人想要你的人头你会如何?樊於期不就是因为秦王要他的人头才跑到燕国来的吗?更绝的是,在太子丹还没有向樊於期采取任何行动之前,他亲自找到了樊於期提出这个要求,这说明他的本意是想通风报信好让樊於期逃跑,那么太子丹不是就没有理由要他出发了?谁知道樊於期居然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将头给了他,不由荆柯不傻眼!”
徐霞客也傻眼了。你别说,石迁这一番分析,还真是入情入理,这个传诵了百年的故事让石迁这么一分析,还真是破绽多多。
石迁看着徐霞客的表情,心知徐霞客已对自己信服,只感觉从头上到脚下的飘飘然,究竟是自豪还是酒意就不得而知了,继续说道:“此时荆柯还是不肯动身,“顷之,未发”,以至于太子丹对荆柯产生了怀疑,居然直接说道:“日已尽矣,荆卿岂有意哉?丹请得先遣秦舞阳。”意思是我已不能再等了,要不干脆我让秦舞阳去得了。
也许你会说,荆柯既然是骗子,现在不是刚好可以不去吗?呵呵,真是笑话,现在若是荆柯敢说半个不字,他的脑袋不立刻搬家才有鬼。
于是荆柯只能假装发怒,说“何太子之遣?往而不返者,竖子也!且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彊秦,仆所以留者,待吾客与俱。今太子迟之,请辞决矣!”这句话同样有很多问题,他说他不出发的原因是“待吾客与俱”,不知他指的客是谁?真的这么重要?为何他在太子丹以前催促他时不早告诉太子丹?既然他一定要见到那个 “客”才走的话为何不事前和那个客说一声,至少在找樊於期要人头的时候通知一声不行吗?可见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樊於期会这么痛快的把人头给他。
由此可知,荆柯对于刺秦之事是一拖再拖,以至于太子丹产生了怀疑甚至出言逼迫,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被迫动身的,这不正是一个骗子行为的经典表现吗?
荆柯若是个骗子,他在太子丹的控制下无法逃跑,但当他离开了太子丹的控制范围,在到秦国的路上为何不跑?
想一想荆柯是以什么身份前去秦国的,他是一个受燕国委派,前往秦国割地献图的重要使节,他决不可能孤身上路的,一定是有包括秦舞阳在内的大批随从跟着。问题是既然太子丹已经怀疑他了,肯定会要求荆柯的随从担当监视他的任务,若是如此,荆柯从离开燕国直到走上秦始皇的宫殿前都不可能有机会逃跑的,而到了秦王宫殿前就更不可能掉头逃跑了。
“所以说,在刺秦之事确定之前,荆柯根本不想跑;当太子丹对其怀疑以后,这时荆柯若是想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最后的疑问就是若荆柯是一个骗子的话,他为何在秦舞阳都吓得浑身发抖时还敢挺身刺秦?其实我虽然认定荆柯是一个骗子,但对荆柯的胆识还是十分敬佩的,荆柯不是一个普通的骗子,是一个大骗子,是一个有胆有识的大骗子,若非如此,也骗不来“中国千古第一侠客”的美名。要知道太子丹是燕国的实权人物,要想取荆柯的人头绝对不会难过秦王,他既然有骗太子丹的勇气,就应该有面对秦王最后奋勇一击的勇气。”
石迁这一番大论终于说完了,徐霞客不由得鼓起掌来,但仍忍不住又问了一个问题:“你可有佩服的真英雄?”
“有!”石迁答道,“聂政!” 他的双眼中现出崇拜之色,“杖剑至韩,韩相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卫侍者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左右大乱。聂政大呼,所击杀者数十人,因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遂以死。直接冲入大厅,不但将侠累刺死,还杀了保护侠累的几十人,最后还有空闲将自己的脸皮剥掉,最后切腹自尽,这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啊。”
徐霞客不由一笑,看来谁都有个崇拜的偶像。“雨停了,咱们走吧。”他提醒到。
石迁原地跳了跳,笑道:“徐游击尽管向前,石迁跟得上!”
下午未时前后,徐霞客和石迁接近了左三队驻地。徐霞客在马上不由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看着石迁,心想这家伙看起来长的又瘦又小,但走起路来却脚下生风,还真是个有内涵的人物。
“徐游击,那一队士兵要去做什么?”石迁向前面一指。
徐霞客向前看去,只见一队士兵打着旗号正从营中走出来,远远的传来人喊马嘶之声。徐霞客的眼睛突然一亮。那旗号明明的就是他所在的千人队的旗号!
“我们快走,那是我统领的队伍!”徐霞客对石迁说着,马上加了一鞭。
身边人影一晃,石迁已经从徐霞客马旁窜了出去,徐霞客的马虽快,却快不过石迁的脚步!
