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绕过了苏宅的正门,从西角门进了外院之后,贾仁恭敬的撩开了马车的车帘,“小姐,咱们到家了。”
“父亲和母亲现下在何处?快带我去向二老请罪。”青禾扶着季瑶下了马车,季瑶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亭台楼阁,在花草树丛间忽隐忽现,又从苏州河引了活水入园子里,水榭长廊处,又有一道月亮门相隔,季瑶忍不住感叹,不愧是有钱人家,这苏宅修整的如此华丽,放眼天下也就皇宫可堪媲美了吧。
贾仁在前边引路,“老爷想着小姐怕热,让设宴在汀芷榭。”说着随手指向不远处一座临河而建的建筑,屋角卷曲向上,琉璃瓦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的炫目。
走进了些,更得其中的妙处。微风拂过,鸟语花香,加上又依湖而建,气候格外的凉爽些。有侍女打开帘子,朝着她福身行礼。
季瑶安之若素,径直走进汀芷榭,朝着坐上一个身穿丝绸长褂的笑的一脸和气的男人和一旁笑的温柔的女人行了大礼,“女儿给爹,给娘请安。”
苏锦添诧异之余不由高看了季瑶几分,从她进来开始,他便留心这个“女儿”的一言一行,行事倒是难得的稳妥。
苏夫人拿着手绢抹着眼角的泪,连忙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将小姐给扶起来,这大热天的,回头再跪出个好歹,仔细你们的皮。”
慈母之心,仿佛就像眼前的季瑶真的是她的爱女似的。季瑶拂开青禾的手,对着二老磕了三个头,“女儿不孝,一去便是大半年,累的父亲母亲终日悬心。”
“起来吧,终是女大不中留啊。”苏锦添深深的叹了口气,言语里尽是不舍之意。
苏夫人亲自上前将季瑶扶了起来,心疼的摸了摸季瑶的脸,“怎么瘦了这么些?”
苏锦添朝着贾仁使了个眼色,贾仁便挥手冲着守在一旁的奴婢的小厮道:“都下去吧。这里有我跟青禾伺候就行了。”
下人们被屏退之后,季瑶又起身行礼,“季瑶多谢苏老爷,苏夫人相助之情。”
苏锦添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既是他求的事,我哪有不从的道理,当初我还只是个贩夫走卒的时候,幸得了他的帮助,才有今日的苏府。”
季瑶暗道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否则周衍一介平民如何有那么大的面子说服堂堂苏州首富来配合她演戏呢?
苏夫人似乎对季瑶很是满意,一双美目盯着季瑶使劲的瞧,“季姑娘也忒客气了些,咱们苏家不比那些官宦人家规矩多,放自在些就是。再者既有这样的缘分,那也是佛祖的安排。”
“母亲说的是,这一客气起来倒显得生分了,既然做戏咱也得做足全套,不让外人看出破绽才是,否则岂不是累的二老白白跟着暮云辛苦不是?”季瑶起身亲自为二老斟酒,又将自己的杯子斟满,“如此大恩,没齿难忘。”
苏锦添也跟着喝完了杯中酒,对这个行事干净利落的姑娘自是另眼相看。
苏夫人的眼神别样的慈祥和蔼,只是季瑶心里却毛毛的,不停的往季瑶的碗里夹菜,“在外头这些日子可受苦了,多吃些。”
季瑶颇为无奈的看了苏锦添一眼,撒娇道:“爹,您还不管不管娘了,再这样下去我这碗只怕就该堆的跟外头的假山一样高了。”
“慈母多败儿啊。古人果然没说错。”苏锦添伸手指了指苏夫人,脸上却带着笑意,可见夫妻二人感情的确是好。
话音才落,便有声音传了进来,“爹娘真是好生偏心,有远房的姐姐过来也不通知我一声,竟躲在此处只顾自己潇洒,全然不顾孩儿了。”
是个模样干净,眉宇间有些桀骜的年轻男子,一看就是个二世祖的样子,进来之后也不给父母行礼,只盯着季瑶瞧,“姐姐生的这样的标志,果然不愧是咱们苏府的人。爹娘也是有这么个漂亮的姐姐怎么从小养在院子里,也好与我作伴。怎的到如今大了才接回来。”
季瑶忍不住腹诽,这二世祖还是个奇葩,敢情她若是长的再丑些,他还不认她这个姐姐了?
“姐姐有礼,我是苏慕寒。”苏暮寒朝着季瑶作揖。
季瑶被他给逗乐了,掩嘴轻笑。苏老爷骂道:“你瞧瞧你哪还有点样子,最近学业上可有长进啊?”
