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另一边。
良玉从城郊一处破败小院中走了出来,他沿着右边的小路直行走到巷子口,正欲上前去牵自己来时骑着的马,却发现在骏马后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
白翊泽好整以暇地站在骏马的一旁,嘴角带着轻笑望着他,眼眸里还如往常一般闪烁着着狐狸的精光。
“我还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白翊泽没有回答良玉的问题,反而是冲他微微一笑,“你今日怎么有空出宫,没有跟着你们殿下的心上人?”
“殿下刚回宫就去向圣上坚决表明了心意,圣上暂时不会对许嬷嬷有什么动作,许嬷嬷安全得很。而且她身边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陪着,我这才能抽出身来办事。”
白翊泽听到宋子清去找陛下表明心意微微一怔,有些惊讶宋子清动作居然如此之快,但他的神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反倒是对良玉前来此地办事十分好奇,“你来这里办事?私事还是公事?”
良玉踌躇了片刻,有些为难地回答道:“我可以拒绝回答吗?”
他并不知道自己来查许长欢身世之事能否让白翊泽知道,虽然白翊泽和殿下关系很好,但此事还没有个结论,又与丞相府扯上了关系,良玉实在是不知该不该告诉白翊泽。
“随你。”
白翊泽的脸上仍旧带着笑,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他有不悦的心情。
“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地位于长安城城郊外的一个小村落里,白翊泽怎会好好的来到此地?
“我出城路过此地,看到你的马拴在这里,便顺路来这儿等了一会儿,看是不是你来到了这里。”白翊泽面色如常地说道,他才不会让良玉知道自己派人监视他呢!
“哦……”
“既然你事情办完了,我也刚好要回城,你我顺路,就一同前行吧。”
白翊泽的嘴角扬着悠然的笑,双眸里却泛着狐狸样的精光,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准备好陷阱就等猎物跳进来的猎人!
“而我方才为了等你让下人们都先行回府了,现在唯有你我二人共乘一匹马回去了。”
“哦……”良玉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地点了点头。
他上前伸手正欲去牵马,突然反应过来了。
“什么?!”
许长欢原本准备同师父一起用完午膳后再回宫,但当她下午同师父回到逍遥王府,怕逍遥王宋承这时从宫中已经回来了,就又临时改变主意准备即刻就回宫去。
她总觉得逍遥王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令人琢磨不透,猜不准他在打什么主意。
许风生嘱咐了她几句后就放她回宫去了,命莫安阳和明川将她送到宫门口,并且交代明川将她送到以后,不需要再进宫了,同莫安阳一起回到王府,他有事需要明川去办,所以让明川先在逍遥王府住上些时日。
告别大师父后,许长欢就和莫安阳、明川一同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许长欢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遗憾明川还没把皇宫逛个遍就要被师父派去做事了。
而莫安阳一路沉默着,总是用欲言又止的神情去看许长欢,他的眸中包含着千言万绪,但薄唇却紧紧抿着,一路上不发一言。
许长欢本就在感情上愚笨一些,又从未对莫安阳往哪方面想过,所以自然是察觉不到。
而明川比许长欢还要迟钝,尽管他之前察觉到了大师兄的不对劲儿,却只是以为他听闻师姐和二皇子在一起的消息比较震惊而已。
许长欢与明川一路上畅快地聊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心事重重的莫安阳。
宫中。
皇上今日稀有地传了逍遥王进宫,还特地等逍遥王来以后才一同用午膳。
皇后得知消息时,逍遥王和皇上已经用完午膳了,她猜不准皇上为何会传逍遥王进宫,她想亲自前去一探究竟,但又怕自己动作如此之快会令皇上对自己起了疑心,最后只能坐在宫中一边揣测着皇帝的想法,一边派人去那边守着,看逍遥王何时出宫。
等皇上午后休息起来后,她再前去谈一谈陛下的口风!
