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便收到了金老板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两个字——“成交”!
我看完微微一笑,立刻开始行动。首先来到李叔的店里,交给他5000块,请他帮我做点事,然后开车去了一趟帝都和冀省接壤处的土城县。
京津冀地区古玩行里的人,没有不知道土城县的。这里有一个非常大的传统市集,每逢开市的时候,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会到土城县摆摊,卖些土特产或者针头线脑的零碎儿。时间往回推上十几年,许多老百姓家里都有一两件古董,那时候这些东西没人认,用来吃饭装东西腌咸菜垫桌脚的大有人在。等东西用不着了,许多人就把它们当做旧货,拿到市集上卖掉。当时在土城县的市集上就有许多老百姓拿着这类古玩来出售,京津冀地区玩古玩的藏家也会闻风而动,来赶集淘宝。
有人专门来买,就有人专门来卖,久而久之,土城县就渐渐形成了一个每逢周末开市的古董文玩交易市场。而跟古玩相关的许多配套行业,也干脆就近搬到县城周边的乡镇里,比如古玩仿造行业就是如此!土城县周边有许多个村子都是专门制造仿古器物的,有的村子专仿古玉,有的村子专仿古瓷,有的村子专仿青铜器,有的村子专仿字画,分工明确,仿造技术还算高超,出产量很大,所以现在在京津冀地区的古玩市场上一说“土城造”,就是泛指现代新仿的东西。
在土城县买仿古器,不用去专门生产的村子,只需在县城里转一圈,就能找到各村里工厂设的销售处。我挨家挨户的逛了一遍土城县城里卖仿古瓷器的店铺,在依照南宋定官窑梅瓶为蓝本仿造的器物里拣着做工好的、跟金老板手上那只瓶子样式类似的卖了几十件,花了2000多块。
回到直隶,我把这几十件仿古的定窑梅瓶带给李叔,还是烦劳他出面帮忙准备。于是从第二天一早开始,西大街的地摊和古玩铺子里就开始有我买回来的仿古梅瓶出售。先是一两家,接着是三五家,两三天以后就几乎是家家都有类似的梅瓶卖了,要价从几百块到一两千不等!
于此同时,李叔还应我所托,雇了一帮闲人,假扮成收古玩的主顾,每天分两三波去找金老板看瓶子。这些人看完瓶子都一个反应,就是说东西不对!至于怎么个不对法,有说是民窑的,有说是后世明清仿宋的,有说是本世纪七八十年代出口创汇时仿的,还有的干脆就直接说是现代仿的,是土城造!至于价格,有人给3000,有人给5000,有人给1万,有人给2万,还有人说根本就是一钱不值,听完50万的报价当时就冷笑而走。
一个消息渐渐在西大街地界的古玩行当里流传开来,说开铺子的老金打了眼,前段时间花10万元收来还惹得一身骚的那对南宋定官窑梅瓶,其实是用新工艺仿古的“土城造”!有人说不会吧,老金那是西大街的老人儿了,眼力可以呀,能打这么大的眼?散布消息的人却言之凿凿,说些类似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新出的东西防不胜防,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走眼之类的话。最后还搬出证据来说,你看现在这西大街的市面上,这种梅瓶不是家家都有吗?这都是一批的货,现在才刚刚大量出来!这个消息越传越广,很快就人尽皆知,假的都快给传成真的了!
市场上的这些个变化,老爷子的家人每天有人在金老板店门口站岗,当然都看在眼里。等到第四天下午,这家人就坐不住了。首先是家里几个儿子和儿媳妇都到西大街的市场上看了我放出去的那些假瓶子,以他们的古玩鉴赏水平,自然看不出和真瓶子的区别。然后几个人在金老板的店门口碰头,商量了很长时间。又过了一天半,老爷子的三个儿子主动出面跟金老板谈判,口气软了下来。金老板按照我的授意,只是黑着脸呵斥,想当初有人出20万你们不同意卖,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你们还想咋办!
金老板没回复他们,晾了一晚上。到了第七天早上,我看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就带着李叔请来扮演“高人”的师傅出发,前去二次看瓶子。
“高人”装模作样的对着白瓷梅瓶鉴定了一通,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明仿宋,民窑精品。”老爷子的家人在旁边等得早就着急了,忙让我出价,我伸出3根手指,出价3万元,老爷子几个儿子死活不同意。又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讨价还价,最终的成交价格确定在5万元,老爷子的家人和金老板一人一半,一家人欢天喜地的就答应了。另外那只摔碎的瓶子则作为填头,我也一并拿走了。
当我终于如愿以偿,抱着两只锦匣回到李叔店里,美的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上去了。金老板又打来电话,要把刚才成交之后自己分到的2万5退给我。我笑了笑说不用了,您这趟没少受罪,最后为了解决这档子事儿,还编了一个您收东西打眼的瞎话,费这么大功夫总不能让您一点赚头都没有啊。可是金老板坚决不允,说之前定的10万卖我,就是10万,多出来的说什么也要还我。我无奈只得答应了。
为了收到这对儿南宋定官窑的梅瓶,前后耗时一个礼拜,连带货款和打点费用,一共花了13万多,算是非常圆满了。之后我又把李叔那只定窑凤穿花纹的头模印花大碗也收了,花了2万多大元。
定窑瓷器上的纹饰分为印花、划花、剔花三种:印花就是用模具在瓷胎表面印出图案;划花是用尖锐的工具划出图案;剔花则是用小刀削下瓷胎的一部分而形成图案,其图案更加立体。印花、划花、剔花制作难度依次升高,效率依次降低,其价值自然也是依次升高。而且印花的模具会逐渐磨损,越到后面磨损越厉害,印出的花纹也就越模糊,但这并不妨碍印花的器物中有精品存在。比如李叔手里的这只大碗,就是所谓头模印花,也就是一套模具最先印出花纹的那几件东西,图案清晰,丝毫不爽!