苏夫人拉过儿子,郑重的给季瑶介绍,“这是你弟弟寒儿,自小被我们宠坏了,行事张扬了些,你做姐姐的多担待点。”
跟着又给了苏老爷个白眼,“吃饭的时候说什么学业,况且寒儿读书可用功了,日日温书到深夜。”
苏老爷显然不愿与妻子争辩,摇着头道:“你就惯着他吧,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苏夫人也来气了,哭道:“我就这么一个宝贝般的儿子,可怜我的暮云,尚在襁褓里就……”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老爷给喝止了,“暮云自小多病,养在家里只怕是养不活的,这才听了游方和尚的话送到外头去养的,再说这不是回来吗?这么高兴的日子哭哭啼啼的也不嫌弃扫兴。”
苏夫人知道自己差点说漏嘴,连忙转开话头,热切的张罗着苏暮寒坐在季瑶的边上,苏暮寒倒是自来熟,,一个劲的问东问西。
季瑶虽然心里烦,但是碍于他是苏家二老的心头肉,也不得不提起兴致一一的回答他的问题。
苏老爷一辈子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自然看不出季瑶有些疲于应付,于是开口解围,“你一进来就说个不停,倒是让你姐姐先吃点东西,往后有的是时间给你们姐弟叙旧。”
季瑶感激的看了一眼苏老爷,也明白过来苏夫人看她的目光何以那样的慈祥,这压根就是看准媳妇的表情啊。
饭桌上有些事情季瑶也不好问,饭毕后,她还没找机会开口,苏锦添倒先开口,“暮云,随我来书房一趟。”
苏慕寒颇有些吃醋,嘟囔着抱怨,“娘,您看爹对姐姐说话那都是慈父形象,再看看对我,那就跟仇人似的,话还没说三句就又吼又叫的。”
苏夫人安抚道:“这也值得你吃味?你姐姐打小不再我们身边长大,你爹自然觉得亏欠她,所以……”
苏锦添的书房布置的倒是古色古香,跟寻常商贾人家的那种名贵东西堆砌起来的不一样,颇有几分文人的雅致气韵。
“爹,家里的丫鬟小厮都可靠吗?”季瑶忍不住将心里的担忧问了出来,这件事关乎她全家人的性命,怎么能不重视?
苏锦添忙道:“你不用担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早前他让人送信过来,我就着手准备了,后来果然有人来查你的身份,不也什么没查到吗?不说别的,单在苏州城内,我想让人知道什么,他就只能知道什么!”
话说的及极其的霸气,季瑶忙道歉:“爹,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不得不多嘴问上一句。”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苏锦添一针见血的问道。
季瑶福身回道:“麻烦爹配合我演出戏就是,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哦?就这么简单?我可不觉得你是那么轻易认命的性子。”苏锦添不愧是老狐狸,说话都说在点子上。
季瑶笑道:“都说父女一脉,爹既然如此自信能在苏州城只手遮天,女儿就不能来个胸有成竹?”
苏锦添哈哈大笑,显然季瑶很对他的味口,聪明却不冒进,做事细心而又不张扬,忍不住一阵感叹,“要是寒儿能有你这个姐姐一半的懂事,我就是死了也能放心咯。”
“我虽跟暮寒初次相见,但也看得出他赤子心常,只要爹好生教导,何愁不能雕琢成一块美玉?”季瑶投其所好的回道。
苏锦添哪里不知道这是恭维之言,自己的儿子他还是知道的,心善有余,不足以堪当大任啊,于是伸手指了指季瑶,“你这丫头,惯会哄爹开心。”
“爹爹英明,又岂是女儿可以糊弄的。”季瑶笑着回道。
有了苏锦添的保证,季瑶也就放心了些,才出了书房就瞧见一旁的树丛里似有异动,晴朗无风的秋季,树叶摇动个不停,真当她和苏锦添是瞎子吗?
能干出偷听如此不着调的事,整个苏府除了她那位混世魔王的弟弟之外,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季瑶存心使坏,从青禾哪里要了颗碎银子,曲指一弹,只听哎呦一声痛呼,苏暮寒捂着额头从树丛里跑了出来,“谁?敢偷袭本少爷,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季瑶强忍着笑意,佯装着关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藏在树丛里做什么?我还只当里头藏着什么动物呢。有些害怕所以才让青禾掷了块碎银子,好吓走那野物。”
青禾立在一旁暗道,小姐真是卖的一手好奴婢啊。
苏慕寒一听是季瑶所为,对这个新来的姐姐他还是打算礼让三分的,于是冲着青禾扬了扬手里的拳头,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季瑶再也忍不住了,捧腹大笑,青禾却幽幽的来了一句,“小姐,你这样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