而用完午膳后,皇上并未休憩,而是撤了所有宫人在门外守着,独自和逍遥王在屋内叙话。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端着手里的茶,静静看着,逍遥王坐在一旁,见陛下没有说话,他也沉默着,心中暗自思忖着陛下为何用完午膳后命自己流下来,心中摸不透陛下此次唤自己前来是何用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皇上品了一口茶后,扭脸深深望了逍遥王一眼,任凭宋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逍遥王,在触及到皇上的眼神时,还是心中一惊。
那个眼神里包含了太多……
虽然面前这个人是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但他乃九五之尊,称帝多年,又制霸四方,在战场上战无不胜,与宋承这等纨绔子弟从骨子里就不一样。
皇上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直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逍遥王,威严又平静地说道:“朕知道你此次回京后的种种举动并非是真心想要夺取皇位,但是朕想知道,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直不问政事逍遥自在,最近却突然回京闹得朝中不安?在朝廷上立足从来都不是你所期望和喜欢的。”
宋承心中也猜测到了两分,毕竟总有一天陛下会问自己这些,但他没想到是在这样平和的场景下,他苦笑着说道:“臣弟原本也就准备在外逍遥一生了,只是前些日子我查到了一些当年的事……”
“哦?什么事?”皇帝的双瞳盯着宋承,看到他的神情从苦涩变得黯然。
虽然知道这件事已经几个月了,但宋承的心中一直放不下,此刻提起还是万般难受,但他也只能压下那股悲伤,强装冷静道:“曼儿当年并非是真心想入丞相府,而且她的死也有蹊跷,并不是当年丞相府中所说的畏罪自杀!”
听到这个回答,皇帝幽幽长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因为那个女人……”
他看到宋承的眸子里除了仇恨更多的是悲伤,不由得又在心底暗叹了一声。
看来,二弟的一生都在被这个女人所牵绊……
提到这个当年令宋承决绝离开长安的女人,两人之间原本平静的气氛此时像是结了冰一般,仿佛稍不留意就会破碎。
“当年的事,朕也有错……”
“臣弟从未怪过陛下。”
宋承打断了皇帝的话,他转过头,深深凝望着墙上的挂着的画,那画上所绘的内容是年少时意气风发的他们,而一转眼,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臣弟这些年来早就想通了,是命,是天命不让我和曼儿在一起,怪不得别人。”他苦涩地笑着摇了摇头,眸子里的难过下一刻被仇恨所掩盖,“但曼儿当年被逼入丞相府,又违背自己的真心去服侍自己不爱的人,最后还死得不明不白……”
话说到这里,宋承的眼中充满了嗜血的滔天恨意,牙紧紧地咬着,“这个仇,我一定要替她报!”
“你这个仇,可是与丞相府有关?”
“是。”
话音落地之后,宋承又转过头来望着皇帝,似乎是在等他的反应。
皇帝的脸上却并无惊讶的神情,“你放心,朕不会阻止你复仇。”
宋承被儿女情长所牵绊,皇帝的眼里却只有江山。
“你与丞相府如今早已是势不两立,左将军离世的这些年,没了将军府的牵制,丞相府的势力迅速扩张。朕也曾在前朝培养过一些贤臣,但因为诸多原因,他们现在都还不能与丞相府所抗衡。”
“如今你回来了,在朝中又翻天倒海地跟丞相作对,也算是帮了朕一个忙。”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帮助陛下牵制并且削弱丞相府的势力?”
皇帝点了点头,“不仅如此,我还希望你再帮朕两个忙。”
“陛下请讲。”
“朕在尚且年少时就登上了皇位,此后又御驾亲征平定叛乱,那些不见血的明争暗斗,那些战场上血泊里的厮杀,让朕的身子已经是行将就木,怕是撑不了几年了。太子之位一直空着也不是办法,但旁人都口口称赞的人,朕并看不上眼。”
“听陛下话里的意思……”听到这里,宋承心里大约有了个底,“难道陛下的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
皇帝瞧了他一眼,并不隐瞒地敞快说道:“眼看皇子们一个个都大了,说我心中没有属意的人选那是假的。”
“只是这个人选,说合适倒也合适,只是……”
话说到这里,皇帝像是陷入思考之中一般,沉默了下来。
“陛下既然已经将如此重要机密之事都告知臣弟了,想必陛下是有何难处需要臣弟帮忙的?”
“没错。”皇帝点了点头,虽然自己的这个弟弟离宫多年,但他与自己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相信宋承。
“只不过……”他话说到一半,略略沉吟了片刻,皱着眉问宋承道:“朕问你,你觉得以现在来说,哪位皇子可以担此大任?”
宋承眸光微眯,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诸位皇子的身影。
当他在脑海里锁定了一个皇子后,他抬起冷眸望着皇帝,不确定道:“难道陛下心中所选之人……是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