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斌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让我非常惊诧:“为什么这么说?”
他咧开嘴笑了笑,学着小杰的口吻说道:“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鬼!”
我也笑了:“单凭这一点吗?从现场来看,门紧锁,窗虽开着,但这里可是6楼,不应该是自杀的可能性最大吗?而且劫匪失手误杀之类的,也有可能吧!”
“刚才我在门口守着的时候大概往里面看了看,首先,尸体的致命伤口在颈部,应该是刀伤,干净利落地一刀就同时割断了气管和大动脉,手法很专业,显然是有意为之。其次,房间里的所有的行李都被翻找过,但钱包手机等贵重物品都在,那么应该不是打劫,而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地上的那道血迹,上面没有脚印,但有血手印,说明屋里的男人被割喉之后没有立即死亡,却是在地面上爬行了一段距离,或许还试着攀附雕像站起来,这才让雕像上也涂满了淋漓血迹,临终时更是死不瞑目,所以应该也不是自杀。”文斌自信一笑,“至于杀人者是从窗进的还是从门进的,并非关键,如果是擅长蹿房越脊的轻功高手,窗外这点高度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略微沉吟:“奇怪,就算是谋杀,如果受害者濒死之前只是想挣扎着起身的话,明明扶着近处的窗或者柜子更容易成功,为什么非要爬过半个卧室的距离,去扶那尊雕像?”
文斌摊摊手表示不知道:“或许那雕像是对死者很重要的东西吧?”我点头,很认同文斌的分析,但刑侦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们两个斗升小民也没有什么立场去瞎搀和。
折腾了一整夜,天光已然大亮,古玩晓市是去不成了。小杰悠悠然转醒后,我们四个人一合计,干脆换个酒店下榻,然后到附近的旅游景点去游玩一圈,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去骑马去骑马!”月蓉欢呼道。“烤全羊烤全羊!”小杰如是说。这两位还真是心思单纯,才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便把半夜的恐怖事件忘得一干二净了!
于是整个白天就变成了法定游玩时间,红山这地方没别的,四周都是茫茫大草原,首选的玩乐项目自然只能是骑马。
第二天凌晨三点多,残月刚刚西垂,我们一行人就一身酸疼地拖着在马背上被颠成八瓣的屁股爬了起来,按照陆九爷给的地址,来到了位于红山脚下阴影中的古玩晓市。
晓市也叫鬼市,老辈子是落魄的富户变卖家产或者偷盗之物销赃的所在,见不得光,趁着天未亮之前开市,影影幢幢犹如鬼蜮,因而得名。不过今天依然通过这种方式买卖古玩的,则更多的是出于习惯,以及黑灯瞎火的状态下真假难辨带来的利益和刺激。
这片鬼市规模不算大,目测大约也就四五十个摊位的样子。借着朦胧的月光,许多摊位上甚至连灯都没准备,淘货完全要靠买主自带的手电照明,但我粗略扫了一圈,就发现真有好东西!
要说这红山晓市上数量最多的古玩,当属马背民族各种稀奇古怪的生活日用品,特色十足!今天的红山市虽然在行政范围上属于蒙内省管辖,但距离东三省只不过是一线之隔。自古以来,这里更是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处在游牧文明发达的马背民族实际控制之下,因此大量存留下来的古玩也都是和游牧文明息息相关的。
比如,现在在我面前的这第一个摊子上就摆着一把外观类似于小匕首的武器,没有鞘,本该是刀刃的地方被一根短而尖锐的钢锥所代替。这种造型古怪的武器名叫刺鹅锥,是一种马背民族常用的特殊的打猎工具。我俯身捡起,入手沉重,乌黑的金属手柄上饰有金色细线组成的卷云纹路,应该是纯银柄错金的高级货色,不过丢了鞘,价值要打些折扣。
我又在这家摊子上随意看了几件东西,然后装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道:“老板,有没有好东西,拿出来看看?”
