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波微漾,卷起一圈圈的涟漪。却是雨消云散,方出的日头还略有些温婉。
一望无垠的澄海上,点缀着无数的小岛,有许多岛屿上树木青葱,飞鸟去还,美丽无比。水面也多了许多白色的水鸟,在叶玄踏波飞掠而去的身形中惊飞扑腾。
清透淡蓝的水色,秀丽无边的风景,虽然让人目悦,但如叶玄这样不着点地的在上面飘飞了数日,也会觉得不再美好。
摧毁礁石小岛后,已经第四日,淡淡的日头微微斜挂,方是正午时分。以一日数千里的速度,叶玄已经赶了不下万里路程,从澄海西南段已经接近正北的上绕城不远。
抬头看看日头,辨识下方向,叶玄猛然发现,远远的一角岛屿上似乎有烟火飘起。心中一动,转而大喜,终于见到了人烟。身形疾转,叶玄望东北方的小岛飞掠而去。
波平眼阔,摇摇便能望见一角的岛屿,竟然距离不下数百里之遥,顿饭工夫,叶玄才接近岛屿。
岛屿很大,待叶玄近前,才发现近乎陆地般,望不着岸线边际,若不是叶玄知道,此地离北岸起码还不下三五千里之遥,怕是都会误以为这里便是陆地了。
岛屿进入里许都是黄色细沙滩,澄海到此段,已经没有了偏热带的植物,都是温带阔叶植林,稀稀疏疏的树木,间杂青草藤蔓,远远还有几座山峰在岛屿内,只能遥遥可见。
离岸边三十来丈,一艘三帆千浆的大船正停泊在水面,船身狭长怕不有七八十丈,三根帆桅高亦足三四十来丈。船身通体白中微黄,保养极好。高头阔骨的船首,挂个一面旗帜,上面有大大的燕字,正随风微荡。船上楼台绵延,雕梁画栋,竟似将个小庄院搬到了船上。有丝竹管弦声从大船上隐约传出。
船身到岸边搭了一个简易的浮桥,在沙滩上竟然摆了个小几,有三五丽人同一华服高大男子围坐,周遭亦有数人闲走游逛,一列青色短打的侍从手按腰间兵刃,正来回在岸边巡梭。阳光在微风中不显火辣,却是个沐浴阳光,赏玩美景的好日子。
沙滩上几个简易的铁架上,正烤着也许肉串菜蔬,几个人正忙乎着翻转、调料,有几个高鬓云衣的丽人正将烤好的端到小几边。
湖水蔚蓝,时有白鸟飞掠穿梭。叶玄轻轻将凌乱的发丝理顺束好,紫色长袍一振,数日风尘卷缩的部分迅速展平,趋近大船里许,才负手遥立水面,朗声道“如斯佳景,当邀友同赏,兄台风光独占,未免不美。”声音清朗平稳,遥遥传到岸边。
铮,戗,叶玄话音一落,甲板和岸边的侍从纷纷抽动兵刃,马上又在华服男子摆手大笑中收了回去,男子从小几上端起一个扁平的高嘴小壶,往精致的白玉小酒杯中注满碧色酒液,遥遥一掷,缓缓飞出。口中却笑道“有客远来,不亦乐乎,同赏此景,亦是快事!”男子的声音宏亮浑然,似久居上位,威严堂正。
接过酒杯,叶玄仰头一口吞进酒液,将酒杯掷还,准确的落到小几上,方才遥遥一礼,笑道“多谢,南疆叶玄有礼了。”说话间踏波而行,瞬息已经到岸边轻轻落下。不理会周遭侍从警惕的眼神,大步走到几人围坐的几前。
男子一身绣锦华服,高冠纱翅,面色净白红润,颌下无须,浓眉大眼,阔口隆鼻,竟不好分辨年龄,似二三旬,亦似四旬上。男子双眼炯炯有神,微微一扫,让人有种俯视的感觉。
闻到叶玄自报名号,几个丽人和华服男子似有惊疑。男子微一滞,眼中亮光一闪,突然大笑道“果然是贵客,本王与叶兄可是神交久矣!不想竟然与叶兄在此等境况相遇,真是幸事啊。”起身双手虚引而前,身边几个丽人纷纷起身让过,叶玄也不客气,袍袖一拂,到华服男子对面入座。华服男子身边一个成熟美妇抿嘴一笑,给两人添满了酒,又傍男子坐下。
叶玄目不斜视,这些丽人想来是华服男子的爱宠,且不可让人不快,只朝美妇微欠身一谢。突然想到华服男子方才自称本王,叶玄心中一动,崇古风喜华服,每出行丽人成群,冠盖如云,排场极大,北方燕氏倒有个人的形象和习惯,与此人不谋而合,当下乃道“敢问兄台可是北疆燕子王当面?”
华服男子抚掌笑道“叶兄好眼力,近来听闻叶兄起行古都迎亲,有诸方高手相阻,此时见了叶兄,才知都是叱传啊。”叶玄目光微转,伸手将身前酒杯拾起,与燕子王微微一对,一口饮尽。
见叶玄不曾作答,燕子王也不甚在意,微微示意身边丽人又取了酒来,亲手给叶玄和自己满上,才道“中原路孱,本王不喜劳顿,遂迁舟而游,这南来风物果是胜了北方苦寒之地数筹。”言罢一口将酒液饮空,复道“若不是尘务烦人,真是不想北归,就在江南烟花之地多息些时日啊。”
叶玄笑道“天下风物分属,北雪南春,想是各有清佳,想是燕兄久居北地,有些倦怠了。此间事毕,叶某倒想去北疆游历一番,见见北野雪山清冷不群之姿,北海奇诡富丽之境。”
燕子王却抚掌叫好,温言道“夙闻叶兄风雅,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当饮三杯。”
两人言笑清谈,却是只言及风花之属,对各自行藏,避而不谈。待酒过三巡,几个丽人又从楼船上取下酒菜,同烧烤的食物满满布了一席,北味南肴,不一而足,几女亦围坐周围,莺莺燕燕一席,兼之水天辽阔,温煦风来,酒不醉人人自醉。
叶玄数日不粘熟食,好酒好菜当前,倒是好好慰补了下肚腹。时至日头西斜,酒席方罢,几个丽人亲自来收拾残局。燕子王才起身近前,将手一引笑道“此一席相会,虽为时尚短,但本王已是引叶兄为当世知己。叶兄许是正要北上,恰好与本王同路,不若叶兄也与本王同道而行,籍船而游,载酒与歌舞,见诸风景,谈笑云烟,方不失人生一快事啊!”
微微一笑,叶玄此时不由心念暗转,对燕子王的提议他也是十分动心。乘船而去,倒是比自己这摸索着在水上奔行要舒坦了许多,便是这燕子王有什么计议,自己也是不惧。
心中一定,方拱手正色道“多谢燕兄盛情,那叶某就却之不恭,打扰燕兄数日了”
燕子王大笑道“叶兄那里话,正当如此。”言罢,两人齐齐大笑,登船而上。
傍晚,在夕阳霞色中,大船抛锚起行,风帆分影,一路弦歌中望北岸上绕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