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灌完了药，嫌脏似的立马松开了紧掐着许长欢的手，并让侍卫们也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许长欢跪伏倒在地上，拼命想要将已经咽下的毒药吐出来，可是方才的毒药大部分都已经被强灌进去了，完全吐不出来！
毒药的药效还没发作，许长欢剧烈地干呕着，却无可奈何！
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累得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打湿紧紧贴在身上。
许长欢难以置信抬头，瞪大了双瞳望着面前这个蛇蝎心肠草菅人命的毒妇，恨不得让她与自己同归于尽。
“我要你给我陪葬！！！”
可就在许长欢刚要起身扑过去的时候，药效瞬间发作，她体内窜过一阵儿剧痛使她顿时腿软倒在了皇后的面前！
她还想挣扎着起来，去掐死皇后，可那强烈的痛感一阵儿接一阵儿地如滔天巨浪一般袭来，许长欢的双手紧紧扣挖着地面想要缓解痛苦，却毫无作用……
她只能费力地仰起头，怒视着皇后。
屋内的灯火不明，许长欢只能看到皇后满头的珠翠金玉，完全看不清楚皇后此时的面容。
剧烈的疼痛感越来越快席卷而来，很快她就已经疼到无法支撑自己起身，只能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皇后你草菅人命！咳咳咳……你……你不得好死！！！”
许长欢开始一口接一口地咳血，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
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肤，血液所流过的每一处都痛到想要立刻死去。
但药效还没那么快，她还要在临死前忍受着即将迎来死亡的绝望。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死了，但却无能为力。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许长欢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声音却一次比一次小。
她的眼前出现了幻觉，幼年时在西绝山上大师父抱着她上树摘果子吃，年少时师弟和她一起爬上屋顶看着漫天的星光，后来她进了宫遇到了明媚如春光般的宋子清……
这些画面都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她从前在西绝山上的书中看到过，这叫回光返照，这是自己快要死了的讯号。
“咳咳……咳咳……”
许长欢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连咳嗽的动作和声音都同时轻了下来。
宋子清的一颦一笑跃然于眼前，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喊道：“宋子清，救我……”
可别说宋子清能听到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听到她自己发出的声音。
宋祁阳看到许长欢那么痛苦地瘫软在地上，逐渐了无生机的模样令他痛彻心扉！
“咳咳咳……咳咳咳……”
宋子清的容颜渐渐在眼前模糊了，她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感觉到自己渐渐失去了力气，指尖连动一下都是那么困难。
“皇后……”
许长欢用尽全力喊出了“皇后”二字，她像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毒素很快就蔓延到了她的全身，使得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了，
她浑身无力地彻底瘫倒在地，脑袋也无力地歪到了一旁，视线刚好遥望着不远处的宋祁阳。
宋祁阳看到她的双颊布满了泪痕，秀气的双眉此刻因为痛苦而紧紧皱着，眼眶之中被泪水盛满。
她就那样静静地望着自己，没有开口说话，眼神里却在传达着千言万语。
宋祁阳浑身一震，如梦初醒……
那些许长欢陪伴在他身边的夜晚，那些美好又深刻的回忆，那些许长欢真心为他着想的话语，刹那间全部涌进了宋祁阳的脑海之中……
可如今，却是无法挽回，也再也回不去了！
宋祁阳被许长欢望着自己的眼神给震撼到了，她的眼神里饱含了太多太多，每一种情绪都是宋祁阳所承受不了了！
“呕……”
宋祁阳眼睁睁看着许长欢从口中吐出了一大口暗红的血，他终于忍不住凄厉地叫喊着：“二花！！！”
而许长欢再也不会回答他了！
他亲眼看着被灌完毒药的许长欢突然就像是脱离了鱼儿的水一样疯狂扑腾着，她最后的求生欲是那样的强烈，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的挣扎越来越小，最后到寂静无声……
那双原本充满了奕奕神采的眸子也渐渐失去了光亮，永永远远地黯淡下去了……
“二花！！！”
宋祁阳用力地冲着死不瞑目地许长欢嘶吼着！泪水也肆意地奔流而出！
“二花！你不能死！！！”
“二花！二花！二花你不能死！二花！你快看看我！二花……”
宋祁阳一直喊着许长欢告诉他的那个名字，他喊得撕心裂肺，整张脸都因为痛苦而憋红了！
而无论他如何呐喊，许长欢都是那样静静地望着前方，那双曾经灵动的眼再也不会聚焦了。
宋祁阳想要到她身旁去，抱抱她，可侍卫将他用力按住。
“二花……”
他渐渐接受了这残酷且无力改变的现实，喃喃地喊着许长欢的名字，眼中的泪水就像是流不干一样不停地向下滑落。
宋祁阳此前的眼泪是被皇后的阵势给吓得，而现在的泪却包含了悔恨、自责与难以置信！
许长欢死了……
而他生不如死，却又不敢死！
他爱二花，是他的错，才让二花落得这么个下场……
都是他的错……是他害了二花……