徐霞客心中大喜,心想自己这一回碰到的这个人还真就是个能人,虽然出身盗墓贼,但只浪子回头金不换,今后只要能全力作战,必定也是大有出息之人。
“驾!”徐霞客又催了一下马,那马放开四蹄向前跑着,石迁却仍跑在马前面,看那速度好象还没有尽全力,而且气息悠长,这一人一马若要比下去,还真不知是最终是马会胜出还是石迁会胜出。
徐霞客与石迁一路奔跑来到队伍前,远远的就看到白不信正带队前行,左边是刘七,右边是陈庆之,看起来好象是去执行什么巡逻之类的任务,走的并不急迫,神情也不焦急。
几个人也都看到了徐霞客,不由齐声欢呼,白不信纵马上前,迎着徐霞客的马头敬礼。徐霞客笑道:“白参将怎么自降身价,当都统指挥起千人队来了?”白不信微微一笑,答道:“三月之前,我也不过是个都统而已。”随即三言两语的说了原因。
原来这几日里敌我两军都忙于备战,一时倒也相安无事,但昨日孙扬突然闻报,说粮道官安然安大人送了一大批粮草过来。这事儿大出意外,要知道以前那粮草反复催要都珊珊来迟,这一回怎么主动的就送来了?孙扬急令派兵去接,却接了个空,打探之下才知,这运粮队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绕过了官军大营往前,都快到红水河边上了,也不知是哪个白痴负责押运,居然会走错了路------孙扬自然不知,其实他们根本没有走错路,这条路是安然亲自定下的,是周尚书特别嘱咐安然这样走的。这一批粮草,就是周尚书收了蛮军的礼之后答应送给蛮军的粮草。
要把粮草送给蛮军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去送,所以周尚书授意安然,将粮草运到红水河边打个转,等待蛮军来劫粮。虽则表面看来是走错了路,但这个位置是在官军左路军左侧,离蛮军也很远,所以即使追究下来,也可说自己做的并没有大错,谁能想到蛮军会跑这么远?
孙扬听得这粮草居然走错了路,左三队正好列营在左路军最左侧,于是急令马超派兵去迎,马超把这任务下给了白不信。白不信亲自率领三千士兵,又令刘七和陈庆之临时兼任小都统之职以为辅助,不慌不忙的出营前去接应粮队。
徐霞客听得事由,当下笑道:“既然如此,我是本队游击,理当同去。”
白不信摇头道:“你且看看你的眼睛,都熬红了。”
徐霞客没有出声。
白不信笑笑,说道:“既然如此,你且到后面车上去休息。”原来本次出行,为防运粮大车有折损,他们带了两辆大车以备万一。
石迁在一边看着,感觉这白不信与徐霞客的关系真是奇特。看起来白不信是参将,徐霞客是游击,但二人好象并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差距,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反倒是象徐霞客为参将,白不信是游击。方才白不信劝徐霞客回营休息,徐霞客根本不必抗辩,只要不出声白不信就立刻同意徐霞客的主张。他不由笑了一声。
白不信看向石迁,拱手问道:“这位兄台何人?”
徐霞客笑道:“他可是个奇人,我有些困倦,且去休息一下,石兄就请自我介绍吧。”其实徐霞客倒不至于困倦到了连做个介绍都不成的地步,只是石迁出身盗墓贼,徐霞客不能实话实说,却又不想帮他遮掩,所以干脆让石迁自己编这个瞎话去,随便他怎么编,反正他不在石迁眼前,日后万一这瞎话被揭穿他也可推托开。
徐霞客自去休息,石迁和白不信边走边聊,午后的太阳照的人昏昏欲睡,士兵们不紧不慢的走着,一切都那么平静和祥和。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在红水河岸边,两支蛮军精锐部队,每支各二千人,一左一右正分列岸边,等待着约定中的粮草到达阵势的中间。一旦粮草到达,他们会立刻将粮草包围劫过,然后急运回营。
灾难总是在平静中孕育,然后突然出现的。
酉时将尽时,他们看到了粮队,那粮队正向着红水河方向慢慢移动。
刘七看着粮队,笑骂道:“这群白痴,再走就走到蛮军地界去了!”
白不信也看着那粮队,心中却十分疑惑。
此处离红水河已经不远,远眺已可看到红水河了,而官军根本没有在红水河边安营,再愚蠢的人也应当知道走错了路吧?为什么他们仍笔直的向前走?他们这方向明明的就是直向红水河的,就算用眼睛看也知道,河边没有军营,他们怎么可能会笨到这个样子?
身后马蹄声响,徐霞客来到白不信身边。他虽然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却已经精神焕发,看着运粮队,他的目光里也充满了疑问。“这究竟算是大智若愚呢,还是大愚若智呢?”他好象自言自语的在轻声嘀咕着。
“队列展开!”白不信突然大声下令,“刘七带一千人往左,陈庆之带一千人往右!”
白不信并不认为现在会有敌情,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一千次错误的戒备也强于一次错误的不戒备,既然他和徐霞客都认为这事情很蹊跷,那么还是小心为上。
真正的优秀将领,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将领,而是永远按照正确的方式指挥的将领。能否在战斗中获胜,一靠实力,二靠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