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尘飞道:“我阅人无数,你是第一个当我告诉你即将死亡之时,没有委曲求全,而是与我顶撞的人。”
酒剑痴不以为然道:“我一直认为自己死过一次,对生死并不在意。”
沈尘飞道:“殊不知参透生死,世上能有几人?爱惜生命,不失尊严与骨气,却并不认为生命便是唯一,很是难得。”
酒剑痴问道:“前辈难道要在洞中度过余生吗?”
沈尘飞淡然一笑,道:“我在此已经度过十几载,行将就木之躯,还能活几年?我全身充满剧毒,在此安身立命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酒剑痴道:“但近些日子,江湖腥风血雨,待天一亮我便要赶回。不过,我答应前辈,日后定会常来看你。”
沈尘飞问道:“你不是要引魂花吗?”
酒剑痴坦言:“本欲恳求前辈赐予,我听闻引魂花能致人假死。我爹几年前加入飞天教,不知何因,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飞天教野心勃勃,埋没良心,我不想继续看到爹爹为飞天教办事。”
沈尘飞道:“所以你想借引魂花,瞒过飞天教,从而保住你爹的性命?”
酒剑痴喜道:“正是!”
沈尘飞又问:“你爹爹是谁?”
“叶曙天!”
沈尘飞惊问:“甚么?叶曙天的儿子不是叶寒川吗?”
酒剑痴亦惊,答道:“前辈原来对我叶家有所了解,此事说来话长。”
沈尘飞道:“叶曙天虽是个商人,重财重利,但也不是甚么为非作歹、十恶不赦之辈。”沉吟片刻,问道:“你娘亲知你到此求取引魂花吗?”
酒剑痴摇头。
沈尘飞道:“念你一片孝心,我明日便赐予你引魂花。”
酒剑痴大喜,道:“多谢前辈。”
次日清早,酒剑痴醒来。
沈尘飞嘱咐他前往竹林湖,说道:“天下之大,而蕲龟却属那里独有,并且数量极其稀少,每每雷动出蛰,雷收声入蛰。”
酒剑痴谨遵其命,来至竹林湖畔,连续不断地向湖泊中央发掌,如同轰隆隆的雷声,水花四溅。
片刻功夫,只见湖畔岩石上有几只绿毛龟探出头来,想必那便是沈尘飞所述的蕲龟了。那龟看似一团青苔,背上绿毛轻漾,金丝浮动,晶莹耀眼,如同翡翠。
酒剑痴纵身一跃,箭步如飞,蜻蜓点水般,迅速抓起其中一只,细长而浓密的绿色绒毛,紧贴龟背,井然不乱,颇为奇观。
酒剑痴赶回龙峰山狻猊洞,将蕲龟交给沈尘飞。
沈尘飞将蕲龟置于蕲竹篾片之上,然后将蕲蛇咬过的石楠藤花放于蕲龟面前。
很是奇特,没有水,蕲龟却伸出头来,不断吐出白色液汁,如同中毒一般。
酒剑痴不明所以。
沈尘飞抓起蕲龟,说道:“迅速将它放回竹林湖之中,蕲龟为濒危物种,世间罕有,珍贵至极。”
酒剑痴返回后,沈尘飞将引魂花相授。
原来所谓的引魂花,不过是被蕲蛇咬过的石南藤花,然后经由蕲龟唾液滋润而成。
临别之际,沈尘飞道:“代我向你娘亲问好。告诉她蕲龟营养丰富,有通任脉、滋阴补血之功。”
酒剑痴正欲启口,沈尘飞催他急去,说道:“引魂花药性只有三天,切记!”
酒剑痴怀揣引魂花,告别沈尘飞,来不及与叶丝竹她们回合,朝着自家方向疾驰而去。
回至家中,酒剑痴避过叶曙天,秘密拜见母亲傅梦瑶,将心中的想法一一告知,希望如此如此,交代过后,迅速离家,以防叶曙天怀疑。
第二日,叶曙天中风而死的消息立时传遍,沸沸扬扬,有人惊讶,有人惋惜,也有人暗自高兴……
叶家宣布,三天后举行葬礼。
出殡那日,叶府人山人海,接踵比肩。
酒剑痴与叶丝竹穿着一身白色孝服,跪在叶曙天的灵柩前,垂首流泪。傅梦瑶趴在灵柩上,大声痛哭。
灵柩材质豪奢,乃天然水晶石制作而成,四周光鲜透亮。叶曙天早已入殓,棺盖封得严严实实。他身着白色寿衣,平整横躺于内,双眼紧闭,面色如生。
做法事的和尚念经超度亡魂,低沉哀婉的音乐,一片悲壮。
孙不逊、尔不凡、方不为、马不空四大管家在前院接待来宾,商家、合作伙伴络绎不绝,群贤毕至。
各路亲戚、朋友跪拜,家属回礼,折腾完毕,已是晌午时分。
随着一声“吆喝”,鞭炮声响起,十几位壮汉抬起叶曙天的棺木,纷纷扰攘,簇拥而出,向叶家的后山走去。
酒剑痴手持哀杖,叶丝竹手捧牌位,披麻戴孝,紧随其后;傅梦瑶失声而泣,被亲戚们搀扶着。
哀绝凄凉的长笛声、锣鼓声、哭喊声,“劈里啪啦”的鞭炮声,扬幡之人、长长的送行队伍,塞满了大路小巷。
突然,一位金色顶戴的官员骑马而来,正是詹束龙。
自詹琦琦死后,詹府与叶家几乎没有来往。所以,詹束龙此次便没有按照亲家之礼拜祭。
詹束龙带领一队蓝领官兵,个个腰悬弯刀,雄赳赳,气昂昂,分居两侧,从中走出一人,顶戴花翎,身着一身仙鹤补服,双眼炯炯有神,似聚天光。
四大管家脸色剧变,慌忙上前鞠躬行礼,原来那官人正是湖广总督赵应宗。大家无不为之惊讶,实未料到他会亲自参加葬礼。
抬手们继续前行,至已修好的寿坟处。
陵地三面傍山,前低后高,真乃风水宝地。叶丝竹走进坟中,绕了两圈,叶曙天才得以下葬,众人看着遗体入土。
四大管家声言要为叶曙天圈建一片墓地,修建一座高大宏伟的墓碑,以报答多年来叶曙天对他们的知遇之恩与厚爱。
叶曙天入土为安后,亲戚朋友和一些邻居都来跪拜。赵应宗也上前鞠了一躬,其余官兵九叩三鞠躬,显得极为庄重。
日渐西斜,赵应宗带领手下正欲离开,迎面走来一人,面无表情,目光犀利冷峻,似乎全是仇恨。
“金古梁?”多人异口同声喊道,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