不论是古玩店铺还是古玩地摊,很多时候都不会把最好的货摆在明处,反而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轻易不会示人,像这样的东西自然就是所谓压箱底儿的货!这样做是因为好货的价值比较高,一来很少有买主能拿的动;二来也是怕损坏或丢失。
刚才那柄刺鹅锥,非常有游牧文明的特色,我其实第一眼就看上了,但并没有直接问价,而是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直接居高临下地要求看摊主的好货,这是一种心理战术。首先是暗示摊主我财大气粗,有足够的实力收好货;其次是表现出云淡风轻的姿态,意思是我可买可不买,你自己看着办!这样后面的价格就会比较好谈。而如果上来就只盯着一件东西死看,卖家一看就知道你中意这物件,价钱就会绷得比较紧了。
果然,摊主闻听我说有没有好货,再一看我底气十足的样子,立马满脸堆笑,连声说有,从屁股底下坐着的白铁皮箱子里掏出一只磁州窑的虎子来。虎子就是古代的夜壶,一般做成卧虎的形状,虎头或虎口处开口较大,方便男士如厕。这种东西历史悠久各大窑系都有烧造,有些也相当精美,但由于其用途特殊,价值并不太高。之前在同学聚会的时候,李威拿出照片来给我看的所谓西晋茶壶,就是这玩意儿了。
我一看摊主掏出的所谓好货只是一只虎子,这是拿我当小白蒙呀,顿时气就不大一处来,冷哼一声,转身作势要走。那摊主拿出东西后摆开架势刚要开始忽悠,见到我的反应,知道是内行,赶紧讪笑着拉住我的胳膊,连声说:“拿错了,拿错了!真有好东西的!”说话间,他又从那只白铁皮箱里捧出了一只绿釉皮囊壶。
皮囊壶可以说是辽金时代瓷器中最具特色的品种,这种器形是从骑马时鞍旁携带的皮制水囊上借鉴过来的,不仅外形像一只水囊,口沿附近还专门制作了穿绳用的孔或梁。如我眼前的这只绿釉壶就是如此,器身扁平,上面还刻有模仿皮子纹理的划痕,釉色呈现一种深暗的青绿之色,估计是辽代早期的作品。
这件东西委实有一眼,艺术价值和历史文化价值都很高,但做工并不太出色,价位应该也不会太高,值得一买。我故意没有表现出很想要的态度,只是漫不经心的道了声:“还凑合”。我问摊主价格,他一脸毫不掩饰的市侩,报价10万。“太贵了!”我连连摇头,“3万,多一分都不要!”
摊主咬咬牙:“小兄弟,这壶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好几百年了,多好的东西呀!要不是我现在急等着用钱,绝对舍不得拿出来卖!这样,我今儿就割一回肉,最低8万,少一分都不卖!”
“那我也破例割一回肉,3万5,行不行?”
摊主略微一犹豫,我也不废话,招呼小杰他们转身就走,摊主见状忙在我身后喊道:“小兄弟,小兄弟!3万5我就赔了,连成本都挣不回来!要不你再加点?5万,5万咋样?”
我心里暗骂,这老滑头,编故事都不带打草稿的,刚刚还说壶是祖传的,现在一着急连成本挣不回都说出来了。但我还是没有理他,他这么着急喊我,说明3万5的报价已经搔到痒处,接近他的心里预期价位了,只不过是想再撑一撑,做做样子。
果然,见我不搭理他,摊主急了,咬牙切齿吼道:“小兄弟,我报一口实在价——4万,你看能行就拿走,不行就算了!”我见他这个反应,价钱应该已经差不多到底了,便折回摊子上,拿眼扫了扫其他古玩,从里面拣出那柄银柄错金的刺鹅锥和一只青玉扳指说:“4万就4万,不过你得把这两件东西搭给我!”
摊子老板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这两件东西可不一般,要的话得给我加一万!”
我切了一声,冷笑道:“什么破玩意儿都跟我吹不一般,一个色这么灰青玉的扳指,一个丢了鞘的破锥子,还加一万?掉钱眼儿里了吧!填个彩头都不愿意,生意干脆甭做了!”
摊子老板见我一语道破两件东西的毛病所在,这才一脸讪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收好皮囊壶和刺鹅锥,离开这家摊子,小杰憋了半天的话,早就忍不住了。他好奇的问道:“小鸿小鸿,你刚才收的那个瓶子,看着破破烂烂的,咋值那么多钱?还有那柄小刀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我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首先那个瓷器不是瓶子,叫做皮囊壶,是马背民族从皮质水囊上借鉴来的造型,瓷质、金属质的都有。那柄武器呢也不是小刀,叫做刺鹅锥,是打猎用的!这两件东西都非常具有游牧文明的独特文化烙印,临行之前陆九爷特意交代过,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你别看现在有些少数民族特色明显的古玩价值不高,那是因为人们见得少,东西还没有得到市场的认可。九爷觉得这些独具特色的宝贝随着人们认知度的提高,将来的升值空间会非常大,所以这次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多收像这种非常有民族特色的玩意儿!”
小杰听完若有所思:“被你这么一说,那只壶还真有点像皮水囊的意思!不过刺鹅锥是怎么回事?既然是打猎用的,又叫这么个名字,想来一定是用来刺天鹅大雁之类,可是这么短,怎么刺飞禽?难不成还是当飞刀用的?”
“当然不是飞刀!只要你眼够疾手够快,等天鹅落到地上,偷偷从背后接近,一锥刺透后脑,就成功啦!”