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六子低声问徐霞客,“徐霞客,昨夜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会提到大槐树下的那座新坟的?”
大江睡意全无的看着徐霞客,看着他们古怪的表情徐霞客就知道那座新坟一定牵扯甚广,便装作漫不经心的说:“没什么的,今天在往你们村来的时候,我是从那条路过来的,看到新坟有些好奇,这才随口问问的!”
“哦。。。”六子和大江几乎是同时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弄得他们白白替你担心了一场!”
六子和大江嘻嘻哈哈的谈着别的事情,在徐霞客不停的追问下,大江先走到门口,探头向外看了看,没有看到他的父母,又假意的喊了两声,见没人回答,确认他的父母都出去干活了,才关上门,重新钻进被窝,低声说:“我爸妈不让我提这件事,要是让他们知道了非得收拾我不可!”
“看你们神神秘秘的样子,不就是一座坟么,至于这样大惊小怪的吗?”徐霞客不以为然的说。
“徐霞客,你还别不信,这件事真的邪得很哦!”大江煞有介事的说,六子也凑了过来,徐霞客瞪大眼睛就想听听到底哪里邪。
大江叹息道,“徐霞客,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么?”
“废话,我当然不知道了,要是知道还用吧吧的大老远的来问你么?”徐霞客不耐烦的说,“你要是不肯说,六子,你说!”
这个激将法果然好使,六子咂咂嘴,话还没有出口,大江抢先说道:“那座新坟是他们村大李他媳妇的,唉真是可怜啊,怀胎九个月了,马上就要生了,却出了这样的事,大李险些疯掉,现在还整天躺在炕上起不来呢,全靠他的父母照顾。”
徐霞客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大江继续说道:“据说头天晚上一家吃晚饭的时候大李媳妇还很正常,谁知道半夜的时候就吊上去了,等大李发现的时候人都凉了,怎么都救不活了!”
“一定是大李惹她生气了,她才会走了这条绝路!”徐霞客猜道,“否则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想不开呢?”
“不不不。”大江的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然后就一言不发,坐在那里低着头。
“听说大李媳妇死的前一天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才寻了短见!”六子见徐霞客急不可耐的样子,插口说道,“那天中午大李媳妇去捡柴禾,看到两个人在路边下棋,她在旁边看了一会热闹,忽然发现那两个人都没有下巴,她就出声问了一句,结果那两个人就不见了。大李媳妇回家后就开始发烧,昏昏沉沉的,当时她的家里人也没当回事,结果就出事了。大李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好好的照顾他的媳妇。”
听到六子说“她撞到了。。。”徐霞客的头嗡的一下,莫非昨晚他也撞到了吗?那他会不会和大李媳妇一个下场?
徐霞客隐约觉得那晚推牌九的时候坐在徐霞客对面的就是大李媳妇,难怪她总是叹息着,一定也很不甘心,不过木已成舟再不甘心也是没用的,想到这里,徐霞客不再怕她,反倒有些同情她。
“徐霞客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热成这幅模样?”大江问道。
徐霞客抹了抹脸上的汗,说:“大江,你家可真够热的。”徐霞客故作轻松的说。“六子,继续讲。”
六子摇摇头,“就这些,没有别的了!”
“怎么没有别的了?听说左右三村有十多人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结果他们都死于非命了,所以大家在晚上都很少出门的,那天他们不让你走,你非得走!”大江说道这里的时候,二人好像同时想到了什么,异口同声的说:“徐霞客,你不会也撞上了吧?”
“你们这两个家伙在诅咒我么?如果我撞上了还会活生生的坐在这里么?”徐霞客没好气的说。
二人又仔细的看了看徐霞客,六子嘻嘻一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撞上了就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想办法。”
徐霞客默默的摇摇头,又问道:“你们总是说撞上了,到底撞上什么了?”
六子神神秘秘的说:“据村头的老刘说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长相凶恶的老头,只要看到那个老头的都被勾了去!”
莫非他们说的就是那名青衣老者么?看来徐霞客真是撞得很正哦,徐霞客无奈的苦笑一下,又问道:“你们说撞到的都死去了,为什么老刘还活着?”
大江把烟头掐灭,说:“老刘的老妈很厉害,帮他布置一下,他就躲过去了!”
