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沈若甄洗完脸刷了牙连早饭都不吃就跑出了小院。
沈绍廷刚刚给她盛好稀粥,看她那么急的跑出去,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和小女孩的父亲母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追了出去。
“阿甄!”沈绍廷有些担心,看着沈若甄朝老房子跑去。
终于,沈若甄在老房子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站着。
沈绍廷没多久也停在了她身边,看着她道:“阿甄,你怎么了?”
沈若甄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拽下脖子上的小钥匙挂坠,紧紧的攥在手心,朝老房子里走去。
那年,天曜亲手将这条小钥匙项链系在她脖子上,对她说:“这是天曜哥哥送给你的,不要弄丢了哦!”
沈若甄的小手拿着这枚小钥匙,笑眯眯的看着他:“天曜哥哥给我的东西我都喜欢,一定不会弄丢的。”
“阿甄最乖了。”天曜宠爱的摸着她的头笑道。
沈若甄站在自己小时候的房间前,看着被瓦砾泥土掩埋的自己的那一半,对沈绍廷说:“哥,你帮我好不好?”
沈绍廷早就看出她的不对劲,看她主动求助自己,自然是义不容辞:“要做什么,尽管和哥哥说。”
沈若甄指着那堆瓦砾泥土说:“把这些东西清理了,天曜的东西,莫奚平要找的东西,就在我的床底下。”
“真的吗?”沈绍廷不敢相信,“阿甄,为什么在你这?”
“天曜给我的……”沈若甄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把小钥匙放进口袋里,自己就先蹲下去伸手去挖泥土,“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那是我和他的秘密。”
沈绍廷也不再问什么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挖开那些泥土。沈绍廷叫上几个村民,拿上锄头簸箕一起来帮忙挖。
天阴沉沉的,随时都会下雨的样子。
沈若甄站在边上,浑身都是土渣子,狼狈不堪。慢慢地,自己的小床就露出来,已经被压塌了,原本就是木制的,脆弱不堪。
沈若甄已经等不及了,立马就走过去,扒开那些腐烂成泥的木屑。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沈绍廷也过来帮忙,问她:“阿甄,你放在哪,告诉我,我帮你找。”
“这里,就是这里。”沈若甄说着,就扒开了木屑,拿过旁边村民的锄头就挖了下去。
当年,沈若甄拿回木盒子之后,就偷偷摸摸的找了个沈绍廷和父亲母亲都不在的时间,在自己床底下挖了一个坑,把盒子埋在了里面。为了防止盒子被虫子吃掉,她把盒子套进了父亲不用的铁盒子里,还在铁盒子里放了几颗樟脑丸。
沈若甄相信,盒子一定还保存完好。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沈若甄放下了锄头。
沈绍廷立马就上前拨开碎土,渐渐地,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出现在了他面前。
“就是这个!”沈若甄立马就夺了过来,顾不上盒子脏不脏了,就抱在怀里,激动的落下泪来。
这么多年,如果不是遇见莫奚平,如果不是因为发生的那些事情,沈若甄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挖出这个秘密。
天曜为什么要将这个盒子留给自己?盒子里面真的就是那份文件吗?
难道当年天曜早就预知了莫奚平会找那份文件吗?
沈若甄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她掰开铁盒子,生锈了的铁盒子很容易打开。她小心翼翼的拿出保存完好的盒子,手都是颤抖的。
“阿甄…….”沈绍廷此刻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了,只是看着盒子不知道作何感想。
沈若甄拿出口袋里的小钥匙,看着盒子外面的那把小锁,竟不敢打开。
也许这把钥匙真的只是个挂坠而已,是个小玩意而已,这把锁,真正的钥匙,其实已经和天曜一起埋葬火海了。
可是,没有这和钥匙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没有钥匙,也可以砸开盒子看个究竟啊!里面的东西,终究是要被人看见的。
沈若甄慢慢的将锁插进锁孔里,往右一扭,锁就“啪嗒”一声,开了。
“天曜!”沈若甄崩溃的抱着盒子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沈绍廷蹲在她面前,按着她的肩膀。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知道,此刻沈若甄心中非常的难过。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沈若甄一起伤心。
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聊州,盒子就一直在沈若甄身边没有离开过。
莫奚平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得知她已经回聊州了,准备明天就过来看她。
沈若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置这个盒子,到底是给谭越好,还是给莫奚平,她无法做出决断。
莫奚平找了多年的东西就在她手里,这里面八九不离十就是天曜母亲留给天曜的财产,莫奚平如果拿到了,那天曜的东西,就真的成了莫奚平的了。
他真的就这么想要得到这个吗?他已经有了很多东西了,不缺这一点点财产啊!
至始至终,沈若甄都不曾打开盒子看过,在她看来,她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莫奚平和谭越之间的事了。她已经不打算再参与了。
最终,沈若甄还是亲自将盒子,送到了谭氏庄园。
谭越早就接到了电话,就在大厅等着她。
沈绍廷将沈若甄送到了谭氏庄园的门口,沈若甄下了车,对他道:“你在这里等我吧,我把东西送到他手里就回来。”
“嗯。”
沈若甄慢慢地走到了大厅。谭越看见她,和她手中的盒子,竟然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样子。
“你终于来了。”
这是谭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谭越等了十一年的时间,终于说出来了。
沈若甄把盒子递到他面前:“我找到了,想了想,还是给你吧!”
