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西绝山那边来信了。”
“哦?”只着墨色薄衫的男子慵懒地斜倚在木椅上,闻言剑眉微挑,懒懒地伸出手接过信。
“西绝山那边早就说派了人来,可过去了这么久还没个人影儿,属下不怕他们言而无信,只怕他们另有异心将王爷的计划……”
华贵的男人打断了属下的话,丝毫没有波澜的语气淡淡道:“这个不会,我与他们教主有过一面之交,我信他的为人。”
见主子都这么说了,那人也不再多言。
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后,男人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轻微不易察觉的弧度。
“王爷,魔教怎么说?”
看到王爷这幅模样,他不由得好奇地问了一句。
男人的双眸危险地眯起,仿若没有听到属下的话一般,直视着前方,嘴角的笑越来越深。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日在春风楼,宋子清身旁女扮男装的老妪的身影……
“不慌,陛下虽身体因多年的战伤早已亏虚,一日不如一日。”
“但毕竟陛下正值壮年,朝堂上的皇子又都不是最佳人选,立储之事三两年内是办不成的,我们慌什么?”
男人轻笑了几声,嘴角的笑容里带着的全是嘲讽之意。
“魔教派不派人来,什么时候派人来,只是看时机,现在时机尚早,来了也没什么用。”
说着,男人打开桌上的香炉盖子,将信封与信纸放入其中,任由香炉里的火星将纸张点燃烧尽。
香炉里冒出了沁人心脾好闻的烟雾,烟雾缭绕间模糊了男人嘴角含笑的模样……
他的这个皇兄,自幼聪慧,看事情总能一眼看透。
大皇子深受皇上喜欢,三皇子出身尊贵,四皇子饱读诗书,五皇子精通武艺,就连才十岁的六皇子都聪慧过人,朝
众人皆知大皇子虽沉着稳重但却受皇后的牵制,皇兄不会看不透这一点。
二皇子撇开出身不说,那风流逍遥的性子是那些迂腐大臣们绝对看不上眼的,就更别提那个无脑的三王子了。
四皇子只爱吟诗作对,朝堂之事一概不关心。
五皇子倒是个栋梁之才,只可惜他向来看不惯朝堂官场上的事,成天习武就想着去战场上洒热血。
六皇子倒是个各方面都能令人满意的,只可惜今年才十岁。
他的皇兄必然不会冒失去早早选了哪一位皇子当太子,皇兄自有他自己的思量,不到最后旁人是猜不透他的心思的。
天华宫。
许长欢觉得自己睡了好久,这一梦间仿佛灵魂出了窍,恍恍惚惚到那天上地下游玩了一圈,见到了许多书上才画有的珍奇异兽,又见到了些仙风道骨的老头,还看到了花间曼舞的妖娆女子,还有那些血流成河,令人不敢直视的画面……
最后将她唤醒的,不是那恐怖的画面,也不是什么温柔的呼唤声,更不是身上的伤痛,而是一日一夜都未进食的五脏庙……
宋子清从昨天回到南苑后就没有离开过,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
昨天晚上看到许长欢的白发渐渐变乌,就撤下了所有下人和孙公公,又派青云去处理了陛下派来的两个人,他和良玉守着许长欢。
许长欢的白发渐渐变成了乌发,脸上的皱纹也随着时间很快就消失了,秀气的五官展露无遗。
他亲眼所见许长欢从一个皱纹横生的老婆婆变成了模样娇俏可人的少女,虽然第一次目睹这样奇幻的场景令他十分惊讶,心都忍不住跟着跳了起来。
但早就知道许长欢这个秘密的他很快就释怀了,反倒是旁边的良玉瞪大了双眼瞧着床上的许嬷嬷就这样渐渐变成了小姑娘,心下登时惊呼了一声:“原来真的是变的啊……我还以为是人皮面具呢……”
听到身后的抽气声,宋子清不由得皱起眉头,他扭过头,面色不悦地对良玉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你下去休息吧,改日论功行赏。”
“是!属下告退!”
听到宋子清说论功行赏,良玉的嘴角都快翘上天了,声音也跟着上扬。
许长欢难以忍受肚子的空虚寂寞饿,终于艰难地挣扎了一会儿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好痛啊……”
随着她的逐渐清醒,她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身上的伤有多疼!
目送着良玉关上门的宋子清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得转过身,看到许长欢疼得龇牙咧嘴,语气紧张地问她:“哪里疼?”
焦急的声音响彻许长欢的耳畔,许长欢视线渐渐聚焦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之后,下意识就挣扎着起来,要去拉他!
“宋子清!”
“嘶……疼……”
她的身子刚起来一半,身后被牵动的伤口就更加剧烈地疼了起来,许长欢的手钻成了拳头,捏得紧紧的,指尖都发白了。
宋子清见她额上又渗出了细密的虚汗,忙上前一把扶住她,动作温柔地让她躺好。
“你不要乱动,我半个时辰前刚刚让太医又给你上了一遍止痛药,再过半个时辰,药效才会发作,你先忍一下。”
许长欢也不管宋子清在说些什么,眼眸看到宋子清瞬间就亮了起来,她一把抓着宋子清的手,急切地问他:“你没事儿吧?”
