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睿坤的眉头依旧皱着，眼中虽有赞赏，却未及眼底。只是对她演技的认可。
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总觉得她的表现缺了些什么。
他道：“再看看。”
制片人瞪大了眼，“什么，这都还不行？你到底要什么样的！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这么挑下去，我看你这部电影这辈子都别想开机了！”
陈导沉着眸，面色严肃：“如果选的角色跟我心中的女主角不符，我宁愿这部电影一直拖着永远不拍！”
“她到底哪里不行了，我看就挺好的，要演技有演技，要颜值有颜值，怎么就不行了？”
陈导不语。
这就是他，要求严格完美的他。不接受丝毫的瑕疵，所以要么不拍电影，要么拍的电影横扫各奖项。
制片人与他合作多次，深知他的脾气，他也不过是太为他着急了而已。
“算了，我就等着看还有没有比她演更好的！”
但是他也怕自己的投资沉入海底，半威胁着补了一句：“要是没有，那就定下她了！我看她就不错，说不定有人对戏，效果会更好！”
陈导皱了皱眉，却没有反驳，有些默认的意思。
这部电影投资商不少，这次海选又被搞的这么盛大，要是因为他的一己之私，无法选出女主，恐怕投资商不会满意。
只希望接下来的人不要让他失望了。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晃出另一个小姑娘的身影。
制片人见他没反对，喜滋滋的过去亲自对白安灵道：“今天的表演我跟陈导都挺满意，回去等好消息就成！”
白安灵见他亲自过来，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她对自己的演技一直都很有信心，不过一个苗疆少女，有什么难的？
不过他这话又还留着几分余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还有其他的人选，难以抉择？
她脑海迅速过了一遍可能的人选，最大的对手是那位新晋的影后，对方的年纪比她大几岁，不过演技却是极好。
这也许是制作方考虑的原因吧？
但她对自己有信心。
“谢谢！期待能跟陈导合作！”
她伸手跟制片人握了一下手。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始终带着微笑的样子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转身，她笑意更浓，隐隐有些得意。她就不相信顾流离还能比得过她？
有了她这惊艳的表演，顾流离的压力很大吧？
她倒要看看她接下来是怎么被打击的！
顾流离觉得这一次的人出来的时间比之前的都要迟，排在她身后的人隐隐有些不安。
一般来说，如果演的不好，导演很快就会让走人，若是演的不好，就会让人演下去。
这个停留的时间这么长，难道是演得很好，已经定下来了？看她脸上的得意，十有八九了。
不过这样的话，为什么里面没有人来通知？还要继续试下去？！
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
顾流离进去的时候，白安灵刚好出来，她嘴边带着一抹笑意，有些挑衅般看了她一眼。
细看又找不出痕迹。一如既往的狡猾会掩饰。
顾流离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导演没有宣布定下人选，就说明还有选择的余地，她们都还有机会。换个角度想，就是她还未能达到导演要的标准，她得意，恐怕也只是因为在考虑的范围吧？
摇了摇头，她不希望让这些琐事占据她大脑分毫。
有了先前白安灵惊艳的表演，制片人跟其他几人都有些兴致缺缺。
见到顾流离后，一眼便看出她与白安灵有几分相似，不是长相，是那种气质。
这么一来更加没什么兴趣了。
陈睿坤倒是眼前一亮，眼里隐约有些期待。
“真不知道陈导是怎么想的，这明显是跟先前那女人同一个类型的，那个白安灵演得那么好，难道她还能比她更好？”
“她是谁？有点面生啊。新人吧？我看不行。”
周制片人跟其他几人小声嘀咕道，还在赞叹着刚才白安灵的演技。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顾流离耳力很好，听了个一清二楚。
只是淡淡的看了说话人一眼，没什么情绪，那一眼却让周制片人莫名有些心虚。像是在人背后说人坏话，结果被主人听见了。
质疑她演技的人多了去了，顾流离总不能一个个去计较。她只是淡定的介绍自己。
陈导想了想，指了跟白安灵同样的一段戏。
几个制片人都有些诧异，这是什么意思？跟刚才白安灵的一样的？
顾流离没有理会他们怪异的神色，只是拿着剧本，专心的看了起来。
苗族是个古老的少数民族，大多数苗族人都能歌善舞，待客热情，民风十分淳朴。
在外界看来，他们一些奉若神明的东西，在外界看来却是封建腐朽的产物，是该被历史淘汰的。