这几天时间除了前后两次到西大街来,外加去了一趟土城,其他时间我都留在家里陪着父母,转眼一个礼拜过去了,我打算明天准备一下,后天就回帝都去。
从李叔的店里出来已是黄昏时分。装梅瓶的两只锦匣和装大碗的盒子李叔帮我打了一个包袱皮,我用手臂挽着,哼着歌,踏着夕阳的余晖往家走。刚刚转过街角,忽然发现两道靓丽的背影,正对着西大街入口处的牌匾指指点点,小声说笑。
我停住脚步,因为发觉其中有一道背景有些眼熟。夕阳正对着她的脸庞,金色的余晖在身影的边缘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将她原本就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更显婀娜,齐腮短发的边缘也被染成了熔金般的色彩,似乎连耳朵都是透明的。我正痴呆一般欣赏这女孩靓丽的身姿,她刚好转过头,动人心魄的侧脸被我看得真切,不是周晓晓又是那个!
我有些激动,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天涯何处不相逢啊!立刻快步上前,叫了一声晓晓姑娘。
周晓晓蓦地回头,看到是我有些惊讶:“鸿大哥,怎么是你?”
“直隶是我的老家,我这几天正好回来探亲!倒是周大小姐你竟肯赏脸光临我们这小地方,稀奇的很呀!”我又看向站在晓晓旁边的女孩,问道,“还有,这位是?”
和晓晓一起的女孩子身材比晓晓略微矮了一点点,肤白胜雪,容貌气质亦是相当的脱俗。见我发问,她立刻自来熟的打起了招呼:“嗨帅哥你好啊,我叫赵慧,聪慧的慧!我呀跟晓晓是室友哦,这次是陪着她一起到直隶来考察文物古迹的!”
我对赵慧抱拳施礼,说了声幸会,赵慧噗嗤一下就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你们来考察文物古迹?那让我猜猜看,是大慈阁?还是总督府?”“全错!”赵慧开心的答道,似乎很开心逗我,“再猜猜看!”
这时晓晓说话了:“小慧别闹。”她对我歉意一笑:“我们是来考察淮军公所的。”淮军公所是李鸿章担任直隶总督时,为麾下淮军中的阵亡将士所修建的祠堂,离西大街不远。
我问:“那你们转了西大街的古玩市场没?这里的东西还是蛮值得看一看的。”晓晓摇头:“来了好几天,一直忙着做遗迹上的调查和考证工作,还没腾出时间来呢。”
赵慧连忙搭腔:“就是就是,这几天可把我们俩都给累坏啦,直隶府的大街小巷好吃好玩的地方还都没逛过呐,好可惜哦!”
我微微一笑:“既然这样,那不如我略尽地主之谊,带你们到处逛逛吧!哦,今天我已经答应了老妈要回去陪家里吃晚饭,明天怎么样?”
“好呀好呀!正好今天我们的调研都已经结束了,明天什么事情都没有,正好你带着我们去玩儿吧!”赵慧高兴得直拍手,晓晓则略微沉吟。赵慧见闺蜜似有犹豫,拉起她的手撒娇道,“好晓晓,去嘛去嘛,明天晚上就要回去了,总要玩开心再走吧!”
晓晓无奈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好好,就依你,玩开心再走!”
“那就这么说定啦!明天早晨8点吧,我们就还在这里集合,先逛逛非常有特色的直隶古玩市场,如何?”我向两位姑娘征询意见。
赵慧再次拍手叫好,晓晓也恬静的点点头。
两位姑娘累了一天,晚上不再有别的安排,我于是开车把她们送回了旅馆。
“那么两位美女,明天早晨8点,不见不散哦。”我笑着挥手道别。
“嗯,电话联系。”晓晓也笑着挥了挥手。
“哇,你们都互相有电话了!”赵慧掏出手机,一脸意味深长地盯着我,“那个啥,帅哥,我们也留个电话呗?”“哦好,我的电话是……”我说了自己的手机号,辞别两位青春靓丽的美少女回家。
结果刚到家不久,我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正是赵慧!
“嘿,帅哥!你可以嘛,把我们冰山大美人晓晓姑娘的电话都要到手了!”
“怎么,听你的意思,似乎晓晓的电话很保密?”我问道。
“那是当然!我们家晓晓那可是燕京大学出了名的美女加才女,想追她的人多到能从西校门一直排到五道口!”赵慧得意洋洋地说,“你别看我们家晓晓对谁都客客气气的,那只是人家的礼貌,其实我们了解她的朋友都知道,她呀是典型的面热心冷!对于跟自己关心亲密的人是百般关心;但对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尤其是对异性,除了面子上的客套,那完全是拒之千里之外,从不稍加辞色的!
“所以我才说你小子不简单呀,大学同学两年多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小妮子对哪个男孩子发自内心地和颜悦色呢!不过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了,有了机会就给老娘好好把握住!明天的约会,我会借口生病不去参加,然后以晓晓的性格,她既然答应你要去,出于礼貌也一定会去的,所以你自己就看着办吧!”赵慧刚一说完,就急不可耐的挂断了。
我不由得一阵无语,这赵慧跟我才第一次见面,结果就这么急急忙忙地把室友给卖了,真是中国好坑队友。
窗外的风渐有秋意的微寒,我却对明天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