“你们知道那个青衣老头有什么来历吗?”徐霞客继续问。
“村里人都说那个老头是恶煞,专门勾走人的灵魂的,具体什么来历,谁也不知道。”六子皱着眉头说。
“嗯,”徐霞客的心里有了点底,原来这件事还是有办法破解的,不过就算没有办法破解徐霞客也不是很担心,那么多的精怪都被五雷令牌克制住了,谅它一两只孤魂野鬼也奈何他不得。
徐霞客不想把这件事弄得尽人皆知,因为在村子里谁家有点大事小情别的人家很快就会知道,徐霞客最怕的就是让叔叔婶婶替自己担心。
又和他们扯了一会淡,徐霞客就往回走,先到村口的小卖店买了点纸钱,寻思着到大李媳妇的坟上烧点,就算是还钱给她了,至于别的事再慢慢想办法好了。
虽然已经过了清明节,外面还是有点冷,徐霞客裹紧衣服,真后悔没有听婶婶的话多穿几件出来,风吹过田地扬起一股股的沙尘,玉米叶和枯树枝飞得到处都是。
渐渐的离得那片坟地近了,徐霞客看到一个人正扶着新坟旁边的大槐树嚎啕痛哭,距离很远就能听到那人嘶哑的哭泣声,那人象滩烂泥似的,靠着树干慢慢的瘫软下来。
徐霞客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只见他四十几岁的年纪,脸上满是累累皱纹,眼睛深深的陷了进去,他就是六子同村的大李,徐霞客以前也见过他几次,却不是很熟,徐霞客扶着他坐在大树下,想安慰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抬头,看到路上有一名老者正步履蹒跚的跑过来,他拉起大李边开导边往回走,临走还不忘对着徐霞客解释道:“儿媳妇刚刚过世,我儿子有些接受不了,才会这样的。”
徐霞客默默的点点头,看着他们慢慢的消失在视野之中,心里很不是滋味。
徐霞客拿出纸钱来,蹲在方桌前面把纸钱点着,纸钱很快就燃烧起来,火焰窜起很高,逐渐的地上只剩下一堆灰烬,陡然间一阵旋风卷起,灰烬在空中打着转,远远的飞了开去,徐霞客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些钱你就留着花吧,以后不要再赌了!”
徐霞客刚刚睁开眼睛,就听有人大喊道:“徐霞客,你在干什么?”
幸亏徐霞客经多见广才没有被吓到,换做别人非得被吓一跳不可,回过头去,看到六子和大江正远远的站在那里,他们不敢靠近这片坟地。
徐霞客站起来走过去,埋怨道:“你们这么大呼小叫的干嘛?”
六子后退好几步,说:“徐霞客,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们那晚你见到了什么?”
见这件事无法瞒过他们,徐霞客带着他们到远离坟地的一棵大树下,三人坐在树下的方石上,徐霞客把那晚发生事和他们讲了一遍。
二人刚刚听徐霞客说起的时候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大江面色凝重的说:“六子,徐霞客有麻烦了,咱们总不能看热闹吧,你说怎么办?”
六子平时总是快言快语的可是有事的时候又经常惊慌失措,他手足无措的说:“咱们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我回去问问我爹妈,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关键时候还是大江沉得住气,“我们不能让叔叔婶婶知道,免得我们跟着瞎着急,既然老刘有办法避过,我们就去求求他妈,让她也帮帮徐霞客。”
五雷令牌的事是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如果有更稳妥的办法,试一试也无不可,徐霞客没有吱声,听从我们的安排。
六子挠了挠后脑勺,说:“哎呀,真不巧,老刘他妈去亲戚家了,这可怎么办?”
一想到她不在家,二人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的团团转,徐霞客微微一笑,“我徐霞客的命很硬,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你们放心吧,在这个小水沟里是绝对不会翻船的,不如等她回来我们再去找她帮忙想办法吧。”
“我们家和老刘家有点亲戚关系,我们去求求她应该不成问题的,徐霞客,这一两天你要加点小心哦!”大江说。
“嗯,不会有事的,”徐霞客说道,“你们先回家去吧,等有消息了再来找我!”
六子和大江有点不放心的犹犹豫豫的回家去了,说实话,这一两天徐霞客真的有点恍恍惚惚的,站在大槐树下,看着那根斜在头顶的树枝,徐霞客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树枝横在那里,吊上去是不是会很舒服?”徐霞客啪啪打了自己两个嘴巴,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想法?真他娘的奇怪了!
回到家里,用叔叔婶婶准备的热饭热菜填饱肚子,然后就回到房间里睡觉,徐霞客把五雷令牌放在贴近胸口的位置,寻思道:“有令牌护身,就算是恶煞再张狂,也奈何我不得的!”
迷迷糊糊的一觉睡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徐霞客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那个声音好像是在地中央传来的,徐霞客翻个身,把下颌抵在枕头上,只见在地的中央处有一团模模糊糊的光影,看那团光影好像是一个人的形状,从轮廓看来很像是那个穿着青衣的面相凶恶的老者,徐霞客侧耳倾听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吊上去吧,吊上去就会解脱了!”这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徐霞客朦朦胧胧的,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恍恍惚惚的站起来,就要按着它说的做,把裤带解下来挂在屋梁上,抬起头来,就要挂上去,陡然间,胸口一阵炙热,徐霞客如遭电击似的,激灵一下,恢复了清醒,望着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裤带,暗道:“好险,差点就丢了小命!”