“你为什么,不给莫奚平?”谭越没有急着接过来,问她道。
“这是天曜的东西,莫奚平拥有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件了。”沈若甄如实回答道。
“你怎么找到的?”谭越把盒子接过去,放在了桌子上,并没有对它多看一眼。
沈若甄对他这么淡定的样子很奇怪,但还是回答他的问题:“当年天曜给我的,要我好好保管,那时候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那你现在又怎么敢确定里面就是天曜的财产呢?”
“直觉,我觉得,这是不容置疑的事情。”沈若甄肯定道。
“那天曜为什么偏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保管呢?那时候你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我不知道!”沈若甄别过头,不愿意再去思考这些问题,“东西我找到了,也还给你了,我先走了。”
“因为他早就料到了今天的这一切,所有发生的一切!”
沈若甄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她如何不曾想到过这个,可是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天曜会这样利用她!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一个很微小的愿望而已,真正想做什么的,是我。”
沈若甄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谭越看了看桌上的盒子,道:“天曜是我的儿子,他想做什么,我会不知道吗?他对莫奚平,永远都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他小时候,就经常把自己的东西,给莫奚平。”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沈若甄只觉得很慌张。
“你当然不明白!”谭越微微一笑,“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我用了十一年的时间,才等来你,亲自献上天曜留给莫奚平的东西!”
沈若甄茫然的看着他,心头一阵阵的冰凉。
“天曜走的时候,我亲自去给他处理的后事。警察给出的结果是自杀式纵火,意思就是,火是天曜自己放的,他自己杀死的自己,和莫奚平没有一点关系。”
“为什么……要自杀?”沈若甄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因为他知道莫奚平的性格,他太了解莫奚平了。只要是莫奚平想要的东西,他就会千方百计的弄到手,无论是不是他的。天曜喜欢他这个弟弟,什么都纵容着他,毫无疑问,哪怕有一天莫奚平要他去死,天曜都会立马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是谭越埋藏在心里十一年的秘密。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他只是一个父亲,哪怕没有一切,也不愿意失去自己的至亲至爱。
可是康美林走了,天曜也走了。
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只剩一片冒着白烟的废墟了,他的儿子,也化作了这废墟中的一部分。
他无法想象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残忍的结束自己生命,为了他嘴里所谓的那个弟弟。为了他,他宁愿抛弃自己的父亲。
他抱着骨灰盒,里面是一些象征性的天曜的骨灰。他就这样,一路抱着自己的儿子回家了。他没有了妻子,没有了儿子,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天曜下葬的那一天,谭越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莫奚平,他要报复他!
狠狠的报复他!
“你知道为什么我知道这份文件还在吗?”谭越看着沈若甄苍白的脸道,“因为,当年天曜签下的,不是他自己的名字,而是莫奚平的名字!这份文件上面的署名,是莫奚平三个字!”
天曜什么也没有给自己留下,连她母亲留给他的,他都给了莫奚平!
因为他愧疚!谭越从来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但天曜不这么认为!同样是谭越的儿子,莫奚平却不能名正言顺的做谭家人,只能是一个私生子。他觉得自己霸占了莫奚平所拥有的一切,他心里有窥。每当想起莫奚平在来谭家前过的日子,天曜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
他想把一切都给他!只要莫奚平还愿意认他这个哥哥。他还想回到以前两人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
莫奚平不愿意。
“你不知道他有多恨天曜!他就是恨不得天曜不在了,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他莫西平的了!不会再有人和他抢!如他所愿,天曜就这样走了!”
“我不明白!”沈若甄摇着头,不愿意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他莫奚平,因为他,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失去了他们!我还活着做什么!我谭越什么都没有了!”谭越用力指着自己的胸口大声道,“这里已经空了,我现在不过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都是他莫奚平的杰作!”
想要报复莫奚平,一般的手段是起不了作用的。
“你知道我是怎么实施我的计划的吗?”谭越苦笑道,“我知道文件还在,我知道他终有一天会到莫奚平手里。所以我只是在等而已。我故意将这个消息说给了他听,让他开始找这份文件。我知道文件在你这里,具体被你藏在哪我根本就不在意,因为我知道最后会是你拿出这份文件。他莫奚平也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天曜,他心里其实特别的伤心。可我要让他更伤心,要让他,更加身不如死!”
没有什么,是比拷问人心,更沉痛的罪罚。
谭越就是要做到这一点,让莫奚平,被自己的愧疚压迫,被自己的愧疚逼疯,最终,自己结束自己。
“天曜对莫奚平的好我是知道的,但我没想过天曜会自杀成全莫奚平。我想着只要两年时间到了天曜就可以回来了。可是他真的就这么走了。我不许莫奚平去墓地看天曜,不许莫奚平进天曜的房间,我禁止他不能跟有关天曜的一切接触。我要他愧疚自责,只要慢慢的累积,莫奚平自己就会崩溃!”
“他也是你儿子啊!”沈若甄哭着喊道,“天曜已经走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因为就是他害死的天曜!他间接害死了天曜!他知道天曜在意他,但他不在乎这份兄弟情!凭什么他能活着!凭什么天曜要以死来成全他!”
“我就是在等这一天!这一天终于来了!”谭越几乎失去了理智,他抱起盒子,道,“我要莫奚平直面自己的良心,他痛苦了十一年,等他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崩溃的,天曜一直都待他如初,从未变过。他莫奚平,害死了他,害死了他,他手上沾染的,是天曜的鲜血,这辈子都洗不清!”
“你,沈绍廷,都是我用来对付折磨莫奚平的棋子,我要他,失去所爱,失去至亲,要她也尝尝,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