而女主角归露，从小在苗寨长大，后来虽然变得有些偏执，但性格还是单纯的，她不可能对苗寨没有半点感情，很多东西其实已经在大脑里根深蒂固，只是此刻的她不愿承认，不愿在意。
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与这深山脱离关系。
她是矛盾的。
顾流离闭上眼睛，细细想了会。她用的时间比白安灵要长许多，等待着的几人，除了陈导，都有些不耐烦。
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即便是一模一样的剧本，一模一样的台词，但是换了时间，换了地点，换了一个人演出，都会有不同的效果。
当她睁开眼睛时，陈睿坤便知道，这个就是他要找的归路了，那个天真中带点精明，偏执中带点淳朴的苗疆姑娘。
她拽着裙子边的手紧紧的攥起，嘴上说着愤怒而偏激的话，但是却不是不紧张。
紧抿的唇，期待的眼，都在泄露着她的不安。
她转身离去时的一顿，留恋又不舍，那个倔强的背影，竟有些孤独。
离开从小陪伴她长大的阿嬷，说了阿嬷不喜欢的话，她的内心是自责的，也是痛苦的。但是现在的她更向往的是外面五彩斑斓的世界——只要见过，就不会再想回来这里——那个初中老师说的话。
她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奔跑着离开了。
泪水却模糊了她的眼，她捂着胸口，仿佛缺失了一块，仿佛放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仿佛背叛了什么东西。
众人都被她这极具渲染力的表演吸引，屏息注目，她睁开眼那一瞬，没人记得她是顾流离，那一刻的她，是那个苗疆少女，归露！
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她却转换的毫无违和感！
如果说白安灵能让人入戏，而顾流离则是让人觉得，她本身就是在戏里，她就是戏中那个人，连带着周围的人，都觉得自己在戏里，感觉到主角们的悲欢离合！
他们本来对苗疆少女都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然而见到她那一刻，他们心里的形象便变得具体了，有血有肉了，哦，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她长这样。
顾流离看着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还未完全从戏中走出来，心情沉闷，嘴边抿出一点笑，唤道：“导演？”
陈睿坤笑了，眼中的赞赏毫不掩饰，她果然没让他失望。
“啪啪啪”的掌声从他手中响起，他说：“演得不错。”
他说不错，就是非常好的意思。就是他满意了。
这个姑娘，了不起。
周制片人愣着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啊？演完啦？！”
“妈呀！这演的也太好啦！我刚才还以为自己见到的就是来自苗疆的少女呢！”
“姑娘，你是不是苗族人啊？或者是不是在苗族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顾流离摇头，“我只是半个月前，去哪里住过半个月，我接触的人有限，了解的也是皮毛。苗族文化是苗族人智慧的结晶，让人敬佩。虽然有些的确是该摒弃，但是更多的该被传承下来，不该默默无闻，埋没在老一代手中。比如说苗绣，古歌，吊脚楼营造技艺，坡会，芦笙舞等等。”
为了这次的试戏，她可是下了苦工，特意去学了苗语，该跟当地的人了解了许多当地的风土习俗。
当时权晏天还嘲笑她有福不享，要去山里吃苦，天生的劳碌命。现在顾流离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陈睿坤正是有着这样的想法，他忍住激动，克制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你说的，正是我所想的，”
众人叫陈导这么激动，便知道，这个角色是她的没跑了。
同时他们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女主角了！皆大欢喜！这个姑娘，可比刚才白安灵的表演还要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算是见识了！
刚才立的flag，现在打脸打的也心服口服啊！
周制片人道：“顾小姐演得很好，几乎跟我们心中那个苗疆姑娘没太大差距。”
他打趣的看向陈导：“这下子女主可以定了吧？你这要求可真够挑剔！”
顿了顿他又笑着道：“不过这次还多亏了你的挑剔，不然这么好的苗子，就可惜了。”
陈睿坤笑道：“你这小子！去吧，告诉后边的人，这次的海选就到此结束，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