徐霞客把裤带抽下来奋力的扔向地中央的那团光影,眼看着裤带刚好砸在那团光影上,可是那光影却像虚无是似的,向两边分裂开来,然后倏地一下不见了踪影。
徐霞客睡意全无,愣愣的坐在炕上,终于明白大刘的媳妇怎么会寻了短见,原来与那团光影有极大的关系,幸亏徐霞客有令牌护体,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第二天刚刚起来,听到叔叔婶婶的房间里传来一阵说话声,徐霞客洗了把脸,就走了过去,原来是太奶奶来了,她已经将近九十岁了,身体却是异常的硬朗,徐霞客的叔叔婶婶正陪着她聊天,太奶奶叼着玉石嘴的长杆眼袋,她是我们家族里年纪最大的长辈,所以大伙都很尊重她,看到徐霞客进来,太奶奶把烟袋锅磕了磕,说:“霞儿又长高了,也健壮多了!”
徐霞客笑着打招呼,“太奶奶的身体还是那么硬朗哦,您也越来越年轻了!”
太奶奶呵呵一笑,“你这个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那年你偷我种的西瓜,被我抓住了还死不承认呢!”
“太奶奶,你老人家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哦,那时我不是小么,现在你让我偷我都不会去的。”徐霞客嘿嘿一笑。
“你太奶奶体格这么结实,再活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的!”叔叔赶紧岔开话题。
“算了吧,我可不想活那么长的时间,”太奶奶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黯然说道:“人活这么大的年纪真没什么意思,什么时候我们家的那个死鬼来接我,我就和他去了!”听她说得很伤感,徐霞客也不好多说,随便聊了几句,太奶奶踮起小脚穿上鞋就回家去了。
“太爷爷是怎么没的?”早就听说为了把几个子女抚养大,太奶奶守了大半辈子寡,可是太爷爷是怎么没的,叔叔却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唉,”叔叔叹了口气,“你太爷爷去世的时候还是兵荒马乱的年代,那天你太爷爷一夜未归,第二天有人发现他被人杀死在一个田沟里,脖子都被割断了,后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抓住凶手,只是苦了你太奶奶了,她靠着自己的力量养活了你爷爷我们兄弟五个,年纪大的人都很念旧,她一闲下来满脑袋里想的都是你太爷爷的事,你有空就去多陪陪她。”徐霞客点点头,这时大江和六子走了进来,徐霞客不想让叔叔婶婶知道徐霞客的事,就和我们走了出去。
“老刘他妈回来了!”大江说,“我们去求她想想办法吧!”
“嗯,”徐霞客点点头,“那我们这就过去吧!”
三人向老刘家走去,老刘家是泥土垛成的院套,院里是三间青砖房,从大江那边论,徐霞客还得叫老刘叔叔,而称呼他家老太太为三奶。
三奶盘腿坐在炕头,虽然满脸的皱纹,一双眼睛却是非常的有神,仿佛能够看到别人心里想什么,老刘十分热情的把我们让进屋内,大江把徐霞客向他们介绍一下,三奶上下打量徐霞客一番,微微的点了点头,大江说:“三奶,我这个朋友不小心撞到了恶煞,我们特意来请您帮他解一下的!”徐霞客恭恭敬敬的把水果递过去。
三奶冲着徐霞客招了招手,徐霞客不明白她要做什么,懵懵懂懂的走了过去,她示意徐霞客坐到炕沿上,那只满是皱纹的手摸了摸徐霞客的额头,老太太说:“你的火力很旺,照实说不应该招惹上那些东西的,你的印堂有些发暗,可能是这阶段心情有些低落,才被它们趁虚而入了。”
“嗯,您老人家说的很有道理,”徐霞客说,“那天喝了点酒,再加上这些日子心情不好,所以才会遇到这些麻烦事的。”
老太太蠕动着干瘪的嘴唇好像在默念着什么,徐霞客听不太清楚,她忽的张开没有牙的嘴,笑道:“孩子,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呵呵,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小子当时尿的我衣服都湿透了!”
徐霞客尴尬的笑了笑,这些事情徐霞客当然不记得了,老刘笑着打圆场,“妈,侄儿难得到咱家来一回,你就不要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能帮忙你就快帮忙吧!”
老太太不再言语,绷起脸来让老刘拿几张纸过来,慢慢的剪了几个小纸人然后郑重其事的把它们包在一个红纸包里,告诉徐霞客入夜后到坟地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