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不能复生。
赵应宗和刘皓东目送胡风至内堂,留下数十士兵把守,待一切安定下来,率领余众匆匆离去。
金古梁对他们依然抱有成见,也不作理会。
胡风溘然逝世,七月剑派一片愁云惨雾。可是,事出突然,这里连一块像样的棺木也没有。
因胡风将毕生的精力都花在了武学上,终身未娶,一切后事只好由七月剑派弟子打理。
金古梁与时冠剑均想:“师傅一生勤勤恳恳,忠肝义胆,而立之年,自创七月剑派;知天命之年,含冤入狱十载;是否死得其所尚非定论,但死时凄惨绝伦,却是有目共睹。若未能为师傅寻得一副上等的棺材,岂不愧对恩师?”
然而,天有时候也不遂善人意。金古梁和时冠剑跑了附近多家棺材店,精挑细选,优中选优,也没有相中满意的。
天色向晚,二人悻然返回,请来法师,准备为胡风沐浴更衣,念经招魂,超度亡灵。棺木之事,只好来日再寻。
突然,门外有人大喊一声:“棺木送到。”
金古梁和时冠剑等俱是一愣,自忖道:“咦?我们并未预定啊?”跑出去一看,既惊又喜。
只见大门前四人抬着一副蔷木棺,纹似槟榔,材面上刻着古朴图案,线条飘逸流畅,甚是华贵。
金古梁摸着这副棺材,发觉叩之有声,遂啧啧而叹:“只有这等货料才能配得上我的师傅!”
那四人小心翼翼,放下棺木。
金古梁惊疑问道:“这是谁人让你们送来的?多少银两?”
为首一人恭敬回道:“大人有令,免费奉送。”
“哪位大人?”
“湖广总督。”
原来此次赵应宗护送胡风至七月剑派,最终却无能为力保他周全,深感愧疚,离去后快马加鞭,责成两湖地区最豪华的棺材店“安乐宫”送来这副蔷木棺。
金古梁满心欢喜,吩咐何尽欢取出一些银两赠送,那四人执意不收,径自离去。
棺材有了,当即将胡风的尸首入殓,停灵于七月剑派内堂,决定三日后下葬。
出殡那日,奔丧者四面八方涌来,大街小巷,人影攒动,啼天哭地,无不悲痛,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
赵应宗领刘皓东前来吊唁,亲笔挥就一副挽联:“大道为善了死生,为国为民逞英风。慷慨无私身殉国,含笑牺牲志凌空。”
岳阳天是胡风生前的至交好友,亦题联一首:“音容虽杳,恩泽永存。志在救国,天人同悲。”
穆清、潇湘仙子、穆萧等人也以各种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哀痛之情,在此不再赘述。
但有一人不得不提,那便是乞儿剑淫,没有几人知他真正的身份乃是少林方丈普慧。他来时非但不悲,反而大笑,口中喃喃念道:“丹心不灭,死亦如何?虽生犹死,生又如何?哈哈哈……生生死死,几人看透?死死生生,几人懂得?哈哈哈……”
认识乞儿剑淫的人不以为然,不认识他的人,还以为他非痴即傻,来凑热闹了。因为他竟在胡风的墓前大口大口地喝酒,然后狂笑而去。
赵应宗吊唁完毕,临走时对金古梁说道:“对不起,我控制了开始,却没有料到结局。节哀顺变,处理完你师傅的丧事之后,记得来总督府找我。”
金古梁颇感赵应宗一片拳拳之心,点头应诺。
首七过后,岳阳天将十年前他所经历的一些事情告知金古梁他们。
岳阳天回忆道:“当时,我定居于武汉。有一晚,我在房间休憩,翻阅老子的《道德经》,正自入迷,突然一位蒙面黑衣人无声无息地闯了进来。他与常人不同,左手使刀,武功深不可测。”
众人聚精会神地听着,无人打岔。
岳阳天说道:“我与那人过了几招,发现他并无恶意,每次总点到为止。于是我好奇地问:‘阁下为何半夜闯我书屋?’他与我边斗边答道:‘这个你不需知道,我是来告诉你,三日后的晚上,飞天教要偷袭七月剑派。’”
“为何他自己不去报信,而传达给前辈这个讯息?”时冠剑问道。
岳阳天道:“我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告诉说,我与胡风交情深,由我传达可信度更高。听黑衣人这么一说,我立即罢手不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胡大哥废掉飞天教教主沐天洪的武功,武林上下尽所皆知。飞天教偷袭七月剑派,也在情理之中。”
“黑衣人是谁?”金古梁问道。
岳阳天道:“若他愿意透露名姓,便不会蒙面而来。他是谁,我至今尚不知晓,当时我也无暇追问,连夜赶到贵派,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胡大哥,让他尽早做好准备。飞天教一直在暗中活动,有足够的实力,这一点我和胡大哥心知肚明。第二日,胡大哥便解散了七月剑派,当时,几位师侄在场。”
时冠剑、季人、季之、季初均点了点头。
岳阳天接着说道:“胡大哥心思缜密,他决定的事情谁也不会反对,大家都相信其中自有道理,于是,我们尽皆离去,几位师侄的去向我并不知情。飞天教神出鬼没,我离开七月剑派之后,忐忑不安,便没有返回武汉,而是潜居于近乎废弃了的黄梅东禅寺中。不料这一晃,就是整整十年,岁月不居啊!”
岳阳天一声长叹,沉吟片刻,说道:“后来听闻,在我离去的第二天,七月剑派便出事了。赵应宗带兵围剿,胡大哥被捕入狱。我当时愤愤不平,‘叛国’这个罪名无论如何也强加不到胡大哥的头上啊!之后我才打探出,原来赵应宗亦是飞天教的首领。胡大哥不愿七月剑派的弟子受到牵连迫害,自己没有逃走,甘愿一人承担,没想到被折磨成那般模样,先我而去,哎!”
岳阳天简略言毕,悲伤不已,情绪显得十分低落。
金古梁不解地问道:“但师傅为何说赵应宗救了他?又为什么让我们七月剑派一定要协助赵应宗呢?”
岳阳天答道:“看得出来,赵应宗有许多事情瞒着我们。胡大哥死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恐怕只有赵应宗和那位左手刀客知之甚详。”
金古梁道:“好,既然如此,我们明日再访总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