一旁的皇后就像是看了一场闹剧一般，她看到宋祁阳失魂落魄的模样就想抬脚踹他，但这个暗室太小了，许长欢之前吐出来的血的血腥气很快就渗入了皇后的鼻子里，她嫌恶地捂住了鼻子，朝着小太监招了招手。
小太监眼疾手快地来到了皇后跟前，听从吩咐。
“拉到宫外，看着她死透了再回来。”
皇后之前只用了这药一次，而且还是每日在那人所服用的药中添一点点毒药，慢慢致人死亡的。
这样大的剂量下毒还是第一次，她未免节外生枝，所以才特意吩咐小太监要看着许长欢断气了再回宫。
“奴才遵命。”
侍卫们很快就将许长欢给撞进了麻袋里。
“二……花……”
宋祁阳看着许长欢像是柔弱无骨一般，阮阮地被人套在麻袋里拉了出去，纵使心中百般恨千般怨万般不甘，他也无能为力。
只能像个女人一样坐在这里默默流泪，连帮许长欢报仇的决心都下不去，连去指责面前这个杀人凶手的勇气都没有！
皇后瞧见他懦弱可欺的模样就来气，但她也深知，就是因为宋祁阳懦弱胆小，她才可以得心应手地操控宋祁阳。
皇后抬手扇了扇脸前带着血腥气的空气，轻笑着走到了宋祁阳面前。
“你看看你，竟然为了一个下贱坯子流眼泪了。”
她俯下身子，捏着宋祁阳的下巴，就像是在捏掌心中的一只蚂蚁一般。
“你就算流再多的眼泪也救不活她，何不省省力气，早点儿听本宫的话，就不会有今日的这幅场面了。”
她望着宋祁阳的眼神里既是嘲讽又是不屑，这样懦弱的男人，她实在是看不上眼！
宋祁阳与她朝夕相处多年，岂会不知她此时就是故意要在自己已经残缺破碎的心上再捅几刀！
他含着泪撇过脸，不去看皇后。
皇后不怒反笑，笑过之后，冷厉呵斥道：“你可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个儿子，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登基做皇帝的，可你居然因为一个人的生死而痛不欲生，果真是女子心性，毫无大志！”
“啪！”
皇后话音还未落地，就狠狠赏了大皇子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带着皇后的新仇旧恨一齐扇了出去，直把大皇子的脸一下就扇出了五个带着血痕的指印！
刚刚那个死去的贱胚子和自己当年讨厌的贱人长得太像了，导致那些年令她无法忘却至今耿耿于怀的前尘往事此刻都浮现在了脑海里。
就算这两个贱人都死了，她还是觉得不出气，左右开弓扇打着大皇子的脸颊，借他来泄愤！
宋祁阳闷不吭声地咬着牙忍受皇后的耳光，嘴角出了血，脑袋都被打得昏昏沉沉也不开口求饶。
皇后自己先打累了，这些年在皇宫之中养尊处优，她已经不似年轻时那般有力了。
皇后揉了揉有些发痛的手掌，站起身来俯视着宋祁阳，冷冷道：“今日便是母后给你上的一课，意在让你知道，欲成大事必要先抛去七情六欲，不然你便会被它们所牵绊，束手束脚！”
“你知道了吗？”
“……”
宋祁阳没有回答皇后的话，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又痛又累。
“看来你还不明白啊。”皇后不屑地冷笑。
宋祁阳的嘴角渐渐渗出血来，他的脸仍旧歪在一旁，并未看向皇后。
皇后见他许久未出声，眼神空洞并未聚焦再任何地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她好笑地俯身伸手捏住了宋祁阳的下巴，嘲讽地笑道：“怎么？这就恨上本宫了？”
“哈哈哈哈哈哈……”
“你居然胆敢恨本宫？”
皇后笑得猖狂且肆意，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不能自已。
她看着面前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的宋祁阳，就像是在看一只可以轻松随意捏死的蚂蚁一般，怜悯又不屑，“你以为你为何会有今日？还不都是依靠着本宫！”
“本宫让你死你就活不过今日，本宫让你活，就算你自尽，本宫也能想尽办法让你苟活于世！”
“就算你这个不中用的死了，本宫还有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那么多皇子可以用，你以为本宫是离不得你么？本宫只不过是看在从小把你带在身边的情分上，允许你今后可以享受当皇帝的荣华富贵！”
“换了别人，本宫照样可以当皇太后！”
皇后的野心从来不掩饰。
“只不过，有的狗会叫，有的狗不会叫。”
她望向宋祁阳，收起了脸上的嘲讽与得意，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一些，像是在乔装打扮一番后哄骗幼童的妖魔一般，凑到宋祁阳的耳边，柔声道：“本宫还是觉得你乖巧听话些，毕竟本宫可是将你从小养到大了的母后啊……”
慈爱的话语，温柔的语气，却说着这世上最残忍的话。
宋祁阳觉得自己枉活一生，生而为人，居然在别人眼中做了这么多年的狗……
原来自己在皇后的心中，竟然只是一只不会叫唤乖巧听话，可以任她操控的狗罢了。
他绝望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了他的手上，那样灼热的泪瞬间冷却了下来。
就如同此时此刻像是掉进了冰窟里的他……
皇后才没空在这儿和他耗费时光，她起身，精致地弯眉一扬，“现在你告诉本宫，你懂了么？”
“……”
宋祁阳还是没说话，皇后斜眼望去也不再言语，似乎是在等着些什么。
片刻之后，宋祁阳缓缓睁开了双眼，嘴里喃喃道：“儿臣……儿臣懂了！”
皇后冷艳的脸上这时才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像是个心软的慈母一般，夸赞道：“对，这就乖了！”
而皇后接下来的话，依旧是表面带着温暖春风，内里却是似刀般凌厉。
“去佛前跪着吧，跪倒亥时再回宫。”
“放开大皇子吧。”
侍卫们依吩咐松开了对大皇子的钳制。
宋祁阳被松开的瞬间，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软在地上，无力地回道：“儿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