原本满心担忧满心着急的宋子清,听到她的这句问话,却突然愣住了。
宋子清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面前望着自己一脸担心的许长欢,在他触及到许长欢真实流露着自己情绪的双眸时,那一刹那见,心中有些细小的情绪掀起了波涛汹涌的巨浪。
他以为许长欢会怨他会骂他,或者会像平时那样哭着喊着闹着说疼……
但他没有想到许长欢清醒后的第一句话,会是担忧他的情况。
宋子清那凉薄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未曾放松过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断裂。他那一日一夜未曾休息的通红双眸,此时看上去十分狰狞却又动容。
“我能有什么事。”
过了许久,宋子清才轻启朱唇,缓缓对满心担忧他的许长欢说道。
“你先躺好,疼得厉害了就先趴一会儿,待会儿止疼药药效起作用了再躺着。”
宋子清动作十分轻柔地替她盖上华丽的锦被,接着又取来一旁泡在热水里的手帕,拧干后轻轻擦拭着许长欢额头刚才渗出的虚汗。
他此刻的内心如巨浪翻涌,难以平息了,只能找些什么事来做缓解一下。
许长欢呆呆地躺在床上,她身下的褥子被人加厚,躺上去十分柔软顺滑,身后的伤碰到柔软的褥子也不会刺激到她的伤口。
她茫然地看着宋子清在屋内徘徊,一会儿换洗手帕,一会背对着她摆弄着那些药……
许长欢看不见宋子清的脸,只能看到他那身着墨色衣衫的背影在自己面前晃悠。
许长欢伸出手,探上前拉住了宋子清的外衫,轻轻扯了扯,嘴里小声如若地说道:“你别忙了,坐这儿和我说会儿话。”
许长欢明显在烛火的映照下看到那个背影顿了一下,她却顾不得想那么多。
现在她的脑海里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了,比如陛下为什么要治她于死地、陛下是不是知道了她的计划、宋子清是怎么把自己救出来的、宋子清这么做陛下会不会更加怪罪与他、宋子清有没有受到牵连……
宋子清僵硬地转过身来,然后规矩地坐到了床边,望着许长欢的脸不发一言。
“陛下为何要抓我?是不是知道我要辅佐你称帝?陛下有没有责罚你?”
许长欢蹙着眉,忍着身后隐隐作痛的伤口,疑惑地问宋子清。
听到许长欢的问题,宋子清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父皇不知。抓你是因为皇后派来的那几个嬷嬷回去报了信,皇后又告诉了父皇,父皇一怒之下就派了人来处决你。”
宋子清说道皇后时,简直是磨着牙忍着恨地说了出来,他向来不争不抢,更不会是大皇子立储之路上的绊脚石,皇后却三番两次地不放过他。
看到宋子清目露杀色的神情,许长欢自然不清楚宋子清在想些什么,她疑惑倘若陛下不是因为知晓了她的计划才要杀她,那陛下是听了什么话会动这么大的气,非要她死不可?
“你父皇他听到皇后说什么了?怎么就莫名其妙这么狠非要我死?”
原本还恨意滔天的宋子清,在听到许长欢的问话后,蓦然感到有些尴尬,他干咳了两声,神色有些不自然。
向来游戏花间的他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现在面对许长欢的问题,他面上只觉得一阵儿一阵儿的发热。
宋子清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瞥到许长欢疑惑不已的神色,他慌张地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然后强装镇定地淡淡道:“还能有什么好话,不过就是说我风流成性,还成日里和一个老嬷嬷厮混不清不楚的。”
“……”
宋子清这话一出,许长欢脸上登时也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许长欢移开望着宋子清的视线,尴尬地盯着头顶的纱幔,“陛下不知道咱们的计划就好……”
话音落地后,屋内皆是一阵儿沉默。
许长欢四处环视着,屋子里的物件儿看了个遍就是不去看宋子清,宋子清也心情复杂得很,沉着气盯着前方思绪万千。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许长欢的肚子打破了屋内寂静的气氛,她这才想起来自己都快饿死了。
她扭脸望向宋子清,想告诉他自己饿了。
屋子里就他们二人,两个人都不说话时,连掉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更别说许长欢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得那么有力了。
宋子清眉眼含笑地转过身去瞧许长欢,两人的视线正巧在空中对视到了,许长欢和宋子清皆是一愣。
好不容易缓和了的气氛,此时此刻却是比刚才更加尴尬了!
“饿了?”宋子清惦记着许长欢许久都未进食了,先打破了寂静的场面,“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去做。”
“想喝白粥,想吃青菜和虾仁。”许长欢糯糯道。
“好。”
宋子清说完,起身就要出去。
许长欢忙加了句,“白粥要稀一点,不要太稠!”
“知道了。”宋子清头也没回就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